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又是建奴!

“朱老大人,有軍情來報,卑職先失陪了!您如果有什麽需要,告知帳外的軍士即可!”龐嶽向朱大典行禮道。

“好,那龐參將就忙去吧,不用管老夫。”朱大典答道。

龐嶽出去之後又在馬元成的引領下鑽入了另一頂帳篷。入得帳內,隻見張雲禮、崔守成還有王東日早已等候在此。

“有何軍情?”龐嶽問道。

張雲禮示意崔守成先說,崔守成點了一下頭,向龐嶽答道:“回大人,方才我隊留在大軍後方的斥候回報,有建奴追上來了!”

龐嶽的眉頭頓時一緊,心說這建奴還真是難纏,自己都跑出這麽遠了,他們還像個蒼蠅一樣追著不放!居然還追到這兒來了,當這裏是他們的通古斯老家嗎?

“哼,他們倒是緊追不舍啊!這支建奴的人數、兵力構成探清了嗎?距我們還有多遠?”龐嶽問崔守成。

“滿洲建奴大約有三個牛錄,漢軍旗大約一個牛錄,都是正白旗,披甲兵和無甲兵加起來有七八百人,除此之外還有部分充當向導的新附漢奸軍三百多人,統一由一個建奴的甲喇章京指揮。他們看起來比較謹慎,知道自己的兵力處於劣勢,一直跟在我們身後十幾裏地的樣子。現在應該更近了一些。”崔守成將斥候探得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匯報給龐嶽。

“旭之兄,你認為這股建奴想幹什麽?”龐嶽聽完崔守成的匯報,朝王東日問道。

王東日不假思索地說:“肯定是出來追擊我們的。可能剛開始的時候,建奴認為我們已是驚弓之鳥,一路潰敗下來,已成散兵遊勇,因此才會敢以千餘人追擊。後來見我軍依然有數千之眾,並保持著完整的行軍隊形,這股建奴才收起了輕視之心,但又不甘心無功而返,便一路尾隨我軍至此。所以,我估計他們正在尋找著機會,準備隨時上來咬我們一口。”

“旭之兄言之有理。不過,讓這麽一群建奴跟著,總是叫人感到不舒服的。”龐嶽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建奴不是在尋找機會嗎?那我們就給他們這個機會如何?”

離飛虎營和振威營十裏處的一座小山上,一支隊伍正借著山上的植被小心地掩護著自己,連馬匹也被套上了口籠。

“烏爾登大人,咱們還得等什麽?那夥明狗已成喪家之犬,我們隻要衝過去,定能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一個光著腦袋、留著金錢鼠尾的刀疤臉漢子小聲地用滿語朝另一個大胡子說道。

這個被稱作烏爾登大人的大胡子穿著一身建奴甲喇章京的服飾,顯然是這夥人馬的頭領。沒錯,這正是被飛虎營斥候發現的那支建奴。他們以為自己已經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了,事實上他們的隱蔽工作也確實無可挑剔,但他們卻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這裏不是長白山,也不是通古斯冰原,這片土地的主人不是他們!

今日在荻港,明軍除了飛虎營和振威營之外,還有兩個營分別朝西和西南方向逃走。不過,在尼堪眼裏,黃得功部的主力已經覆滅,弘光皇帝也已經被擒,江南的局麵基本上可以算平定了,就算明軍逃出了幾千散兵遊勇又能如何?因此,尼堪隻是草草地派出幾支隊伍去進行象征性的追擊,至於戰果如何他倒不會放在心上,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處置戰場上的幾萬降兵,寫奏表給建奴諸將請功,開慶功會,都夠他忙一陣子的。

雖然尼堪對追擊這些漏網之魚並不怎麽放在心上,但接到任務的烏爾登卻顯得格外激動,因為這意味著他可以親手用手裏的刀為前些日子陣亡在蕪湖的族人們報仇了!

但目前烏爾登還是挺沉得住氣的,他盯著身邊那個刀疤臉漢子的眼睛說道:“格爾楞,你急什麽?前些日子,我等和這夥明狗交過手,他們雖不是我們滿洲勇士的對手但還是比較難纏的!更何況我軍的兵力處於劣勢,而明狗卻並沒有像我們想的那樣潰散殆盡,他們還保持著完整的行軍隊形!貿然出擊,即便取勝也會損失慘重,我們滿洲人丁本來就不多,可經不起幾次消耗。”

見格爾楞還想說什麽,烏爾登加重了自己的語氣:“什麽時候出擊,我自有主張!你不要再多嘴!”

