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貓養(誤)的男人名為福澤諭吉, 有一個聽起來就很富有的名字。

雖然這個世界的日幣上麵印著的不是他的頭像,但是沢田綱吉還是沒忍住伸出爪子,偷偷摸摸的挨了挨對方的衣袖。

這可是福澤諭吉……這可是萬元日幣誒!

誰能抵擋得了呢?

再加上對方在他準備離開之前脫口而出的“與謝野”, 沢田綱吉自然就半信半疑地跟在對方的身後走到了這棟紅色的小樓旁。

按照經驗, 這位“福澤諭吉”大概也是一名異能力者,所以會認識與謝野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猶豫了一下,沢田綱吉就跟了上來。

紅色小洋樓的三樓是他們的目的地所在。

綠色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地占領了一大片牆壁,讓這個紅色的小樓看起來充滿了夏天的綠意。

沢田綱吉慢悠悠地跟在福澤諭吉的身後上樓, 樓道裏算不上整潔, 顯然不是常常有人住在這邊的情況。

要是換個時間地點,首領先生或許已經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拐的可能性了。

被他抱在懷裏的三花貓一隻爪爪搭在了少年人的手臂上, 慢條斯理地“喵”了一聲, 大概是安慰了他一下之後就搖搖尾巴落地邁著貓步離去。

而看起來很可靠的福澤先生事實上也挺可靠。

雖然看著還沒收拾好的樓道,男人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尷尬, 但是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而已。

他領著身後走起來慢吞吞的少年上了樓, 站定在他們前不久才租好的門前。

偵探社還沒收拾好, 不該來這裏的。

——一瞬間,在打開房門之前, 福澤諭吉在心裏想。

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由不得他反悔,於是隻能吸一口氣,推開了大門。

一隻戴帽子叼pocky的少年扭頭看了過來。

那是沢田綱吉第一次見到名為“江戶川亂步”的少年。

對方就像是聞到貓薄荷味道的貓貓一樣, 在看到福澤諭吉的瞬間雙眼都亮了起來。

“社長!”

他興高采烈地叫了一聲, 碧綠色的眼瞳閃閃發光。

帶著帽子的小少年從凳子上跳下來,蹭蹭地衝到了福澤諭吉的身前, 雙眼眯著的模樣讓沢田綱吉總有些擔心對方會在半途摔倒。

“誰會摔到啊, 我難道看起來像那種笨蛋嗎?”

——這樣的想法浮現的下一刻, 就被對方反駁了回來。

沢田綱吉下意識地道了歉:“啊抱歉。”

等等他好像沒把心裏想什麽說出來吧?

首領先生驟然反應過來,看向黑發少年的目光逐漸變得怪異。

察覺到這等目光,對方皺了皺眉,三兩下將嘴裏叼著的小餅幹哢嚓哢嚓吃掉,抱著福澤諭吉的手臂不滿地瞪他。

“不要在腦海裏想什麽奇怪的事情……我沒有讀心術啊!”

——居然連他在猜測他是不是有讀心術都知道,這難道不正好說明了這個少年是身懷著讀心術的嗎?!

這難道也是他的異能力嗎?

被這樣幾乎是寫在棕毛少年臉上的明晃晃的話語給刺激到,江戶川亂步不由得氣呼呼地鼓起了腮。

“你這人真是說不清楚。”他嘟嘟囔囔,對於沢田綱吉有著意料之外的包容,“那種事情不是很簡單就看出來了……你又沒有可以掩藏自己的想法。”

沢田綱吉這才咳了一聲,撿起掉在地上的體麵。

“咳,抱歉。”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不是?

畢竟上一個據說是擁有讀心術——雖然事實上隻是通過麵部微表情什麽的再結合實際情況來猜測到對麵之人的想法——的人叫做“Reborn”,是統治了他半個人生的可怕魔王。

所以他會對同樣擁有這種能力的少年感到害怕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不是?

