第五十章 奏凱旋龐帥得子,聞喜訊三軍開顏

如今大明各軍鎮中,無論是兵力還是戰力,湖廣鎮都堪稱翹楚,水陸軍合計已超過三萬。已有此實力,龐嶽卻依舊想要擴軍,無論說得多麽委婉含蓄,總歸會讓人感到不安。眾位大臣是如此看法,隆武帝自然也難以免俗。

但若要拒絕,隆武帝卻又感覺找不到多少理由,因為龐嶽在奏折裏陳述的那些弊端也確實存在。湖廣鎮目前的實力在大明諸軍中雖是不錯,但以當前湖南各軍鎮離心離德的情況來看,將來龐嶽是否還能憑著手頭現有的一鎮之兵力狂瀾就很難說了。沒有足夠的兵馬,又何以支撐他日的戰事。

既要應對滿清來日的南侵,又要保證湖廣鎮的實力不會在短期內膨脹到失控的地步,辦法當然也有。若是能多幾個像龐嶽那樣的可用之將,一切也就會迎刃而解。隻不過可惜的是,龐嶽隻有一個。其它各鎮總兵,要麽是一味趨利、心機難料,要麽便是忠誠有餘而能力不足,都難堪大任。

兩天之內,隆武帝與眾閣臣們進行了多次商討。

忠貞營進駐荊州一事雖遭遇了不小阻力,但由於朝中實在找不出有膽前去駐守之將,最終還是勉強通過了。隻不過,隆武帝在龐嶽提議的基礎之上進行了折中。即荊州府可以交由忠貞營駐守,並可以將當地稅收的一部分直接撥給他們管理,以解決軍費之需。但信任荊州知府、各縣縣令以及衛指揮使、各千戶所千戶等文武官員,都必須由朝廷任命,忠貞營不能擅自指定或兼任。

收編王光泰、鄭四維兩部反正軍一事,也很快被通過。

而最為關鍵的一項,即王、鄭兩部反正軍被收編後的去向以及嶽州府的歸屬問題,經過多番討論,湧現了幾種方案。其中的一種最占上風,即由湖廣巡撫堵胤錫統一節製龐嶽、馬進忠與新收編的王光泰、鄭四維兩鎮,並總領辰州、常德、嶽州三府政務。

可以說,這一方案若是付諸實施,那便是不動聲色地打了龐嶽一個耳光。你不是要權要地盤嗎?什麽都不給你!這也符合大明文臣對“擁兵自重”的武將所表現出的一貫正義。至於後果,方案的策劃者則似乎並未考慮。

但作為最終的決策者,隆武帝卻不得不認真考慮,反複權衡之後,他決定還是再單獨聽聽朱大典的意見。畢竟朱大典是朝中少有的幾個能在龐嶽麵前說得上話的文臣之一,對龐嶽的了解也更為透徹。

最近這一個月,身為兵部尚書的朱大典因患病一直在家休養,幾次內閣會議都未曾參加,但此時在接到隆武帝的口諭之後還是很快進了宮。

由於朱大典身體狀況不佳,此次會談並未持續多久,不過這位三朝元老還是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其一,王光泰、鄭四維均為沙場宿將,桀驁不馴,龐嶽可以憑借在軍中的威望以及在曆次戰役中展現出的武力將之馴服,而堵胤錫則未必有這個能力。到時候有名義的人卻無節製的能力,而有能力的人則又無節製的名義,隻會令局麵更為尷尬。其二,若是將新收複的嶽州府完全交由堵胤錫管轄,則何騰蛟必來相爭。堵胤錫不乏膽識,勇於禦外卻不善內鬥。到那時嶽州必將再度成為各方勢力爭奪的焦點,於大局有百害而無一利。而龐嶽為人則善於變通,行事果斷,能有效掌控住局麵。不如就由堵胤錫掌管政務,龐嶽執掌防務,一文一武,穩住嶽州局麵當是不難。

