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食菜事魔(一)

聽到聲音,嶽雲轉頭看去,說話的正是武陀和杜束。

他站起來,連忙向嶽父行禮:“見過泰山老大人,泰山不回安陸怎麽跑鼎州來了?”

杜束一把將他扶起,笑道:“應祥,你我翁婿之間何必多禮,快快起來。我有要事要見道思,自然過來。對了,道思現在何處?”

嶽雲:“軍使現在澧州,距離鼎州不過幾十裏地,說不好明日就能見著他了。卻不知道嶽父大人有事情事情急著要見軍使?”

杜束:“此事關係甚大,等見到道思再說。”他也不回答這個問題,笑了笑:“應祥,老夫離開黃州的時候你家娘子就要生產了,現在是什麽情形?”

嶽雲聽到嶽父問,忙笑道:“生了生了,母子平安。嶽父大人剛走沒一個月,娘子就誕下麟兒。”

杜束大喜:“啊,原來生了也,可取了名字?”他年紀已大,兒孫成群。可嶽雲這個孩子一生下了,自己和王慎的關係自又不同。

嶽雲:“已經取了名字,叫嶽甫,是軍使取的名。”

“嶽甫,好好好。”杜束撫須哈哈大笑。

武陀和其他人紛紛過來給杜判官道喜,良久,杜束才說:“應祥,老夫也是運氣不佳,剛到湖南就被摩尼妖人盯上了。今日若不是恰巧你帶大軍來救,老夫隻怕就要糟糕。這裏距離鼎州城不到三十裏,賊人竟然能從容來去,萬萬沒想到賊焰已經猖狂到這等地步了,湖南的形勢隻怕已是不好。”

嶽雲不以為然:“區區一群蟊賊而已,就算人再多,又占了地利,我軍一道,頓時就剪滅了。偽太子鍾子昂部小婿已經盯了兩天了,怕就怕這些妖人在水上來去如風,不能全殲,這才設計將他們誘到這片空地上。”

聽到這話,杜束感覺到好象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麵色一變,正要問。

旁邊的牛皋忙咳嗽一聲:“應祥將軍,不替我介紹一下嗎?還有,這位將軍方才的話尚未說完呢,還請教。”

嶽雲這才跟牛皋介紹起眾人來。

牛皋同杜束和武陀一一施禮,對於杜束他聞名依久了,早就知道他是泗州軍的二號人物,一眾文官之首,對他態度也是極為恭敬。

三人見禮之後,武陀才道:“原來是牛伯遠將軍,方才末將說這鴛鴦陣實在太費錢了,那是因為你看這狼筅上到處都是枝椏,所耗的鋼鐵足可以製作五六根長矛的槍尖。而且,如狼笄一類的異形兵器打造不易,很費工時。軍使曾經說過,軍隊的兵器打造原則要求簡單易製,能夠在最需要的時候以最快速度製作出來。若是兵器的打造趕不上損耗,這仗也沒辦法打了。以前我軍人數不多,或許還可以采取精兵政策。但現在部隊擴編得厲害,不可能人人都裝備精良。而且,部隊人數一多,裝備就必須有一個固定的標準,以便維護保養和製造。”

牛皋若有所思,連連點頭。

武陀:“軍使說了,戰國時,強秦的兵器都是統一的尺寸,兵器上麵還刻著工匠的名字,以方便質量的追述,誰的兵器出了問題,出了什麽問題都能找到人找到原因。而且,因為使用的是同樣的兵器,同樣的尺寸,兵器一但破損,可以實行零件互換。”

“對了,鴛鴦陣之所以在經過湖南之戰之後不會在用,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部隊訓練不易,不適合大部隊推光。”

他接著說道:“剛才觀戰的時候,我也想了半天。發現這個鴛鴦陣訓練成本很高,指揮難度很高,難以大規模普及。對於士兵來說,不僅要懂得兵器的使用,還要團結一心,懂得相互配合的重要性,每個小陣都需要一個了解陣法運用的隊長,幾個單位聯合時候還需要懂得聯合幾個單位的基層軍官,然後是高級軍官,我們軍哪裏去找那麽多合格的軍官?”

說完,他問嶽雲:“應祥將軍,你說末將說得對不對。”

嶽雲點頭:“說得是。”

聽他這麽一說,牛皋也連連點頭,心中震撼:這個武陀剛到湖南,隻看了半天,就弄明白這鴛鴦陣的虛實,比自己還想得透徹。泗州軍中的將領們軍事素質真是不錯啊,果然是一支威整天下的強軍啊!

說著話,那邊的斬獲很快就統計出來了。

據俘虜交代,逃走的那個摩尼教妖人首領果然就是鍾相的偽太子鍾子昂,這讓大家都很遺憾。

此戰,杜束和武陀所率領的鄉勇陣亡二十,傷十餘人。背嵬軍斬首二百三十,俘虜七百一十一,算是全殲了來犯之敵。而背嵬軍隻陣亡五人,傷十四,可謂是酣暢淋漓的大捷。

至於繳獲,摩尼教窮得厲害,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就一些破銅爛鐵。

士兵們將農具和兵器集中在一起將上麵帶鐵的部隊取下來放在車上,準備帶回去化成鐵重新打造。

杜束:“應祥,牛皋將軍,咱們現在就帶著人馬進鼎州城嗎?”他是個享受慣了的人,在野地上走了兩三日,身上又髒又臭,已經難以忍受了。

嶽雲:“回嶽父大人的話,我倒是想進城去洗個澡換身幹淨衣裳,吃酒吃肉。可惜啊,咱們對李成來說卻是不速之客,人家未必歡迎咱們。”

杜束:“怎麽說?”