這樣想著,教父先生臉上就帶上了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就抱著福澤諭吉的手臂哼哼起來。

“算了,原諒你了。”他嘀咕道,“要不是與謝野,亂步大人才不會這麽快就原諒你呢。”

聽起來非但毫無威懾力,反而還帶著一種幼生動物一樣軟乎乎的撒嬌的感覺。

說著這話黑發的少年人聳了聳鼻尖,神色狐疑地看向了福澤諭吉。

“社長……又去喂了公園裏的野貓嗎?”

——然後狐疑地問道。

沢田綱吉簡直能夠從少年人的眼裏看出“你居然又背著我去摸了其他的小貓咪”的譴責之意。

白發的劍士聞言也僵了下,單手握拳咳了聲,利索地轉換了話題。

“所以,亂步你讓我帶回的,就是這位沢田君,沒錯吧?”

看著高高大大的劍士臉上流露出有些窘迫的神色,沢田綱吉接收到對方的求救一樣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

江戶川亂步當然也知道不是在其他人麵前任性的時候,但是這個沢田什麽的不是與謝野很喜歡的那個孩子嗎?四舍五入也就是他們偵探社的預備役……再不濟也可以成為編外人員的嘛,那也就算是“自己人”了,那他還是可以稍微鬧騰一下的也沒錯吧。

這樣想著,黑頭發的貓咪虛著眼想了半天,直到福澤諭吉拿出下一周的零食加餐來誘哄,才不情不願地把這件事給翻了篇。

看著一高一矮的相處情形,沢田綱吉不由失笑。

雖然這位“亂步”看起來是比“自己”還要大一些的少年模樣,但是看著他熟練地生氣撒嬌的模樣,完完全全還是一個小朋友……五歲不能再多的那種。

而聯想到對方出眾的觀察能力,又想起福澤諭吉幹巴巴地說的這裏叫做“武裝偵探社”的事情,沢田綱吉不由將對方和“偵探”這個詞聯想起來。

救命,這是什麽可愛的組合?

是沢田綱吉尚且沒接觸過的類型。

在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安撫好了江戶川亂步之後,福澤諭吉回過頭看見的就是乖乖等待並且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的沢田綱吉。

雖然對這個少年人的身份不甚了解,但是在帶他回偵探社的時候也稍微回想起了一些以往關於與謝野晶子的往事的男人也稍微對這個孩子的身份有了些許的猜測。

既然是與謝野的“熟人”,他又沒有見過,那隻能是更早一段時間、也就是那場大戰前後認識的孩子了。

當初在那場戰爭中,因為她的獨特能力,與謝野晶子被當時身為軍官的森鷗外看中,在大戰中以她為核心、打造了一支“不死軍隊”。

雖然未能起到力挽狂瀾的效果,但是在那場戰爭中也起到了拖延時間的作用,等到了日本政府所製造的某個兵器的誕生,得以讓這個國家從被殖民的悲慘後果中逃脫。

大戰後,因為某些緣故,與謝野晶子被政府關押,直到幾年前,為了啟動另一項計劃,森鷗外將她從政府的關押場所中帶了出來。

然後就到了他的這邊。

福澤諭吉並不願意多提期間爭奪與謝野晶子的事情,隻是記得在將神色鬱鬱的女孩帶出、帶到她曾經的“友人”、也是輔助他們救出與謝野晶子的名為“立原”的前軍官的麵前的時候,麵對著森鷗外的利用之語也神色淡漠的女孩子拽住了青年的衣角。

“他……”已經長久沒有說過話的女孩子連嗓音都是幹啞的,在磕磕絆絆又咳嗽了好幾次之後才終於說出一整句話,整個人顯得急迫又緊張,“他在哪?”

原本因為順利救出與謝野而歡喜著的青年一愣,神色黯淡下來。

雖然不甚清楚他們所說的“他”是誰,後來雖然關係貼近、但也始終記掛著這件事而很注意避開對方雷區的福澤諭吉在再度看向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吃著咖啡果凍的棕發少年的時候,微妙地有了些預感。

