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是個好東西。

雖然不是很想這樣說, 但沢田綱吉還是不得不這樣承認。

如果有著直接進行改變的權與力的話,他也不必彎彎繞繞找到這位不知名的上層進行威脅……說實話,這種粗魯的行為這並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教育”, 是會被家庭教師嘲笑“我教給你的東西都被吃到藍波(藍波:??)肚子裏去了嗎?”的行為。

但這是無奈之舉。

不過好在的是大概是被他的誠意(武力)打動,在僵持之後, 灰白著臉色同意了他的“請求”。

沢田綱吉忍不住彎了彎眼。

穿著白色常服的男孩經過了一番收拾, 看起來天真而柔軟,如若忽略他此時的行為的話,這樣的笑容大概是能夠讓人稱為“天使”的程度, 讓人怎麽都挪不開眼。

感受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沢田綱吉側了側頭, 看見森鷗外算不上好的臉色。

他歪著頭想了想, 偶爾的壞脾氣作祟, 張了張嘴。

“我做的好嗎?”他無聲地說道,似乎真是一個仰著頭等待他人誇獎的小獸,“兄——長——大——人。”

森鷗外自然已經醒悟過來自己是被這個孩子所“利用”了。

然而就連剛才他也沒能阻止沢田綱吉, 現在事情已成定局,他就更加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無能為力。

要說唯一的好處, 是他試圖借由與謝野晶子這一存在對上層昭示異能力對於戰局的重要作用, 被沢田綱吉這一存在昭顯了出來。

思及此,雖然自己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但森鷗外還是神情微妙且不爽地在暗地裏“切”了一聲。

“被算計了呢。”走在他身邊的愛麗絲麵無表情地說道。

森鷗外似乎懊惱地唉了一聲,應了聲是。

“確實被算計了呢。”他說道,看見前方的棕色身影,心中隱約一種馴服神明的衝動在雀躍, 讓男人不由流露出更加外放的笑意, “不過我很高興哦。”

他似乎是故意說給走在前麵的男孩說的, 還特意揚了揚聲音。

“畢竟綱吉君是我重要的弟·弟呢。”

前方那道棕色的背影詭異地停頓了下,旋即加快了步調,仿佛身後存在什麽妖魔鬼怪一般。

但沢田綱吉也好,森鷗外也好,很快就沒時間互鬥了。

鮮有人知的計劃逐步推行了起來,在這場世界大戰已經走向結局的時候,已經敗局注定的日本政|府為節省資源,向敵方提出了異能者之間的鬥爭。

依舊以常暗島為區域,數名異能者在島上開展了持續將近一個月的戰鬥,而當戰局落定,這座曾經能夠容納成千上萬的士兵與各類器械進行戰鬥的島嶼已經被毀滅了七七八八,密切關注著島嶼的女孩與士兵,在戰鬥結束的前一瞬間,見到了灼目而耀眼的火焰。

常暗島原本是異能力的產物,在島嶼之上沒有白晝隻有黑夜,然而,那束火焰卻撕破了這片黑暗。

【戰爭結束。】

已經注定的敗局自然無法挽回,經過了如此劇烈的掙紮,也不過是為自己取得了一絲談判而不至於完全淪為附庸的餘地。

然而,在知曉最終不過是兩敗俱傷——也就是說,沒能為日本政府完全扭轉戰局之後,日本政府的上層對所謂的能夠顛覆戰局的“秘密武器”進行了強烈的譴責,並義正辭嚴的要求在戰爭結束後將他投入隔離設施,由政府進行密切的監管。

“畢竟是危險的武器。”有摸著胡須的老者道貌岸然。

“必須嚴格管控!這等武器如果放任在外,還不知道會對社會產生什麽樣的損害!”

“嘛嘛老爺子們都太過保守了,我倒是覺得如果能夠正確利用的話,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還是個孩子吧?”

“異能力的實驗體也能夠稱為人麽?”

“請慎言,長島議員。”

“而且他起到的作用其實也不過如此吧……那支【不死軍團】,不是能做到同樣的效果嗎?”