嶽雲回答道:“自我軍進澧州和摩尼教妖人大戰之後,軍使也派人去和李成聯絡過,請他出兵援助,可姓李的一直不吭聲,想來是不太歡迎咱們!嘿嘿,李成已經將鼎、辰、澧三州當成他自己的地盤,自然不想咱們過來爭食,也說不好他揣著什麽心思。我等還是先打通從這裏到軍使老營的道路,等軍使過來之後再說。”

杜束連連點頭:“對,鼎州還是不先進為好,一切等看到道思再說。”

時值亂世,禮崩樂壞,長江以南地區打成一團。官兵和流寇打,流寇和流寇打,官兵和官兵打。都在爭地盤,搶劫百姓,兼並別人的軍隊。朝廷之令不行,任何人都有可能對你背後下刀子。

嶽雲和牛皋所帶的這幾百人每個士兵都身著鐵甲,每人一匹健馬,馬上還掛著三四樣製作精良的兵器,這樣的裝備和南方叫花子一樣的軍隊比起,豪華得令人發指,鬼知道李成會不會動心。

況且,杜家人和李成又是血仇,杜束怕自己見到李成會忍不住。

牛皋:“既然杜判官下令,咱們就將大營紮在官道上,把守住鼎、澧兩州的通道再說。”

這個時候,一個士兵過來請示:“嶽統製,牛統製官,那麽多俘虜如何處置?”

嶽雲眼睛一橫,還沒有說話,牛皋就道:“還能如何,都殺了!”

武陀大驚:“應祥將軍,牛將軍,殺俘不祥,咱們泗州軍可沒有這個先例啊!依舊如先例,先關押起來,然後一一甄別。若是得用的充實軍中,不能用的,聽憑自去。”

牛皋剛加入泗州軍不過兩日,心中很不以為然,道:“此言差也,也不知道軍使的行轅什麽時候能夠來鼎州,咱們又有這麽多戰馬,糧草消耗極大。要養活這麽多俘虜,可能嗎?別到時候,反將我軍給餓壞了。”

武陀急了:“可這也不是殺俘的原因啊,此事實在是有違天和,做不得呀!”

牛皋本是河南大豪,手上不知道粘過多少條人命。渾不以為然,笑道:“要不,武將軍卻尋些糧草來養活這麽多張嘴?”

武陀一窒,這周圍都是荒地,幾十裏看不到一條人煙,又從什麽地方去尋糧草。

牛皋又微笑著說:“是的,殺俘不祥。如果能夠將俘虜招降了,倒是可以壯大我軍。可是,我這一路從江漢過來,摩尼妖人是什麽德性卻是最清楚不過。武將軍大概還不知道這些妖人都頑固得很,他們受到邪教的教義蒙蔽,異常凶殘。再他們眼中,隻要是不相信他們教義的人都是魔,都必須殺了。殺一個魔,就是算是一樁大功德。所以,咱們也就不費這個工夫了。如果大家不想幹這活兒,我來,讓我手下的親衛動手就是,反正他們還沒有正式加入泗州軍,於王軍使英明無損。”

“殺了這些俘虜,可極大地震懾妖人,讓他們知道惹到我泗州軍的下場。這些邪教徒都是被蒙蔽了神智的,教化是不可能的,隻有一個字——殺——殺到他們害怕為止。”

武陀:“可是,可是……殺人終歸是不對的呀……應祥將軍……”

嶽雲卻不說話,顯然是不想管這件事。

杜充突然插嘴:“當年方臘做亂,明教禍害江南的陳壯老夫也聽人說話。這種妖孽是不可能教化的,殺了倒也幹淨,老夫同意,牛皋將軍,此事就由你來辦。”

見大家都默許此事,武陀喃喃道:“不能,不能這麽做呀!”

可是,既然杜束已經開口,軍中上下等級森嚴,命令一下來也隻有執行了,他也沒個奈何。

很快,俘虜們就被圈成一團,被人用繩索串了押到河邊。

大約是感覺到今日必死,眾摩尼教教徒同時喊道:“能不能脫掉我等身上的衣裳?”

牛皋等正要動手的士兵哼了一聲:“還想著入土為安嗎?你們這些妖人攻州掠府,屠戮百姓,今日定要將你等拋屍水中喂魚。”

武陀正帶著鄉勇在一邊維持秩序,見妖人要求脫掉身上的衣服,心中大為不解。

一個背嵬軍士兵解釋說:“武將軍,這些摩尼妖人邪的緊,死了下葬的時候要脫得精光,說是赤條條來,赤條條去。還有,他們平日間也不粘葷腥,隻吃菜。”

一個鄉勇恍然大悟:“對對對,我也聽人說過,食菜事魔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