送走了朱大典,隆武帝又反複斟酌至半夜,終於有了定計。

…………

嶽州

自從那日王光泰與鄭四維先後表態投靠之後,龐嶽絲毫沒有食言,不僅撥足了甲胄兵器過去,還嚴格按照承諾給兩人補充了兵員,使兩部都達到了五千人。雖然補充進去的兵員都都來自俘虜,但王光泰與鄭四維依然很是滿足,這些久經沙場的俘虜兵或許入不了湖廣鎮各將的法眼,而在他們二人看來卻是難得的一筆財富。

幾千俘虜調撥過去之後,有教導營的人員負責將之與鄭、王二人原來的部曲混編,新的編製、職位設置參照湖廣鎮各營。由於新補充的兵員裏,中下級軍官嚴重缺額,龐嶽又從各營抽調了一批軍官前去代理。等回到辰州,在教導營受訓的那一批前廣東清軍官佐也差不多能夠使用了,到時候再派過來便是。

隨著對鄭、王二部整編的開展,龐嶽也打開了一條新思路,即俘虜的使用問題。

在以後與清軍的作戰中,肯定還會不斷抓獲俘虜。不分青紅皂白全部殺掉當然是不行的,那樣隻會逼著每一部清軍在麵對湖廣鎮時都血戰到底。全部補充進各大主力營顯然也不大合適,相對於白紙一般的新兵而言,俘虜兵的作戰經驗雖然要豐富一些,但畢竟沾染了許多不良習氣,短時間內難以適應湖廣鎮嚴格的軍規軍紀,反而會影響整體戰鬥力。

就目前來看,最為有效的方法應當是先將其單獨編成營伍,嚴格整訓後作為遊兵營使用,協助各大主力營作戰。等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以後,再從中選拔表現優異、立場可靠者補充進主力營。就如同後世的主力部隊與二線部隊的劃分。而要徹底付諸實施,則勢必又會牽涉到進一步的軍隊體製改革。這項改革也是龐嶽早就在謀劃的,時不我待,他決定等回到辰州便開始著手實行。

當整編開始的時候,王光泰與鄭四維終於反應了過來,龐嶽雖給他們補充了兵員,卻也斬斷了他們擁兵自重、發展私兵的途徑。若是不出意外,在不久的將來,他們的本部人馬恐怕會被徹底納入湖廣鎮的體係當中。他們兩人也將徹底成為龐嶽的部將,而不是可以討價還價的合作者。

盡管有些後悔,可王、鄭兩人也已是無可奈何,上船容易下船難,龐嶽的好處可不是那麽好拿的。再者,龐嶽似乎也並未失信,當初準許他們繼續領兵,承諾不拆散他們的本部人馬,卻沒說不幫他們進行擴編、整訓。是他們自己表態要投靠的,又能怨得了誰呢?

啞巴吃黃連,王光泰和鄭四維切身體會到了有苦說不出的感覺,不過看著石有亮、盧啟武等主力營將領平日裏意氣風發的樣子,兩人的心又稍安了些。龐嶽既然能做到令麾下各將都滿意,想必也定有獨到之處。事到如今,他們倆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

眼看著離除夕隻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需要辦的幾件事也都已辦好,龐嶽終於下達了返回辰州的命令。

李過等忠貞營各將也要返回九溪衛,對老營做一些安排,以及籌備北上進駐荊州的事宜。臨行前,李過代表忠貞營再度向龐嶽表示了感謝。

大軍撤走之後,嶽州肯定也得留下兵馬駐守,好不容易收複的地盤,可不能讓他人坐享其成。考慮到石有亮、盧啟武等有家室之人要趕著回去和家人一同過年,留守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老光棍崔守成的身上。龐嶽給陷陣營留下了足夠的糧草,準備等過完了年再派虎賁營前來換防。

當一切準備妥當,全軍拔營,開始西返。

嶽州府城就在洞庭湖邊上,水路很是發達,當初北征時征集的船隻都還在,用起來也相當方便。隻要從嶽州上船,到了洞庭湖西岸的龍陽縣後再進入沅水,便可直接抵達辰州。

運載著大軍的船隊一進入洞庭湖,眾人的視野立時開闊了起來。岸邊已是一片凋零蕭瑟,湖中則依舊是碧光粼粼。空曠、寂寥,陣陣刮來的寒風吹得人臉上發疼,雖不同江南婉約的小橋流水、和風細雨,卻是最對武人的胃口。

