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徐徐老去

彪哥手下的分公司搬到了這棟樓,彪哥再一次露麵了。看到彪哥出現,曹仁怒發衝冠,衝到他麵前,想要掐住他的脖子,報家破人亡之仇。可是,他隻是個普通的鬼,充其量也隻能在繩子上演演雜技。想要害人,還差得遠呢。他拚了命地出手,一次又一次穿過彪哥的身體,落在空氣中。帶來的僅僅是空氣微動,扇起一陣清涼的風。

彪哥渾然未覺,繼續著他開疆擴土的理想。近些年房地產大起大落,可這次投標,他覺得是個機會。何況,他還認識一個內部人。拿下這塊地,蓋一棟新的大樓,賣出去,賺個缽滿盆盈,表哥已經在暢想了。“我彪某人,距離大成功僅差一步,而這一步,我已經邁出去了。”

曹仁的憤怒和無奈,使他不得不求助於徐青藤:“幫幫我,青藤,這個人害了我,我一定不能放過他。”

“那是你的事。他害沒害你我不清楚,你害死我了,這件事倒是確切的事實。我憑什麽幫你?”徐青藤雖然表現得一貫對生死毫不在意,也正是死亡後他才覺醒之前的記憶。但是,在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還未到來時,被嚇死仍然令人不爽。

他的冷漠並非天性,而是對事情的態度。對錯先不論,生死也不能這麽輕率地寬恕。

曹仁默然。他以為他和徐青藤已經足夠熟悉了,在仇人麵前,徐青藤應該能放下兩鬼的恩怨一致對敵。可他忘了,他的價值並不明顯,繩子上的雜技這種娛樂形式的表演已經打動不了青藤了。他的表現,就如同兩個剛打完架的學生,一個又碰見了以前打過他的某某,打不過後轉而求助另一個學生,才知道自己連開口的立場都沒有。

“求求你,你要什麽,我能給的全給你。我現在是個鬼,談條件的本錢都沒有,但總還有些你能看上的東西吧?”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在危難關頭遠不及誘之以利。

“我要的,是你的記憶。這是代價,幫你教訓他的代價。失去記憶的鬼,逗留人間的立場已經沒有了,你會立刻被魂使帶往地府。你可要想清楚了。”青藤一字一頓,把話講得非常慢,他要讓曹仁明白這代價不菲。

“我的記憶?你能拿來做什麽?”曹仁不解。

“這你別管,我自有用處。”

“好,隻要你能幫我對付他,我願意付給你我的記憶。可是,你要是拿了報酬不辦事,我就在地府等著你給我個解釋。”

徐青藤掐了個法訣,嘴裏念了什麽,一指曹仁,隻見曹仁的腦袋裏飄出來一團白光,向著徐青藤的手裏飛去。白光飛出,曹仁一下子癱倒在地,周圍瞬間冰冷了幾度,魂使過來了。跟徐青藤招呼一聲“徐爺”,把曹仁綁了往地府走去。

那團白光被徐青藤從左手運到右手,又從右手運會左手,揉揉捏捏,突然爆裂開來,化為點點星光。徐青藤鼻子一吸,那道青光就順著進入了他的鬼身子裏。曹仁的記憶被他快速讀取著。對彪哥的恨,對當初的後悔,對放縱一次又一次的悵然……曹仁的這些情緒他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那股子恨意怎麽也忘不了。曹仁的一生像是電影一樣在他眼前一閃而逝,他對一切都很清楚,也因為感受到了這些情緒,他的內心也略微有些波動。這是他死後再覺醒,許久沒有過的。

“塵歸塵,土歸土,怨念或妄想,早該留下了。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個唾沫一個釘,當然算數,你好好看著吧。”

送走了曹仁,也算徐青藤的一件功德,他溜進彪哥的辦公室,觀察著這個人的日常。他的形象比剛才老了,死去之後的鬼樣之前一直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可現在臉上道道皺紋,頭發半黑半白,足足老了十多歲。若是旁人看來,最少也有四十了。

信義二字,或許曾經是彪哥的座右銘,深深印在他的腦袋裏。可隨著一件又一件事情帶給他的衝擊,對成功的渴望和偏執的引導,他早把信義還給了社會。他受到的教育被腦袋默認為最可笑的事,他在背信棄義中收獲金錢,錢越多越認為自己沒錯。

此刻,彪哥用桌上的電話叫來了秘書。秘書卉兒也曾是曹仁念念不忘的人,正因為當初的念念不忘才有了後來的心如死灰。卉兒坐下:“什麽事啊?”她雖然年輕,可眼睛裏再也看不出單純來,一道道紅血絲遍布其中,畫了重重的眼線也遮不住。這幾個月來,她沒能睡好一覺。最開始聽彪哥的計劃去設計曹仁,她是說什麽也不願意的,可彪哥一遍又一遍地勸她,告訴她明天會多麽美好,隻有把曹仁的大樓拿來就能度過今天的夜晚。今天疲累而絕望,明天會成功,大多數人死在了今天晚上。他告訴她,這正是一個契機,一個通向成功之路最簡單的法子。