“啊……雖說如此,但也要將國民對軍團的看法考慮在內吧。隱瞞一隻軍團和一個人的存在,後者怎麽都會簡單一些。”

——在戰爭堪堪結束,尚且在商議各種條款的時候,日本上層內部對那個將他們從完全的、隻能聽從戰勝國的絕對敗局平衡至擁有對話和商議的權利的特殊存在,已經虎視眈眈。

“看起來是一群豺狼虎豹呢。”

【燕騎士】的隔離病房中,沢田綱吉側過臉,看向就像是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家夥。

“他”是一名男性,亞麻色的中長發帶著微微彎曲的弧度,是一撮一撮分明的,看起來是很有幾天沒洗過的樣子。對方是典型的外國人的長相,鼻梁高挺,雖說算不上英俊,但也有幾分異域色彩。

而最為特殊的是男人的雙眼,被一條和他麻袋一樣的衣物一樣破舊的亞麻繃帶所纏繞,在沢田綱吉看向他的時候,男人若有所覺地側過頭,露出笑容。

“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吧。”他有些高興地說道,“我是荷馬,暫且是一名流浪詩……要和我一起走嗎,孩子?”

沢田綱吉看著對方的麵龐聽著他熱情洋溢的邀請,忍了忍沒忍住,終於欲言又止地開了口。

“其實我在另一邊……您左手23點的方向。”

男人——荷馬卡了卡殼。

他飛快地換了個方向,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

聽著對方語調鏗鏘有力地表達著邀請,沢田綱吉想了想還是沒告訴對方他還是麵對錯了人。

沢田綱吉是知道“荷馬”這個存在的。

對方的存在還是他的好大哥(不是)森鷗外告知的,據說他能夠看見人的過去與未來,甚至一度有傳言說對方是親眼見過神明的存在——也正是因此,曾經雙目明亮的荷馬失去了他的雙眼,成為了一名遊走於各個國家之間的流浪詩人,同時,也是戰爭的調停者。

——世界最強的異能力者之一,流浪的盲詩人荷馬。

“就算是最有生命裏的花,要是一直呆在一個房間之中也會枯萎的。”對方如此說道,毫不避諱在沢田綱吉麵前偷偷摸摸傳遞上層關於他的“安排”,伸出手邀請道,“跟我一起走嗎?和我一起采集素材,編納最**人心魄的史詩吧!”

他爽朗地笑著,這種爽朗讓沢田綱吉想起自己的友人、名為山本武的家夥。

那也是一個爽朗的家夥,曾經他們都還是並盛中學的普通學生的時候,山本武就憑借著自己的好性格和爽朗的脾氣,成為了學校裏公認最受歡迎的家夥。

換而言之,這種類型的人是有一點社交牛逼症在的。

尤其是對方伸出手的時候,多多少少讓沢田綱吉幻視了一些友人的存在。

於是他稍加考慮,便伸出手,答應了下來。

因此,等到日本政府內部還在掰扯【武器】的歸屬問題的時候,他們以為被牢牢控製在手中的人造小神明卻已經被人從手中偷了出去。

留下的,大概隻有一隻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剪出的紙蝶,停留在窗框上,隨著船艦的流動振翅欲飛。

同月,日本橫濱,不明原因的巨大爆炸產生,日本官方將之解釋為敵人最後的偷襲,事實上,卻是內部實驗室爆炸的結果。

在這場爆炸之中,形成了日後被稱為“擂缽街”的區域,而在爆炸邊緣,赭發的男孩睜開了朦朧的雙眼。

次月,在上月中造成爆炸的實驗室資料被永久封存,實驗體【試作·甲二五八番】在爆炸中下落不明,在內部一度爭論不休的另一個離家出走的實驗體再度被擺在爭論中央,腥風血雨之後,懷疑後者忠誠的言論逐漸占據上風。

執行從日本帶回某個至關重要的實驗體的任務失敗、意外得知了荷馬正帶著另一個實驗體在四處旅行的金發青年猶豫之後,在如常為祖國進行暗殺任務的同時,逐漸開始搜尋關於二人的情報。

一年後。

正跟著荷馬做烤魚的男孩警惕地回過了頭。

他們現在在某個彈丸之地進行“采風”——雖然這樣說,但這一年來沢田綱吉就隻見過荷馬在采風沒見過他寫什麽東西的——更具體一些的話,他們現在正在一條清澈的河流邊,在荷馬嘰哩哇啦和土著們進行了一頓交流之後,兩人順利獲得了這條據說是當地土著母親河的垂釣權。

