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進剿

?“滾!”宋黑虎又是一腳,將小頭目再次踢倒,“再帶一些人去打探!若還是一無所獲,就不要再滾回來!”

“是,是,謝......謝大當家的開恩!”小頭目爬起來,磕了兩個頭,飛也似地逃去。

“老子真是養了一幫廢物!”宋黑虎罵罵咧咧地收回目光,伸出手想去端茶喝,卻發現茶碗已被自己砸碎,於是砸了砸嘴唇朝外麵吆喝了一聲,又看向一旁的黑山島二當家水上飛,“老二,說說你的看法!你說那支官軍還會不會掉頭來尋我們的麻煩?”

水上飛和宋黑虎一樣,身材精壯、滿臉戾氣,不過要相對年輕一些,大約三十多歲。水上飛當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匪號。在江湖上混了這麽些年,水上飛的名號越傳越響亮,本名卻是越發地不為人知。

之前見宋黑虎發飆,水上飛不禁腹誹:當初爺勸你不要去惹那支官軍水師,你偏要去!捅出簍子了卻要朝周圍人撒氣,真他娘的會撂挑子!

在明麵上,水上飛自然不敢挑戰宋黑虎的權威。他雖然心狠手辣,但自忖和宋黑虎比起來,還隻是小巫見大巫而已,因此聽到這麽一問,臉上忙不迭地堆出小弟式的微笑:“大哥勿要擔心!官軍水師就算回來,又有什麽可怕的?又能在咱們麵前討得多少便宜去?咱們黑山島以前又不是沒讓官府惦記過,可哪次不是被大哥您率領著弟兄們打得屁滾尿流?”

“你他娘的也真是想得開!哪怕是天塌下來在你眼裏也沒什麽可怕的!”宋黑虎罵了一聲。搖晃著粗壯的身軀走了幾步,道,“也是。自從咱們把腦袋係褲腰上幹了這一行起,就沒有再怕過他娘的官府!那幫酒囊飯袋要來打老子的主意還欠點火候。但英雄好漢也怕陰溝裏翻船,弟兄們拚死拚活打下這麽點家業可不容易,凡事得小心為上。更何況,那天咱們遇到的那支官軍水師據說是湖廣總兵龐嶽麾下的,那龐嶽可不是個善茬,比之前的那些酒囊飯袋要難纏多了!”

“大哥言之有理。咱們是得小心為上。小弟建議,咱們一麵多派人手前去打探,隨時掌握那支官軍水師的動向。另一方麵抓緊部署,讓弟兄們做好準備,再去多搜羅一些船隻,加固營寨。這樣。即便他們掉過頭來找咱們的麻煩。咱們也能按之前的辦法對付他們,不至於手忙腳亂。”

“好,此事就這麽辦!這幾天你和三豹就多操點心!”一提起這“三豹”,剛消了怒火的宋黑虎不禁又氣不打一處來,“娘賣*的三豹,一有閑工夫就惦記著上岸去逛窯子耍錢,回到島上就整天蔫頭耷腦,打都打不怕!這回你多盯著他點。他要再有不對勁的地方,就直接把他綁了送到老子這裏來!”

“是。大哥!還有,既然那幫官軍比較難纏,那咱們是不是派人去嶽州請大清的馬總兵和徐總兵派人來支援一下?上回他們打長沙的時候,咱們可還幫著他們運過糧食。”

“放屁!那兩個軟蛋自己都被明軍打得屁滾尿流,自身難保,還有那本事來支援咱們?再說了,咱們又不是沒和那姓馬的打過交道!你去請他過來,那貨吃、喝還得拿,沒個幾千兩銀子能打發得了?請他過來幹鳥!不到萬不得已,別去找他們!”

“是,是,小弟記住了!”

黑山島上,眾水盜緊鑼密鼓,加固營寨、搜羅船隻,被派出去“打野食”的小隊伍也陸續返回大本營,加強防守力量。

一時間,黑山島附近人聲鼎沸,船帆密布,熱火朝天,喜氣洋洋。水盜們忙著手裏的活,並不時地歡呼呐喊,“士氣”頗為高昂。在他們眼裏,與前來進剿的官軍作戰完全不再是什麽可怕的事,反而是一種樂趣。

幾百裏外,辰州周邊則已是一派緊張忙碌的戰前之象。

大營中,湖廣鎮各營將士已經減少了日常的訓練量,休假和外出全部取消,思想教育顯著增加;總參謀司,參謀們加班加點,對一份份作戰計劃做最後的細節完善;辰州衛以及其餘各衛的送糧車隊源源不斷趕來,為戰時而準備的軍糧將一個個糧倉越堆越滿;製造總局派人去軍營中將破損的盔甲、兵器一車車拉回,並將一車車嶄新的兵器甲胄送去;各大廠房中,工匠們揮汗如雨,卻儼然已經忘卻了疲倦......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僅僅休整了一天的伏波營整裝完畢,拔錨,浩浩蕩蕩地沿著沅水往洞庭湖奔赴而去。

