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貌似誠懇的森鷗外, 沢田綱吉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被家庭教師找上、說要把他培養成為優秀的mafia首領的往日,猝然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森鷗外被他這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給弄得愣了下。

“綱吉君不願意麽?”他假模假樣等掏出一條小手帕在自己的臉上擦著,活像是個求愛被拒的浪**子。

沢田綱吉:……

懵懵懂懂的少年人臉上露出了十動然拒的糾結神色。

“但是我和哥哥不是親兄弟吧。”

他想了半天, 幹巴巴地說道。

就聽見森鷗外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

對於這件事,港口mafia的首領是並未掩飾的。

畢竟兩個人從外表到內裏,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無一處相似,更不用說日後若是遇見血型檢驗之類的, 更是一個不注意就會露餡。

高明的謊言往往是真假參半的。

因此打從一開始, 森鷗外就沒有掩飾這件事情。

“綱吉君認為,血緣關係很重要嗎?”

他雙手交疊在身前,托著臉, 神色之間帶著幾分玩味。

沢田綱吉眨了眨眼。

“大概……吧?”棕發的少年人猶猶豫豫地說道。

對於彭格列那種老牌的家族, 血緣自然是重要的。

若非不是如此,這個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恐怕還落不到他的頭上——不重血緣的話, 對這個位置野心勃勃勢在必得的九代養子、Xanxus·Vongola, 恐怕早就已經在十代首領的寶座上坐的牢牢實實。

不過偶爾沢田綱吉也是想過,如果當初繼承彭格列的不是自己, 而是Xanxus……

他甩了甩頭, 將自己從這種無厘頭的回憶之中抽離,對上森鷗外探究的紅瞳。

隻見棕發的小神明猶猶豫豫了半天, 終於嘟囔著加上了下半句。

“……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森鷗外:……

看著嘀嘀咕咕但神色不得不說是認真的小神明, 他不由捂住臉, 笑了起來。

“不要總看那些奇奇怪怪的電視劇啊。”

半晌, 大概是笑夠了, 森鷗外擦著眼淚語調親昵又熟稔地叮囑了起來。

沢田綱吉老老實實的“喔”了一聲, 覺得看起來是糊弄過去了。

“那你, 你為什麽想把港口mafia給我呢?”他又問道, 神色一派天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純白神明的模樣。

森鷗外揮揮手,看著棕發小短褲的少年人磨磨蹭蹭地到了自己的身邊,心中詭異地生出幾分慈愛的感覺。

畢竟要說的話,這孩子也算是他“接生”出來的吧。

……惡,這樣說好像有點惡心。

但是毋庸置疑,對於森鷗外來說,天照的這位小神明多多少少是有著不同的。

於是他看著做出了依賴模樣的沢田綱吉,多出幾分耐心,伸手揉了揉那頭棕色的頭發。

“綱吉君失去了記憶,所以不知道,我和前任首領也沒有血緣關係。”他輕描淡寫地說著細思極恐的話,“隻不過是先代信任我,所以才在危急之間將港口mafia交到了我的手裏。”

那你一定是很棒棒了哦。

能把謀朝篡位這等陰暗的事情說得如此光鮮亮麗。

教父先生默默吐槽。

然後他眨了眨眼,無聲地催促著“然後呢”。

森鷗外笑了笑。

“然後我就成為了港口mafia的首領,成為了……組織的奴隸。”

沢田綱吉歪了歪頭,披著少年殼子讓他這個動作顯得十分可愛。

“奴|隸?”他重複著森鷗外的話語。

黑發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今天當“兄長”的滋味讓他心底的某種願望得到了滿足,所以森鷗外的表情格外和緩,倒是真的有幾分作為“兄長”的模樣。

他循循善誘地說道:“是的,奴|隸。”

“綱吉君認為,Boss是什麽呢?”

特定的字眼落進耳裏,棕發少年的眉間一動。

他恍若不知地看向森鷗外,腦海中卻想起另一股旋律。

是在另一個清晨,晨間的露珠還懸掛在窗邊白百合的花瓣上的時候,他的家庭教師麵上帶著難得的笑意,問他這個問題。

那時候他是怎麽回答的呢?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森鷗外善意地笑了笑,放過剛來到這個世界不算太久的小孩子,給出了自己的“標準答案”。

“我認為呢,Boss是組織的執掌者,同樣也是組織的奴隸。”他如此說道,“當我們成為組織的首腦,在利用組織達成某些目的的同時,自己也同時被組織所束縛了。”

“逐漸的,為了更好地讓四肢生長,首腦會被四肢所奴|隸。”

“如何生長是最好的,怎麽樣發展才是最優解。”他輕聲說道,“當你成為組織的首領的那一刻起,你我也就成為了組織的奴|隸了。”

——他是這麽說的。

沢田綱吉眨了眨眼。

“是這樣嗎?”少年人的嗓音帶著幾分溫軟,聽起來就像是晨光下鄰居家的小弟弟一樣,帶著陽光的蜜意。

森鷗外挑了挑眉,對他的反問饒有興趣。

“綱吉君有不同的意見嗎?”