一條條活蹦亂跳的魚被穿成串豎在火堆邊,金發青年來的時候,沢田綱吉正不算熟練地為這些魚撒上調味料,聽見身後的響聲,警惕地回過頭。

“這是我們的魚。”經曆過無數次烤好魚之後被沒聞過調味料香味的土著被吸引過來搶魚這種事的沢田綱吉警惕地說道。

魏爾倫看著他在火光中的輪廓,幾乎就立刻辨認出這正是他帶在身上的、關於那個在戰爭末期出現的異能力者、也是與他同為實驗體的孩子的麵龐。

向來冷硬的青年不由得調整了自己的姿態,連麵容也在火光之中柔和了一瞬。

“不搶你的魚。”他說道,對日本當局對這個孩子的處置略有耳聞,為被國家拋棄還沒吃沒喝連個烤魚都稀罕的孩子心酸了起來。

沢田綱吉這才放心了一些。他觀察著突然出現的青年,發現對方雖然風塵仆仆,但卻顯然和**著上身說著鳥話的土著不是一個品種。

……那麽,或許是和他們同樣流浪到這裏的旅行之人?

想到這個可能性,沢田綱吉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覺得也不太可能。

畢竟大概也沒什麽人跟荷馬一樣閑,會為了據說這條河裏的魚是世界上最適合烤魚的魚就拖著他不遠千裏急匆匆地趕來,差點承包了人家一整條河流。

而他們前些日子還在西伯利亞。

他慢條斯理地“喔”了一聲,看著對方的模樣,很是友好地騰出了一些位置。

“那你想吃嗎?”他問。

隻要不是來搶他們的魚的,沢田綱吉覺得自己都可以接受。

而魏爾倫卻有些受寵若驚。

他有些遲疑地看向躺著似乎是在睡大覺的荷馬,盲眼的詩人像是什麽也不知道一般呼呼大睡著,一隻手在衣服裏麵搓啊搓,是不是發出砸吧嘴的聲音,大概是做了一場美夢。

對這位傳聞中的人物依舊有著忌憚的魏爾倫收回目光,將這當做是默認,坐在了棕發的男孩身邊。

他有些難得的拘謹。

雖然在知曉對方的存在之後,魏爾倫便搜尋了許多關於這個孩子的情報。

日本就算了,在他與親友潛入並造成爆炸之後,日本就加強了相關的戒備,而這個孩子的情報又在這時候被提升了等級,因此就算是他也難以拿到。

但是在其他國家就不同了,尤其是那些曾經與這個孩子有過交戰的異能力者。

魏爾倫沒事的時候就挨個挨個地“拜訪”過去,在被“暗殺王”光臨嚇得都開始結巴的人們的嘴裏撬出關於這個孩子的情報。

因此魏爾倫自覺自己還是對他有著了解的。

而實際看見這個孩子,發現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身體年齡的同齡者還要小上一圈,而生理年齡的話……魏爾倫思索了一下那些家夥口中出現的這個孩子出現的時間,得出了這還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寶寶的結論。

而同樣的、其他人家的孩子還在繈褓中的時候,自己家的崽子卻不得不在外麵流浪還得自力更生的對比,更是讓向來沒什麽情緒的暗殺王心中生出了幾分陰霾。

沢田綱吉覺得這個金發的青年有些怪異。

在見到對方之後,除了排除了對方是來搶魚吃的當地土著之外,沢田綱吉還在對方身上聞到了鮮血的味道。

——這種味道對於他來說實在有些久違,在離開了“戰場”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其他人的身上聞見過如此濃厚的黑暗與血液的味道。

五人?十人?不,至少有上百人吧。

在奇怪的方麵有著獨特的權威的教父先生想,這個人,手中有著至少百人的性命。

那麽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幾乎可以說是荒無人煙的地方?

沢田綱吉不由想到了自己。

但是細細辨認過魏爾倫的眉眼,在旁敲側擊隱晦地問出了對方來自於哪個國家之後,他又閉著眼將對方是為自己而來的可能性劃去。

那麽就剩下荷馬了。

沢田綱吉略微思索了一下,看了眼到現在還用背對著他們的荷馬,深覺今天的事情走向頗為詭異。

他遲疑了一下,對著魏爾倫問道:“這位先生……”

“魏爾倫。”魏爾倫適時地給出了自己的名字,“保羅·魏爾倫,你可以叫我這個名字。”

金發的神明先生頓了頓,看著欲言又止的男孩,在對方開口之前繼續說道:“或者,叫我兄長也是可以的。”