自嶽州向西行不到三十裏,洞庭湖中最大的島嶼——君山島便已近在眼前。這原是滿清嶽州水師的主要駐紮地,此前的嶽州戰役中,湖廣鎮水軍伏波營大破嶽州水師並收編了其殘部,島上的營寨便就此空了下來,當時龐嶽隻留下了伏波營的百餘水兵駐守。

但如今這君山島自然不能再繼續荒廢下去了,島上營寨、工事齊備,是控製洞庭湖的重要據點。即便將來清軍大舉南下,隻要此地不失,嶽州便永遠不會成為絕地。

駐防的任務,龐嶽便交給了新編成不久的揚威營。營官易連奎原為滿清嶽州水師都司,本就在這島上駐守,熟悉地形。副營官許三豹本為水盜首領,在水戰方麵可稱內行,此外也能對易連奎形成一定的製衡。

不足之處便是揚威營的人員魚龍混雜,既有原黑山島水盜,也有投誠的原滿清嶽州水師官兵。並且未曾經過全麵的整訓,戰鬥力上頗有欠缺,之前對上滿清荊州水師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好在如今嶽州已經光複,滿清的勢力被徹底驅逐出了湖南,近期內不會有大戰,揚威營駐守此地維持局麵還是沒問題的。

龐嶽已決定,等回到辰州,年後再派一批教導營的教官來負責揚威營的整訓。另外,如果條件允許,再在島上籌建一個造船廠,負責修理、建造內河水師所需的戰船。

船隊離開君山島,又經過大半天的行進,抵達了位於常德府與嶽州府交界處水域的黑山島。

黑山島作為原來宋黑虎部水盜的老巢,此前也早已被湖廣鎮拿下,島上同樣有少量士卒駐守。至於今後的駐防任務,龐嶽則交給了伏波營。

從今以後,黑山島和君山島便分別是伏波營和揚威營的基地。隻要控製住了這兩個島嶼,也就等於將大半個洞庭湖水域掌握在了手中。

次日,運載大軍的船隊在洞庭湖西岸、常德府龍陽縣境內進入了沅水。中途休整時,龐嶽又特意上岸前去常德府城看望了病中的堵胤錫。

朝中以及地方的大員們,能夠令龐嶽所欽佩的不多,而堵胤錫則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在原來的曆史上,這位赤膽忠心的南明重臣雖為國事嘔心瀝血,卻始終未能實現心中抱負。隆武朝時屢屢為何騰蛟所掣肘,到了永曆朝又為朝中實權派所排斥、孤立,最後含恨而終。

由於堵胤錫的身體尚未完全恢複,龐嶽沒有與之交談過久。不過,堵胤錫還是表達了對湖廣鎮荊州大捷的祝賀以及自己因病不能相助一臂之力的歉意。龐嶽連稱不敢,隻是希望堵胤錫能安心養病,並給他留下了一些滋補之物聊表心意。

進入沅水之後,辰州已越來越近,尤其是那些家在辰州府的將士們,近鄉情更切。

緊趕慢趕,總算沒有錯過除夕。臘月二十九這一天,北征的湖廣鎮主力終於抵達了辰州。其時,留守辰州的田世尊、沈士元、賀震霆等人早已帶著一眾軍官在碼頭邊等候,辰州知府陳之彬也暫時放下了手頭的事務,領著一幹屬官前來迎接。

船隻靠岸,三軍歡呼,熱烈的氣氛感染著在場的每一人。在龐嶽的允許下,火銃手們還舉起手中的鳥銃和燧發槍,將剩餘的彈藥當成煙花盡數射向空中,更增添了喜慶的氣氛。

進城之後,龐嶽本想立刻回家,好好享受久違的二人世界。但到底經不住部下們的熱情相勸,直到在慶功宴上喝得麵紅耳赤才得以脫身,暈暈乎乎地回了家。

回到小別近兩月的家中,酒勁已經上來的龐嶽也顧不得慢慢感受家的溫馨了,把鎧甲一脫便順勢倒在了床上。心中感歎,這酒可真他娘的不是好東西!自己的酒量雖是不錯,缺又能經得住那麽多人的輪番相敬?