或許……

他看向江戶川亂步。

不情不願地從自己那一大——堆零食中分出一小塊給棕毛兔子的江戶川亂步接收到社長的視線,一邊心痛零食一邊點了點頭。

哼,如果不是對與謝野來說很重要的人的話,他才不會把零食分給他呢。

不行,還是很心痛。

偵探先生仰起臉,試圖學著電視劇裏仰起一個45度的角度,讓自己因為痛失小零食們而落下的眼淚滾回去。

不可以,社長還在這裏,他要擺出會招待客人的好孩子的樣子,而且給的都是自己不喜歡的……嗚quq。

太心痛了,以至於開始祈禱與謝野快點回來把這隻棕兔子給帶走。

在江戶川亂步偷偷摸摸祈禱順便偷看正在吃他的小零食的沢田綱吉的時候,沢田綱吉也在觀察小偵探。

不善言辭的福澤諭吉顯然也知曉讓一個孩子氣的小偵探招待客人是一件不靠譜的事情,於是又從不知道啥時候別人拜訪帶的盒子裏麵拆出來一份點心並茶葉,泡了杯粗茶擺在沢田綱吉麵前。

饒是他自己也知道這等招待的行為無比簡陋的福澤諭吉:“……咳,失禮了。”

沢田綱吉對這個草台班子無比體諒,畢竟他也不是來委托業務的。

不過為了避免尷尬,他很自覺地抽了本書當做偽裝。

這遝書也是這個看起來就還在搭建的偵探社新買的,幾乎都沒怎麽拆封。

在沒有拆封的那堆裏麵他一眼就看見了魏爾倫的新書,看起來包裝很精致。

不過這次因為他不在他的哥身邊就沒有帶上他的詩集,甚至網上一度有魏爾倫的毒唯歡天喜地慶祝自家蒸煮終於擺脫了一個靠裙帶關係綁定在一起的毒瘤。

沢田綱吉:……那真是對不起哦。

總之,在看到包裝精美的詩集的時候沢田綱吉的表情是不怎麽平穩的,連不遠處還在為自己的零食黯然傷神的江戶川亂步都不由看了他一眼。

然後露出了微妙的眼神。

等待著等待著,等到日頭高高掛起,江戶川亂步鬧騰著中午要吃什麽外賣的時候,門口懸掛著的風鈴響了起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率先落入耳中的是女性的嗓音,因為身邊是親近之人而帶著溫和和親昵,乍一聽似乎和曾經沒什麽區別。

但是也是有的。

曾經的少女搖身成為值得信賴的大姐姐,黑色的皮鞋踏入房間,隨之而來的是穿著長裙的黑發女性,金色的蝴蝶落在發絲之間,像是天使的親吻落下。

與謝野晶子。

此時正在同身後拎著購物袋的青年說話的女性並未在第一時間看見沙發上捧茶的少年人,反而是走在後麵的男性一樣看見那顆棕色的腦袋,臉上逐漸浮現不可思議的神情。

“嗯?發生了什麽?”

如此這般說著,與謝野晶子轉過了頭,

下一刻,女性的瞳孔緊縮,手中的購物袋轟然落地,金色的蝴蝶在空中振翅而過,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就已經奔赴到了眼前,緊緊將自己擁抱住。

“太好了……”她顫抖著,帶著死後餘生的慶幸,想要伸手觸碰撫摸麵前之人的臉龐,卻又舍不得鬆開手,生怕他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

曾經想象過的在再次見麵之時要說的一切話語都被吞回了腹間,就像是隻剩下這一句話會說,隻能不停地說著這一句“太好了”。

太好了。

與謝野晶子顫抖著想,你還活著……太好了。

沢田綱吉眨了眨眼。

他歪歪頭,讓自己得以喘息一陣。

棕發的少年人思索了半晌,又像是什麽都沒有想,在與謝野始終沒有動靜之後主動伸出了手,將對方的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臉頰邊。

“我在這呢。”他認真地說道,像是安撫,又陳述著一個事實,“沒事了,與謝野小姐,我還在這裏呢。”

……

……

“嗚哇,原來你在這種地方。”

另一邊,此時此刻理應已經被沢田綱吉塞進醫院,在病**享受著護士小姐們無微不至的照顧的黑發少年出現在了橫濱的某處。

他出現得如此突兀,以至於整個房間的人都在一瞬間猛地看向他。

目光和武器一同對準他,然而黑發的少年人卻連表情都沒變一下,目光隻落在另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少年的身上。