穿著牛錄章京服飾的格爾楞把想說的話咽下了肚子,悻悻地說了聲:“嗻。”這時,他開始懷念起自己的前任上官塔克齊了:要是塔克齊大人在,別說己方現在有四個牛錄,就算是兩個牛錄也早已向那夥明狗殺過去了。唉,隻可惜塔克齊大人在前不久的蕪湖之戰中陣亡,換上了這麽個前怕狼後怕虎的烏爾登。

“烏爾登大人,格爾楞大人雖說急切了一些,但我們確實得盡快抓住機會出擊!不然等明日一早那夥明…明軍拔營而走,我們可就不好再繼續跟下去了。畢竟,這江南還未完全納入大清治下,我等不好孤軍深入。”另一個穿著漢軍旗牛錄章京服飾的漢子麵無表情地說道。

“嗯。”烏爾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會兒再派幾撥人馬上前去打探一下。若無意外,等晚上明狗放鬆警惕的時候,咱們便出擊。”

深夜,群山之間變得更加安靜,夜幕籠罩下,隻有潺潺的流水聲和林間、路邊傳出的昆蟲鳴叫在打破著沉寂。

一身甲胄的烏爾登破天荒地像一個普通步甲一樣隨大隊步行前進。這倒不是他想重溫少年時代的從軍經曆,而是為了這次行動的萬無一失。為了保證在明軍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一擊得手,烏爾登幾乎把所有的細節都考慮遍了。全軍都嚴禁點火把,完全借著月光前進,所有的騎兵包括將領在內全部下馬步行,馬頭上被套上了口籠,連馬蹄也被用幾層棉布包裹,除此之外,斥候也遠遠地撒了出去,明軍營地周圍更是時刻有人監視並不時回報。

“情況如何?”烏爾登小聲地問剛從前方趕回的兩名斥候。

“回主子的話,奴才們剛才又打探了一遍,明狗營地周圍一切正常,沒有埋伏。”

斥候的回答讓烏爾登很是滿意,他側過頭,繼續用細若蚊蠅的聲音朝身邊的格爾楞說道“傳令下去,全軍加速前進,盡快趕到明狗所駐紮的山穀!”

命令被層層傳遞了下去,於是整個隊列的速度漸漸地又加快了幾分。奔走在月色下的的土路上,年過四旬的烏爾登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恍惚中,他似乎感到自己又回到了26年前,自己作為一個小兵隨大軍狂奔在遼東大地上的那個夜晚。那一仗,全體滿洲勇士在天命汗的英明指揮下,以寡敵眾擊敗了明朝多路大軍。而今夜,自己也將親自率領著手下的勇士們去重演一次當年的那場薩爾滸傳奇。

此次出擊,隻許勝,不許敗!烏爾登習慣性地撫了撫放在胸前的一冊滿文版的三國演義,在心中默默地喊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山穀裏明軍宿營時點起的一支支火把的亮光映入了建奴士兵們的眼簾,在夜空中顯得十分耀眼。

“停下!注意隱蔽!”烏爾登的命令再次被傳了下去。待全軍停下之後,烏爾登順著火光的方向望去,隻見此處離明軍營地隻剩下了二三裏,甚至能隱約聽到營地裏傳來的喧嘩聲。

“烏爾登大人,怎麽不走了?”求戰心切的格爾楞湊了過來。

“你懂什麽?明狗向來詭計多端,他們有可能已經在營地周圍埋伏了兵馬,等我們摸進去的時候便會一起殺出!到時候我們的損失可就大了!再等等,等一會兒另一撥斥候便會回來稟報,把情況弄清楚再說!”烏爾登瞟了格爾楞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

“可是,烏爾登大人,這明狗要真埋伏了伏兵,幾個斥候也探不究竟啊?那我們就一直不出擊?”格爾楞有點不以為然。

“這有何難?到時候,我再讓他們打頭陣就萬無一失了。”烏爾登的下巴朝那些新附漢奸軍揚了揚,他說的是滿語,也不怕那群漢奸聽到。

“大人高見!”格爾楞笑得露出了幾顆大黃牙。

這時,那個漢軍牛錄章京卻看著周圍的地形,漸漸地皺起了眉頭,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刀柄。這條路正通向山穀,路的兩側都是植被茂密的山林,此時山上黑洞洞的,讓人心裏感到十分沒底。雖說斥候聲稱已經探過,但誰知道他們有無認真行事?

不好!要是明軍在這裏設了伏兵,那可就糟了!漢軍牛錄章京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趕緊轉過身去提醒烏爾登。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彷佛印證了他的懷疑。還未等他開口,兩側的山上猛地響起一陣尖銳急促的嘯叫,無數支箭射了下來。

“敵襲!”“有埋伏!”“中了明狗的計了!”此時建奴和漢奸們還排著縱向的行軍隊列,這一陣突如其來的箭雨一下,場麵頓時混亂不堪。漢奸軍士兵們大都哭喊著、慘叫著四下亂竄或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建奴和漢軍旗士兵們則在軍官的大喝聲中七手八腳地抬起了盾牌,部分手腳麻利的白甲紛紛舉起手中的鐵弓朝山上還擊。

看到眼前的情形,烏爾登的身子頓時一晃,險些歪倒在地。他不是沒想過明軍會有埋伏,但他實在是沒想到明軍會在這裏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