她再三思考後,隻能答應了。她還小,可早跟彪哥綁在一塊了。彪哥的整個計劃她並不完全清楚,想那麽多幹嘛,她對自己說,隻要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那就夠了。於是,她在澳門,等曹仁來。

……

計劃成功後,最開始她是欣喜的,她至少證明了自己並不單單是個花瓶。她在愛人麵前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而更多的,是因為彪哥在她麵前表現出來的狂喜。她是為男人而活著的,男人的快樂正是她的快樂。

可後來,一切發展得太快了,她再見過曹仁一麵後,曹仁死了。報道說是上吊自殺。她開始後悔,她開始覺得這個計劃從最開始就不應該被執行,她開始懷疑彪哥是不是太過分了,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她的腦袋裏總是會閃出曹仁之前的樣子,而馬上畫麵就變成一個人吊在那裏,長舌拖地。她家裏有一麵鏡子,每到晚上她照鏡子時,她總覺得曹仁會從鏡子裏麵出來。焦慮讓她整夜整夜地失眠,恐懼常伴著她。她想寸步不離粘著彪哥,她需要保護,愛人的關懷與嗬護。她跟彪哥請求了幾次,彪哥才同意由她來擔任秘書。白天好過,長夜難耐,彪哥總是推說最近生意多要去應酬,很晚才回來,有時整晚都不回來。

坐在彪哥的腿上,她又一次想到了曹仁。微微有些走神。

彪哥的手撫弄了幾下,見卉兒沒反應,複又放開:“最近跟富麗別墅區的孫總有合作,晚上我準備請他吃個飯,今天就不回去了。”

“啊?又不回來了。什麽事,不能在白天談?”

“你不懂,男人的友誼嘛,晚上女人少不了,沒有點兒爛事,他哪會把你當自己人。這次的事,要想拿下,又得全靠他幫忙。這種交際實在不能少。我八成會喝個爛醉,到時候再回來,吵到你睡覺,我也不忍心呐。”

“好好好,我不懂。就你有理,以後也別回來了,外麵的女人,你找她們去吧。”卉兒有些慍怒,語氣不善。

“明天,明天給你買買買……”

“這還差不多,少喝點啊。”隨即兩人告別,卉兒離開了。

青藤聽到了他話裏話外,今晚會有個酒會,到時在那邊搗亂,讓他辦不成事。想到這些,青藤的臉上泛起久違的笑容來。留下一道魂魄監視著彪哥,然後溜回了四層維然所在的公司,。

維然剛見到他就發出了驚歎:“師父,你怎麽變老了呢?”

“不是說過了嗎?我的時間不多了,時間越少我的形象越老,等最後撐不住就會被帶走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做了個麵具呢。”

“鬼根本不需要麵具,想變成什麽樣,就變成什麽樣。”

“那人能行嗎,有這門道術嗎?我想學這個。”

“你想得倒挺美。沒有,哪有這麽簡單的事,你還不如去學川劇的變臉,學成以後什麽臉都能換。”

“好吧。”維然略感失望。

“對了,因為我時間不多了,所以以後每天教你兩門道術,學不學得會就看你自己了。”

“嗯,都聽你的,老徐。”

“你叫我什麽?”

“老徐,你現在的樣子特別配老徐這個詞,中年男人的雅痞氣質在你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要是你能露麵,一定迷倒萬千少女呢。”

“好,你是徒弟,說什麽都對。”

“那我以後就叫你老徐了。今天我們學什麽?”

“學入門的‘五雷咒’和‘靜心咒’。‘五雷咒’可以在手中放出一道雷光,‘靜心咒’則是保持內心清明不被迷惑用……我們的咒語是!@#¥%這樣,你可聽懂了。”

“聽是聽懂了,不過還沒試過,我試試看。”維然對著衛生間的牆壁一道“五雷咒”過去,什麽也沒發生。

“你咒語念得不太對,是!@#¥%這麽念的,注意中間那個音沒有尾音,不要拖長。”

維然又試了一遍,果然在牆上打出一道光來,這光劈到牆麵那塊把白牆灼燒得泛黑。維然連忙拿指甲刮了刮,幸好沒人來。維然又試了下清心咒,感覺整個人都涼快了,炎熱的空氣也沒那麽熱了。“這個不錯,以後沒空調,可以當空調用,還是專有的。”維然這麽想著,謝過青藤。

青藤也誇他說:“不錯啊,學這個倒是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