大概是因為才被投喂過,所以少年看起來比平日裏有精神多了,連帶著臉色都不那麽蒼白。

他也同樣看向了突然出現的少年,皺了皺眉,顯然很是意外對方的到來。

“你看起來很意外我的出現嘛。”黑發少年——太宰治說道,語氣聽起來和他很是熟悉,可天知道他們昨晚才見過第一麵。

芥川龍之介沒忍住咳了咳。

“喂,你這家夥。”

但是,在芥川說話之前,有人先叫囂了起來,正是對他圍追堵截的敵人,正在衝著太宰治大喊大叫,“你這家夥是從什麽地方跳出來的啊!沒看到我們正在清算這個病癆鬼嗎你這混蛋!”

很巧,芥川龍之介也懷抱著相同的疑問。

自己說話被打斷的感覺在太宰治這裏是很少體驗到的,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真是聒噪的家夥。”他嘟囔,雖然體溫已經下去了不少,但是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讓他這種平日裏倚靠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腦子的腦力派感到十分的不適應。

他能夠注意到那個沒眉毛的小家夥在看著自己,但他們其實並不怎麽熟悉。

不過對方求生的那股毅力他倒是挺看中的,而且也是難得的異能力者,看起來也挺討厭他的樣子……這不正巧能夠和敦君中和一下?

這樣想的時候,白色的大貓就輕盈地從窗戶裏進來了。

和太宰治一樣,中島敦也是視這個屋子裏的其他人為無物的,隻是目光在觸及到芥川的時候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閃過一些連主人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情緒之後落在太宰治的身上。

他很是熟練地單膝跪在了黑發少年麵前。

“外麵的敵對部隊已經清繳完畢了。”他向黑暗俯首,“太宰大人。”

太宰治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倒是聽見這話的其他人**了起來。

見勢不對,當首領的率先對準毫無防備的黑頭發小鬼來了一槍。

太宰治連動都沒動一下。

身體熟練地半虎化的少年在子彈之前將之阻截,下一刻牆板順勢轟塌,露出的是來自港口mafia的精英部隊“黑蜥蜴”。

早知會如此的太宰治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在槍林彈雨中閑庭若步地走向受傷的芥川。

“喂,我最近來缺一個手下。”他說道,某些話語在喉間徘徊,最終被舌尖抵在牙齒,又化作輕笑。

芥川龍之介提防地看著他。

有了“夢境”的好處是對於羅生門的運用更加得心應手……但是他終究不是夢境裏那個幾年後的他,因此雖然能夠擴大勢力,但依舊會被貧民窟的對手捕獲。

芥川龍之介很想說自己不會和夢境裏做敵人的家夥當一丘之貉,可是看著從槍林彈雨中走來的黑發少年的時候,他卻該死地感受到了奇幻的吸引力。

這個人……就是黑暗本身。

他從未有一刻是如此清醒地注意到這件事的。

芥川龍之介咬緊了牙。

卻聽見對方饒有趣味地一笑。

“看起來是一個倔強的孩子。”太宰治說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被束縛後趴在地上的芥川,雖然是笑著但眸底卻絲毫不帶笑意,摸了摸下巴作出評價,“那家夥原來喜歡這種類型嗎?”

那個固執的小矮子也好,這個看起來就一根筋的笨蛋也罷……那家夥喜歡的原來是這種嗎?

太宰治忍不住想了想自己偽裝成這種笨蛋的可能性……啊不行,他會死的,變成這種笨蛋的話,他一定會死的。

那就隻能收留幾個笨蛋來吸引那個笨蛋的注意了。

他遺憾地想。

這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像是什麽用盡心裏挽留花心陛下的後宮妃子了,盯著看起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芥川龍之介,太宰治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

大概是還在病中,所以他的思維也不免孩子氣了起來,看著什麽也不知曉的黑毛變異垂耳兔(不是),忍不住氣鼓鼓了一些。!

這個笨蛋也好,那個小矮子也好,明明是他先來的……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沢田綱吉那家夥,到底明不明白這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