相對其餘各營而言,再次踏上征途的伏波營官兵反而要顯得輕鬆一些。他們都知道,自己此番前去執行的作戰任務,不過是全軍大規模出征之前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十月三十日上午,伏波營在黑山島西南三十裏處的洞庭湖麵上遭遇黑山島水盜主力。

一望無垠的淡綠湖麵上,兩大支黑壓壓的船隊逐漸逼近,船帆招展、殺氣騰騰。

經曆過正規水師訓練的伏波營戰陣森嚴,各式大小戰船多達百餘艘。承載兵員和火炮的大型衝沙船為主體居中,靈活快速、便於機動的的中型鳥船、霆船位於兩翼,唬船和哨船等小型戰船分布於外圍擔任警戒,可攻可守、幾乎無隙可擊。

船上士卒手中的火銃、抬槍,安放在船邊的一排排火箭以及其餘各式火器無不散發著凜冽的殺氣,尤其是安裝在衝沙船、鳥船和霆船上的那數十門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前方,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水盜的戰船數目甚至還超過了伏波營,隻不過以中小型船隻居多,武器裝備也遠遠不如,火銃、火炮很少,不少嘍囉甚至還拿著魚叉、簡易長矛。但水盜們總體“士氣”高昂,大多數人麵露驕狂、凶悍之色,亡命之徒的本色顯露無餘。其中最大的一艘炮船便是其旗艦,宋黑虎在一眾大小頭目的簇擁下親臨前線指揮,衝著伏波營船隊指指點點、談笑自若,更不時地鼓舞士氣、懸賞許諾,每一次都換得麾下嘍囉群起歡呼。

“當真不知死活!”伏波營旗艦上,何國遠放下千裏鏡,輕蔑地哼了一聲。

“大人,將士們均已準備完畢,隻等進攻!”陳上圖語氣如常,但眼神中已充滿躍躍欲試的意味。

“好!此一戰,是為我鎮大軍出征掃清障礙,亦是我伏波營自組建以來首次與敵正麵交鋒,意義不可謂不重大。對麵的跳梁小醜雖色厲內荏、不足太過為慮,我等也不可等閑視之,便拿出平時練就的本事,將他們悉數送進這茫茫洞庭!大軍能否及時出兵,我營能否摘得首戰告捷之榮譽,皆在此一舉!諸君,拜托了!”

“謹遵大人將令!”

“傳令下去,開炮!”

隨著何國遠一聲令下,伏波營船隊中數十門火炮陸續發出怒吼,炮彈如雨點般往水盜戰船撲去。

宋黑虎亦下令調整隊形,開炮反擊。

一時間,向來平靜的洞庭湖麵炮聲隆隆,不時有炮彈落入水中,掀起衝天水柱。

炮聲響起的同時,伏波營船隊不斷朝水盜逼近。隨著距離的縮短,船上的士卒也開始用火銃、抬槍、火箭和弓箭等武器朝著對麵的水盜戰船射擊。

水麵之上,呐喊震天,彈矢如雨。

交戰未幾,武器裝備的差異便開始一點點地顯露出來。水盜的火炮很快落了下風,弓箭和少數的老舊火銃也根本無法與伏波營士卒手中精良的鳥銃、燧發槍以及船上噴薄齊放的火箭相對抗。越來越多的水盜嘍囉被擊傷擊斃,屍體如同下餃子一般掉入湖中,在湖麵泛起一片片嫣紅。

戰況越發地不利,宋黑虎卻也未驚慌失措,指揮隊伍中的大船後退,避開伏波營主力火炮的射界,並遣派陣中多艘靈活機動的小船運載凶悍敢死之輩,頂炮火、冒彈矢,猶如離弦之箭朝伏波營船隊撲去,意圖展開接舷戰。

伏波營士卒在軍官的指揮下拚命射擊,爆豆般的炸響連成一片,半空中彌漫的白煙也是越來越濃。

黑壓壓衝將過來的水盜紛紛中彈,但悍勇之人依舊前赴後繼,踏過同伴的屍體潛入水中繼續前行,各種野獸般的呐喊此起彼伏。

不多時,水盜們猶如螞蝗也似,密密麻麻地從水底躍出,口銜短刃利斧,攀上伏波營外圍的哨船、唬船,瞪起血紅的雙眼,大呼廝殺。甚至兩翼最靠前的幾艘鳥船、霆船也被突然自水麵飛奔而至的鉤索搭上,一個個水盜如同水上猿猴,借著繩索三兩下翻上船舷,取下口中的兵器,大喊著朝甲板上的伏波營士卒衝殺而去。

似乎是受此情景鼓舞,已經連連後退的水盜炮船也壯起了膽子,趁著伏波營火炮轟擊的間隙,發炮還擊。

雙方戰至此時,已然愈發激烈。但聞四周殺聲震天,又聽水麵炮聲隆隆、銃響不止。

伏波營旗艦之上,何國遠鎖起眉頭,喚過身邊旗手傳令兵,接連發下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