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侵略如火(求推薦票)

見敵人主將倒地,那幾個剛退後的賊軍嗓子眼裏發出興奮的低吼,跳上人屍堆成的小山,欲要居高臨下衝來。

“颼!”勁風響起。

突然,一柄短矛破空而來,直接插入一個敵人的胸膛。

那個賊軍身上穿著皮甲,心口還掛著一口鐵製護心鏡。也因為如此,才沒有被這一矛在身上紮出個透明窟窿。但短矛所蘊含的巨大力量襲來,將他整個人都帶得飛了起來。

白氣中是一條瘦長的身影,那雙不符合年齡的狂暴眼神通紅的巨狼之眼。

是嶽雲,這個十二歲的少年,左手抱著一捆短矛,整個人化身殺人機器,一聲不吭地將投槍使勁投出。

中槍者淒厲的叫聲中,幾個賊軍膽為之寒,他們丟下手中的武器,就地一滾,從屍堆上滾了下去。

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雨一停,血就熱騰騰地從一座座人肉小山上流下來。千萬雙腳踩在上麵,吧嗒著響。

所有人都在瘋狂大叫,不管不顧的朝前湧去。兩軍廝殺四天,付出巨大犧牲,彼此都殺紅了眼睛。

一邊是烏合之眾的流寇,一邊是雜牌後勤輜重隊,這一刻卻打出了一線主力戰兵的血氣,也打得分外殘酷。

“嗚嗚!”有牛角號響起。

沉悶悠長,穿透力極強,就好象直接湊到人耳朵邊那般。

如同一隻隱藏於地洪荒巨獸被這一群凡人的殺戮驚醒,憤怒地嘶吼。

“嗚嗚!”

這是進攻的號角,並不屬於濟南軍。

就好象是中了魔法,正陷入瘋狂的兩軍士卒同時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帶著迷惑和驚懼。

號角聲還沒停下,就是沉悶的轟隆聲襲來。

那感覺就是一隻巨大的石碾子在地上滾動。

大地在震顫,地上的血水劇烈晃**,無數水滴向上跳躍。

天空在晃**,白色霧氣驚慌散開。

所有一切都在旋轉、漂浮。

這是喝醉了酒之後的幻覺嗎?

腳步虛浮,感覺下麵的土地彈性十足怎麽也站不穩。

王慎險些栽倒在地,他叉開雙腿朝遠方看去。

水霧被震散了,大雨之後的天空呈現出黃疸色,瞬間明亮了。

更亮是鎧甲上被雨水清洗過的鐵葉子。

隻看到遠方有一大隊騎兵排著整齊的隊型襲來。

大約有三百騎,所有騎兵身上都穿著厚實的紮甲,就連馬身上也是如此。所有人手中都高舉著長長的馬槊,竟是傳說中的重甲騎兵。

是的,在冷兵器時代,具裝重騎就是後世的裝甲部隊,是這個時代大大殺器。

要知道,光一個重裝騎兵身上的裝備加起來就有六七十斤重,加上手中的長槊、背上的騎弓、腰上的戰斧、繩具、戰刀、**戰馬的價值,足可以裝備十個步兵有餘。

富庶如宋朝自北方馬場被契丹人占領之後,這樣的重騎兵也就三千來人,還都丟在了山西戰場。

如今,這樣的騎兵已經許多年沒有出現在戰場上了,除了金人主力。

這三百騎兵的速度很慢,徐徐如林,不緊不慢,甚至有閑庭散步的意味。雖然人馬不多,但卻如剛啟動的火車頭,給人一種無法阻擋的感覺。

沉悶的蹄聲讓人透不過氣來,所有人大口大口喘息,將一股股白氣噴出去。

“這是哪裏來的部隊,想幹什麽?”

所有人心中都湧起這個疑問。

不過,很快,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

那三百來騎兵漸漸地快起來,戰馬開始小跑,地上的震**越發強烈。

“呼”一聲,騎兵軍中一麵紅色大旗展開,如火如霞。

繼而,高亢的歌聲響起。所有騎兵都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連成一片高亢的秦腔:“先取山西十二州,別分子將打衙頭。”

“回看秦塞低如馬,漸見黃河直北流。天威卷地過黃河,萬裏羌人盡漢歌。”

“莫堰橫山水倒流,從教西去作恩波。馬尾胡琴隨漢車,曲聲猶自怨單於。”

“彎弓莫射雲中雁,歸雁如今不記書。”