龐大將軍如此作態,自然引得龐夫人十分不快。

本來,今日劉冰兒得知夫君即將回到辰州,心中歡喜激動得不行,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夫君喜歡吃的菜不說,還準備了好些話以訴相思衷腸。誰知這個令自己牽腸掛肚的家夥竟喝得罪熏熏的,一進門便倒在了床上,真是可惡!

越想越氣,劉冰兒輕咬貝齒,伸出手便要去揪龐大將軍那已經發紅的耳朵,可伸到半空最終還是收了回來,輕歎一聲,拿了塊濕巾過來給他擦臉。

龐嶽本已喝得暈暈乎乎,此時被冰涼的濕巾一激,多少清醒了一些。不料睜開眼睛後,首先看到的卻是一段白皙的粉頸和垂下的領口中若隱若現的兩隻白兔,頓時小腹間騰起一股邪火。原本軟塌塌的身子也在傾刻間被極度的亢奮所填滿,一把摟住了正在給自己擦臉的老婆,輕車熟路,伸手便要去解自己的褲腰帶。

劉冰兒本以為龐大將軍已經醉了,卻沒想到這家夥竟還有如此旺盛的精力,後來見他真打算真刀真槍地做,更是驚得花容失色,連聲叫道:“不行!不行!”

聽到這話,龐嶽更來勁了,哈哈笑道:“怎麽不行?老爺我又沒睡別人家的媳婦兒,犯了哪條律法?”

見龐嶽又加了幾分力氣,劉冰兒一邊掙紮,一邊趕緊附在龐嶽耳邊輕言細語了一番。

就是這一句話讓無比亢奮的龐大將軍頓時僵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抓住劉冰兒的兩肩,瞪圓了眼睛,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什麽?你再說一遍?”

劉冰兒也沒想到他居然有這麽大反應,攏了攏額前的頭發,紅著臉笑罵道:“難道我還沒說明白嗎?你都快當爹的人了,還這麽不正經!”

這下,再清楚不過了。

刹那間,無邊的激動、幸福一齊湧上龐嶽的心頭。與前世親人的分離曾令他猶如無根的浮萍一樣漂泊無定,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內心中總會飄忽著些許感傷。現在好了,自己不僅成了家,而且還要做父親了。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已不再是一個匆匆過客抑或是一個幹巴巴的穿越者,自己的生命從此也將有了延續。

興奮之下,龐嶽哈哈大笑,在老婆臉上重重地吻了一下:“謝謝娘子!多謝娘子!我龐某人終於也有兒子了!”

劉冰兒故意收起笑容,佯怒道:“你怎麽知道就一定是兒子?要是女兒,難道你還想不要?”

“哪能啊?我這不是說順嘴了嗎?女兒怎麽了?女兒也是咱們的骨血,而且我龐嶽的女兒將來肯定是花木蘭一樣的女英雄!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幫爹爹我指揮千軍萬馬呢!”

“去你的,你就不能盼點別的?”

“行行行,到時候咱們的寶貝女兒想幹什麽都行。”龐嶽翻了個身,麵向著老婆側躺下來,笑道,“不過這事可得暫時保密,要不然老石那幫人又得一窩蜂地跑來找我討喜酒喝,我可真是怕了他們了。”

“保密?那你可說晚了一步了,上次郎中給我號脈的時候,石家嫂子就在一旁陪我。”

“什麽?”龐嶽瞪大了眼睛,頓時泄了氣。的確,這事既然讓石有亮媳婦知道了,那還有什麽好保密的?憑那兩口子的能耐,最多到明天,這消息就得傳遍全軍。

看來,有些事還真是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