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血雨飛來濕戰袍

此時的烏爾登恨不得拿腦袋去撞路邊的石頭,在大罵明軍狡猾的同時也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打了半輩子仗了,居然在這種地形下都忘了提高警惕!一想到明軍營地就在前方,便什麽都忘了!不過,這明軍將領也著實可惡,幾乎‘摸’準了自己的心理!不僅出動出來設伏還選了個這麽容易讓自己放鬆警惕的地段!

“前隊變後隊,快撤!”雖然烏爾登不怕明軍,但他也知道,全軍就這麽擁在路上讓明軍‘射’,隻能是死路一條。要打,也得找個開闊的地方。

明軍的箭支看起來並不多,兩陣箭雨過後便開始變得稀稀拉拉,大量石頭、圓木也被當成武器向建奴砸了下來,一些建奴當場被砸得腦袋開‘花’,還有一些被砸斷了胳膊‘腿’,躺在路上大聲哀號起來。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掙紮,建奴們終於完成隊列轉向朝著來路狂奔,逐漸地逃出了明軍的伏擊範圍。明軍似乎也不想擴大戰果,並沒趁勢追擊。

烏爾登很快便發現了明軍伏擊力量的薄弱,不由得啞然失笑:看來,這明狗還真到了窮途末路了,苦心設伏卻連箭支都不夠用,居然讓受伏擊的一方這麽容易便脫離了險境!真是可笑至極!即使如此,那自己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正當烏爾登盤算著是不是該整好隊形回過頭去和明軍決一雌雄的時候,跑在最前麵的建奴士兵們再次發出了陣陣慘叫。

又是幾陣鋪天蓋地的箭雨迎麵朝著建奴‘射’來,建奴官兵立刻倒下去一大片。與此同時,前方舉起了一片火把,隻見大量被伐倒的大樹已將堆成了一道半人多高的簡易路障,大批明軍正在其後等著建奴。緊接著,兩側的山坡上也出現了大量明軍,手中的兵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點點寒光。

“殺奴!”“殺奴!”明軍的呐喊聲震天動地,透著一股淩厲的殺氣。弓箭手們則不斷地將箭支拋‘射’出。

烏爾登幾乎氣得七竅生煙,這明軍竟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大清軍隊的身後去了,再次遇襲更是讓他勃然大怒。他‘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大吼道:“滿洲的勇士們!我們已經無路可退!衝上去,殺光這群卑劣的明狗!”

從最初的慌‘亂’中清醒過來的建奴士兵們紛紛冒著明軍的箭雨,硬著頭皮朝路障和山坡上衝去,因為他們已經別無選擇,若不盡快突破這股明軍的堵截,待會兒後麵的明軍再圍堵上來,情況無疑會更糟。

三個滿洲牛錄當中的五十幾個白甲兵照例合在了一起,作為攻堅的骨幹力量衝在了最前方。明軍的箭支對這些身披三重甲的白甲兵來說,殺傷力極為有限。白甲兵們左手持盾護住頭頸,右手握著鐵柄挑刀,很快便衝到了路障下,接著衝勢輕而易舉地跳上了半人多高的樹木堆。

“喝!——撲哧!”路障後,明軍抬著早已準備好的拒馬槍突刺而至,在鐵槍巨大的衝力之下,幾個猝不及防的白甲兵被捅了個透心涼,慘叫著滾下了木堆。

“喝!——”又一陣密密麻麻的長槍刺來,白甲兵又滾下了好幾個。不過,其餘的白甲兵們則借機跳下了木堆,人還未站定時手中的挑刀便已高高舉起。

“唰!”路障後揚起一陣血霧,來不及防備的明軍士兵頓時倒下一片。麵怒猙獰的白甲兵們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發出陣陣瘮人的呐喊,手中的兵刃如閃電一般揮向周圍的明軍士兵,所過之處無不血‘肉’橫飛。這股白甲兵人數雖然不多,但在他們那淩厲的攻勢下,明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其餘的建奴士兵們也乘機開始翻越木堆。

“放箭!繼續放箭!”龐嶽大聲地吼道。在此地堵截建奴的明軍正是飛虎營兩個步隊的官兵,經過前幾次的戰鬥,戰兵總數隻剩下了一千出頭。此次為了阻擊建奴,連部分‘精’壯輔兵也領到了兵器被部署在了戰兵之後,但麵對著七八百真假劍奴的垂死掙紮依然顯得比較吃力。不過,龐嶽知道,自己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因為現在的飛虎營和振威營官兵都急需一場勝利!隻有消滅眼前的這股建奴,將士們的士氣才能被重新鼓舞起來!

“咻!——”“咻!——”在軍官的統一指揮下,明軍弓箭手們繼續將箭支不斷地‘射’向建奴,建奴士兵們也紛紛拿起弓箭還擊。雙方不斷有人倒下,但後繼之人依然不斷地補上。

此時,明軍和建奴已經圍繞著路障周圍的這一小塊地域展開了殊死搏殺。建奴士兵尤其是白甲兵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而振威營的官兵們也都是追隨黃得功征戰多年的老兵,能從多次血戰中幸存下來的,自然也不是平庸之輩。因此,這種搏殺注定會慘烈異常。倒下的屍體散布在路障上下,將半人高的木堆又墊得高了幾分,流出的鮮血也漸漸地匯成了了幾條細細的溪流,浸濕了腳下的土地。