黑發的男人作出了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可沢田綱吉隻是皺了皺眉,似乎是在費力地進行思考。

可以說嗎?

不可以說吧,畢竟他現在還是個什麽都不曾知曉的小智障。

可是沢田綱吉很想反駁森鷗外——雖然這樣說,但他又隱約不是很能理直氣壯地回答。

這就是他想要找找以前的自己的原因了。

沢田綱吉想。

畢竟年少時候的他勇敢又明亮——雖然這樣說確實有自誇的嫌疑,但說實話,教父先生是豔羨著過去的自己的。

胡思亂想了半天也沒回答森鷗外的問題。

沢田綱吉回過神,看見黑發紅瞳的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在等待著一個讓他感興趣的答案。

雖然有些奇怪,但是莫名地,他就覺得森鷗外這個模樣像是一隻矜持等待投喂的黑色狐狸。

小狐狸有什麽壞心眼,狐狸隻不過是過分聰明罷了。

聯想到森鷗外方才的“組織的奴|隸”的發言,不難看出對方在這些年中也改變了不少……雖然本質還是以前那個森衛生科長,但是竟然在某些地方變得微妙的柔軟了許多。

沢田綱吉想了想,認認真真地開了口。

“是家人。”他說道,“組織的首領也好,成員也罷,大家都是彼此生命中至關重要的存在。”

並肩作戰的記憶溝通著彼此,一開始是因為什麽原因而聚攏說實話已經並不重要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彼此的存在早就已經成為了像是流水、呼吸一樣自然而然卻又無法離開的東西。

說實話,在事情發生之前,沢田綱吉沒有想過失去任何一位夥伴、失去任何一個重要之人的可能。

森鷗外挑了挑眉。

“家人?”

這對他來說可是一個好詞匯。

畢竟小神明的“家人”,如果沒有其他情況的話,現在大概或許應該,是指的是他。

——這樣一想,森鷗外竟然有種養了好久也隻會低頭吃草的笨蛋兔兔居然抬起腦袋來蹭了自己一下的詭異欣慰。

而沢田綱吉對他的目光恍若不覺,陷入了思索之中。

“是的,家人。”他輕聲說道,比起回答森鷗外的問題,更像是在複述著誰的回答、或者是在心底重複了千百遍的信念。

“隻要是為了夥伴們,我什麽都可以做。”

——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他看見森鷗外驟然亮起的雙瞳。

“原來如此,你是這樣想的嗎?”男人托著腮,刻意地皺了皺眉,思索了半晌之後,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

“真是一個傲慢的孩子啊。”雖然是在這樣說著,但男人的表情卻並無絲毫的厭惡之意,反而帶著欣喜,甚至笑出了聲,給出最後的評價,“就和我一樣。”

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沉默了一瞬,看了看森鷗外的表情,確定了對方竟然不是在說笑。

救命他要吐出來了。

誰會和森鷗外這等黑心肝的一樣啊。

以防自己真的在這吐出來破壞人設,教父先生詭異地沉默之後就岔開了話題,打著哈哈同男人道別。

最後的時候森鷗外明顯更中意他了,托著臉,彎了彎眼睛。

“哥·哥不是在說笑哦。”他輕聲說道,“雖然我們不是親生的兄弟,但是你好歹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所以繼承我的位置也是理所當然。”

沢田綱吉回憶了一下過往,不知道他們倆算是哪門子的“看著長大的”。

但是信口胡來的森鷗外擺明了要這麽說,那他也隻能敷衍地點點頭。

要他像是藍波或者一平風太那樣撒嬌是做不到的,做出來了反而很惡心,於是沢田綱吉隻能點頭,猶猶豫豫地嘟囔。

森鷗外:“什麽?”

“我是說,我才不要當港口mafia的首領。”少年首領如此說道,“讓哥哥拿港口maifa的錢來養我……啊,港口mafia的大家不會生氣吧?”

——並且留下了無師自通(其實還是有師父的,例如說在說話的瞬間在腦袋裏一閃而過的黑發青年)的茶言茶語。

看著森鷗外愣了下的表情,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如果哥·哥誠心誠意地請求的話,我也不是一定會拒絕。”

不,沢田綱吉,你要拒絕在異世界重操舊業。

但是要釣魚總是要有魚餌,更何況魚現在似乎對中也魚餌有了興趣……那可是不允許的事情。

因此沢田綱吉歪歪頭,作出思索的模樣。

“要是哥哥都聽我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繼承哥哥的組織好了。”

——他彎了彎眼,純然如孩童。

……

森鷗外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等到匯報任務的尾崎紅葉進來。

“紅葉君……”他幽幽地抬起頭,聲調怪異,“我聽說,孩子們都是會有叛逆期的,是嗎?”