……

對麵賊軍麵上的都呈現出失血之後的蒼白,雙手劇烈顫抖起來。

已經有人將手中的兵器丟在地上,轉身後退。

馬蹄聲碎。

紅旗招展。

轟隆聲近了。

一曲終了,“嘩啦”一聲,鞍上的騎士同時放平手中的長槊,一夾馬腹,進入戰鬥模式。

戰馬開始衝鋒。

流光溢彩,金屬洪流下瀉。

“快逃命啊,快逃啊!”猛地一靜,然後上萬賊軍同聲大喊。

亂七八糟的鑼聲響起,千萬人哭喊著扭頭亂躥。

所有人都知道輕步兵碰到重騎究竟是什麽後果,所有人知道來的是什麽。

沒錯,這嘹亮的秦腔,這渾身被鋼鐵所包裹的雄師隻屬於無敵的西軍。

無堅不破,如山壓頂的西軍。

……

府庫之前,淮西軍輜重營的士卒們都已經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他們張大嘴看著遠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哈,西軍,俺們西軍。”突然間,穀烈發出洪亮的笑聲,他手腳並用爬上一座屍山,手舞足蹈:“濟南軍的臭蟲們,知道俺三秦鐵騎的厲害了吧!各位袍澤弟兄,酈瓊將軍,不不不,如此精騎,必然是劉平叔的中軍背嵬之士,劉太尉來接咱們了!”

“援軍,援軍到了!”

“萬歲,萬歲!”

“劉太尉來了,我淮西軍主力來了!”

士兵們都揮舞著手中的兵器,高聲大喊,有的人還流下了熱辣辣的眼淚。

打了四天,尤其是今天這一仗實在太苦了。到此刻,兩百多人隻餘一百七八,超過六十個戰友已經倒在血泊裏停止呼吸。幸存的士卒雖有堅固的裝甲,可在如此殘酷的戰鬥中,所有人身上的鎧甲都被砍得稀爛,身上不知道帶了多少傷。

人力有時而窮,這樣的戰鬥在持續一壺茶時間,部隊就會被打光了。

好在援軍終於來了,這四天的堅持並沒有白費。

陸燦也是滿麵熱淚,他將手中的刀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紅色的積水裏,雙手掩住麵龐,肩膀不住**。他頭盔早已經掉了,頭發上又是泥,又是血,胸口的鎧甲上橫七豎八全是刀痕。這個陸虞侯,這個書生雖然無能,可關鍵時刻卻衝殺在最前頭,始終和士卒們站在一起。

君子樂而不**,此時此刻,誰還管得了這些?

……

實在太猛烈了。

三百鐵騎衝鋒,雨後的邊得鬆軟的泥土被奔馳的馬蹄刨起,泥浪衝天而起,落到騎兵和戰馬身上,這使得他們看起來黑壓壓一片,猶如那從地地鑽出的猛龍。

重騎兵不同於輕騎兵進攻需要繞著敵陣剝洋蔥般不斷削弱對方的鬥誌,引起混亂,然後乘勝追擊。他們人馬身上都有著厚實的保護,根本就用不了那麽多花巧。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直接懟。

轉眼,重騎就狠狠地撞進濟南軍人海中。

一片慘烈的叫喊,肉眼可見,無數賊軍慘叫倒地。

平端著向前伸出去的馬槊不用使力,戰馬衝刺的速度就足以讓鋒利的槍刃劃破無甲輕步兵的身體,翻開血淋淋的傷口。況且,李昱的濟南軍都是裹脅而來的流民,連步兵都算不上。

長長的馬槊韌度極佳,在劃中人體之後猛地彎成一張大弓,然後又狠狠彈開,接著將另外一個敵人斬落在地。

有的人甚至直接被挑得躍上半空。

一時間,除了轟隆的馬蹄和死去士兵的慘號,還響動一片刀刃劃中人體那“唰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無論賊軍的人再多,在這種高速衝擊上,也如遇到犁鏵的黑土地,飛快地朝兩邊分開。

轉眼,重騎兵已經深入敵陣,製造得更大的混亂。在他們身後,留下一條紅色的軌跡。

所有的賊軍都亂成一團,上萬人大叫著“敗了,敗了!”四散奔逃,猶如巢穴失火的野蜂。

慌亂的濟南軍軍官揮舞著大刀不住朝潰兵頭上砍去,聲嘶力竭地試圖收束部隊。可這樣的情形又如何約束得了,更別說賊軍被就是一群烏合流寇?轉眼,軍官們就被人潮吞沒了。

旌旗一麵接一麵倒下,沒有了指揮係統,就算賊軍主帥是孫吳再世,也無法可想。

此刻,輜重營士兵互相擁抱,大聲歡呼。那歡呼聲中充滿了哭音。險死還生的驚喜,讓他們熱淚長流。

“三百重騎破一萬步卒,原來是這樣的容易。”王慎看著如同蒼龍出水般把敵陣攪得破碎不堪的騎兵,心中震撼。

騎兵,冷兵器戰爭之神。無論是輕騎襲擾,斷敵糧道,尾隨追擊,還是重騎挾泰山以超北海先登陷陣,都強悍到了極處。

原本以為自己有神臂弓在手,和賊軍輕步兵有著極大武器代差。現在看來,重甲騎和賊軍的代差更大。

況且,要訓練一個合格的騎兵,所需的時間和消耗比起弓手不知道要多多少。

騎兵部隊才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軍隊,騎兵才是最優秀的軍人,眼前這支部隊的確當得起一個最字。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