與此同時,進攻兩側山坡的建奴遭到了明軍更沉重的打擊。明軍借著有利地勢不斷地將大石、圓木扔下,砸得建奴士兵們哭爹喊娘。一部分建奴好不容易躲過大石和圓木,接近了明軍的防線,但前方等待他們的還有明軍的如林長槍。在這種地形下,明軍的長槍幾乎可以毫不費力地撕開建奴的棉甲,密集的長槍不斷突刺而至,如割麥子一樣收取著建奴士兵的‘性’命。後來,一夥悍勇之輩拚死在明軍防線上打開了一個小缺口,建奴才漸漸地扭轉了一邊倒的被屠殺局麵。不過,由於能衝上山坡的建奴士兵人數有限,再加之明軍準備充分,因此建奴始終沒能把突破口擴大、取得更大的戰果。

“弟兄們,殺光建奴!為死去的袍澤們報仇!”飛虎營千總盧啟武將‘精’鋼打製的雁翎刀從一個白甲的身上拔出,一抹臉上的鮮血,向周圍的明軍官兵們大喊道。剛才殺那個白甲建奴可是費了他不少工夫,還險些要了他自己的命去,不過這種酣暢淋漓的廝殺卻極大地‘激’發了他嗜血的‘欲’望。

“哈哈,建奴,讓我看看你們的脖子是不是鐵打的!”盧啟武瞅準時機,又將刀鋒劃向了一個建奴步甲兵的脖子。雁翎刀的呼嘯聲過後,一顆拖著金錢鼠尾的醜陋人頭高高地拋向了天空,脖腔裏的血潑了周圍的人滿頭滿臉。盧啟武似乎對自己的戰果並不怎麽關注,略微一瞥之後便又瞄準了下一個獵物。

盡管趕了大半天路後,體力已有些不支,盡管眼前的建奴像受了傷的惡狼一般抓狂,但明軍官兵們在仇恨的驅使下、在勇者的帶頭作用下,依然無所畏懼地和建奴搏殺在了一起。不管眼前的建奴是白甲還是步甲,隻要還有一絲力氣,官兵們都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兵刃朝敵人的頭上砍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要是不幸被建奴殺了,身後還有弟兄為自己報仇!飛虎營的大旗一直在飄著,參將大人也在和建奴拚殺著呢!更何況在另一個方向,還有振威營的弟兄在做自己的後援!

“兒郎們!為了大清!給我殺!”見前方的建奴士兵們始終無法有更大的進展,烏爾登不免有些急躁。出路無法打通,身後還有一股明軍沒有出動,就像一隻蟄伏的猛虎在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這種感覺可是不妙啊!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正當烏爾登惴惴不安的時候,建奴的身後突然也亮起了一片火把,幾乎將夜空照亮半邊。大批軍隊向前移動的整齊腳步聲讓地麵為之一顫,也讓正在和飛虎營拚殺的建奴們不由得一陣膽寒。

“刀盾兵向前!弓箭手,準備!”王東日聲若洪鍾地喝道。振威營的刀盾兵們迅速向前,用手中的盾牌結成盾牆,弓箭手們緊跟其後,排成幾排,將手中的弓拉滿,箭頭斜指半空。

“放箭!”密集程度遠遠超過前兩次的箭雨帶著複仇的怒火,鋪天蓋地地朝著建奴撒去。此時的建奴大都還是後背麵向明軍,因此根本沒有一點防備。在一片鋼鐵刺入皮‘肉’的悶響中,建奴官兵們像下餃子一樣紛紛倒地。

“再放!再放!不要吝惜箭支,要將此處變成建奴的葬身之所!”王東日一臉興奮地手下的士卒們招呼著。振威營的官兵們為了保持打擊的力度,幾乎將所有的箭支都集中了起來,留到了此時使用。黑壓壓的箭簇如同不要錢一般朝著建奴頭上潑去,建奴的後隊在這種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下近乎崩潰。漢‘奸’軍士兵們則早已喪失了所有戰意,紛紛丟下手中的兵器,或抱著腦袋趴在地上,或成群結隊地朝隊列深處躲去,把建奴和漢軍旗士兵的陣勢也衝了個大‘亂’。建奴士兵們氣急敗壞之下,紛紛揮刀朝這些軟骨頭砍去,整個建奴的隊形更顯‘混’‘亂’。

這時候,烏爾登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流下。全軍已經陷入明軍的包圍,官兵死傷無數,連部分戰馬也受了驚,漫山遍野地‘亂’竄而去。

“王大人,該我們了吧!”石有亮朝王東日一抱拳,急切地說道。他雖看不到飛虎營步兵甲隊和乙隊的情況,但從前方傳過來的陣陣慘烈的廝殺聲中也能知道,參將大人和營裏的其他弟兄們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王東日看了看前方的情況,對石有亮點點頭:“嗯,石千總,你們可以先行出擊了!一切小心!我們振威營隨後便上來支援你們。”

在此次作戰之前,龐嶽考慮到振威營在先前的蕪湖之戰中已經遭受了較大的損失,傷亡情況遠遠超過了飛虎營,所以在製定計劃的時候便堅持讓飛虎營承擔了大部分作戰任務。對此,飛虎營的官兵們到沒有多少怨言,一來,這是龐嶽的決定,二來,振威營的損失是有目共睹的,讓這個傷痕累累的兄弟營再次衝到第一線去建奴拚命,在情理上也說不過去。

“末將遵命!”石有亮滿臉興奮地答道,轉身跨上了戰馬,朝著身後披掛整齊的五百餘飛虎營騎兵喊道,“飛虎營馬隊的兒郎們,參將大人和盧千總還有崔千總正率其他的袍澤在和建奴‘激’戰!他們打得很辛苦!現在該輪到我們了!”說完‘抽’出馬刀,朝天一指:“殺奴!”

“殺奴!——”

五百把戰刀一齊指向夜空,在火光之下猶如一片鋼鐵森林。

前麵的振威營官兵迅速讓開一條通道,飛虎營的騎兵們如同一股不可阻擋的鐵流,裹著夜間的冷風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