尾崎紅葉:?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和這位首領其實會在很多地方不對付的女性彎彎眉眼,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森鷗外歎了口氣,聽完尾崎紅葉的匯報之後看向窗外,頭腦中卻依舊回**著方才離去的棕發少年的模樣。

雖然說是被“催眠”成功了……但是不愧是天造的神明麽?就算是一無所知,也始終堅持著自己的底線。

麵對著等待自己回答的尾崎紅葉帶了些疑惑的麵容,他不由得頭疼地捂住了腦袋。

“算了。”男人自言自語道,“畢竟比起來怎麽都是那孩子更重要一些。”

尾崎紅葉:“……鷗外殿下?”

“要是生病的話,妾身這邊倒是有醫生可以推薦哦。”

當然,一病不起還是藥到病除,這就不清楚了。

森鷗外咳了一聲。

“關於接下來的計劃……”他猶豫了一下,“暫時先把涉及人口、藥品這邊的計劃暫停吧。”

尾崎紅葉挑了挑眉。

“這可不像是您的作風。”

森鷗外捂住腦袋,唉了一聲。

“沒辦法,被可愛的弟弟請求了。”他用一種變態的語氣說道,“說是如果不斷掉這邊的話就不要繼續和我玩遊戲……真是的,那我怎麽辦呢,我當然隻有按他喜歡的做啦。”

就算是深知這位首領性格的尾崎紅葉,也在這一瞬間露出了看變態的眼神。

而森鷗外忍不住回憶起了在說出奇怪的茶言茶語之後,又變得正經起來的沢田綱吉。

【“當然,要是可以的話,請在那些會折壽的領域收手吧。”

——如果不收手的話,他可能就會忍不住先讓你折壽。】

他那是什麽意思呢?

森鷗外知道那家夥的“催眠”對無所不能的小神明多半是沒什麽用處的,對方能夠耐著性子陪他玩到現在已經實屬意外。

所以這算是什麽意思?告誡?警告?

但是mafia不涉及這些東西簡直就不能叫做是mafia,該改名叫做居委會……雖然在橫濱以外的其他地方,日本的mafia確實是和居委會沒什麽區別的。

但是既然沢田綱吉都這樣說了,那森鷗外也不得不做出相應的舉動。

如果他還想要“利用”沢田綱吉的話,如果他還希望那輪太陽能夠永久地停留在自己掌控的這片黑夜之中的話。

這是不得不做出的犧牲。

並且在進行權益衡量之後,會發現就算是這樣放棄了一大塊的利益,他所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

畢竟是那輪平等地照射著所有人的日輪。

森鷗外忍不住摩挲著指腹,少年人溫軟的臉頰在手下的觸感似乎還十分清晰。

明知是危險的舉動,他還是忍不住去做了。

就像是知道普通等級的異能力大概根本無法控製住小神明,就像是知曉現在對方也隻不過是在設下計謀擺布……但他竟然有點任他擺布的樣子。

森鷗外無聊地拿起一邊的棋盤,有些無聊又有些好奇。

——好奇如果任憑小神明的擺布,港口mafia會變成什麽樣子。

真是好奇。

——可好奇心殺死的不一定是貓,也有可能是一隻黑狐狸。

另一邊,回過神發現自己作出了不得了的事情的沢田綱吉坐在自己的單人小隔間裏,逐漸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冷靜,冷靜下來沢田綱吉,你什麽都沒做,什麽都還沒開始呢。

他的身周被保溫杯小毯子小零食什麽的包裹,都是路過的mafia們投喂的,力圖將他們家的皇太弟(不是)喂養得白白胖胖。

沢田綱吉用一支筆帽將自己的劉海擼了起來,露出光潔飽滿的中庭,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鼓著嘴往上吹了吹氣。

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沢田綱吉低頭一看,心跳都停了一下。

他兔兔祟祟地看了看左右,確認了安全之後掏出了手機。

上一次撥打這個電話已經是好些天前了,沢田綱吉並不想作出急切的樣子,所以沒有撥第二次……但是對方也一直沒給讓他回複,讓他還是有些忐忑。

畢竟在這個世界,他的身份多多少少是有些特殊的。

所以現在看見這通電話的到來他還有些驚喜,甚至有點感動到要流下麵條淚的樣子。

“喂,你們決定好了嗎?”

少年首領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又正常,讓對麵的種田完全聽不出他心裏正在麵條淚的樣子。

——你們再不決定答應他的話,他就要成為港口mafia的Boss了。

這是什麽見鬼的精準再就業2.0啊mafia的boss什麽的都走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