——或者說,雖然並非是同一個實驗的衍生物,但他們依舊有著並非血緣的、但在某種程度上比血緣更加深厚的關係。

沢田綱吉頓了一頓。

他並不覺得保羅·魏爾倫隻是為了拉近彼此的關係才說這樣的客套話,他隻是覺得,到現在荷馬也依舊沒有醒來這件事本身的詭異之處。

如果是尋常的話,早在他給每條魚細細地撒上調味料的時候,那位在平日裏找不著方向、但在這種時候就能夠靈敏地尋找到他的所在的盲詩人就已經摸索了過來。一般情況當他回過頭,沒準對方就已經囫圇著連刺都不搭理地解決掉了一整條。

但他今天到現在也沒醒,而時不時響起的聲音除了夢囈之外,還有著微妙的像是催促一樣的意思在。

棕發的男孩略作思索,友好地又遞了一條魚給魏爾倫。

“兄長?”他開著玩笑,“以前也有人說自己是我的哥哥……”

不過在被他給坑了一把之後,那家夥好像就沒這麽來找過他了。

而魏爾倫聽完這句話,就率先捍衛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他認真地看著沢田綱吉,解釋道,“那家夥隻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這樣說著,他思索了一下,是不是在這之前帶著那個企圖欺騙笨蛋弟弟的家夥的人頭過來會比較好。

外表看起來約莫在二十歲左右、但因為某些過往,實際的心理年齡則會更小的魏爾倫久違地有些忐忑。

事實上,自從他脫離【牧神】的掌控,從實驗體成為人類魏爾倫之後,已經很少有這種時刻了。

大多數的時候他雖然接受著祖國的塑造與教育,但在一定的範疇內卻是自由的。

再加上少有敵手的能力與高傲的性格,魏爾倫作為人類的忐忑時刻,從他睜開眼到現在也寥寥無幾。

他尚且不太明白這種緊張的情緒是什麽。

就算是不久之前,見到那個誕生在日本的另一個“弟弟”,拒絕祖國將這個孩子帶回國家的指令,而希望自己能夠帶著他回歸田園回歸普通人的世界的時候,魏爾倫也並未如此忐忑過。

這種心情對於他而言實在有些陌生,但是他又無從發泄——據那些和這個孩子對戰過的家夥說,“他”看起來總是很瘦弱,身體也不怎麽好的樣子。

因此魏爾倫在忐忑之餘,其實還有寫擔心自己要是稍微泄露出一些情緒,會不會把這個孩子給嚇到。

而在魏爾倫這樣忐忑著的時候,沢田綱吉其實也在觀察著他。

從對方否認那個“哥哥”開始沢田綱吉就進一步地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果然,這個人是知曉荷馬和他的身份的。

或許是荷馬的朋友,又或許是為了其他目的而來的人。

他的強大與黑暗對於沢田綱吉來說幾乎是明擺在眼前的——換個人在形形色色的mafia之中浸潤了十年也能做到這種地步——而他看起來又十分冷漠,讓沢田綱吉在與他交談之際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兔兔警惕.jpg

而這幅模樣落在魏爾倫的眼中,就是自己把這個孩子嚇到了的表征,他不著痕跡地挪了挪位置,並且密切關注著棕發男孩的表情變化,在對方看起來放鬆了一些的時候停止挪動,如同大地一般深厚的眼瞳注視著沢田綱吉的所在。

看起來竟然有種認真的可愛。

沢田綱吉警惕地伸出爪子試探,而魏爾倫秉承著不能嚇到看起來很弱(指生理)、好像也會被外麵來的不明生物欺騙叫哥哥(指森鷗外)的笨蛋弟弟的原則,斟酌著語句控製彼此的距離,一時之間雙方拘謹又敏感,氣氛也奇怪了起來。

兩個人像是某種警惕又敏感的貓科動物,在互相試探之後保持著距離繼續試探,讓人看了直呼一句好想急死你。

大概是裝睡的荷馬也看不下去了,生性開朗的浪**子自來熟地摸到了兩人的中間,像是狗一樣靈敏的鼻子來回嗅了嗅,最後摸到了沢田綱吉手中還沒吃一口的烤魚。

“我覺得這個味道最好。”他凝重地說。

沢田綱吉“噯”了一聲,但也沒怎麽出乎意料。

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荷馬有著令他無比自豪、據說能夠敏銳地分辨出身邊所有食物哪個最好吃的鼻子,而當兩人開始“旅行”起來,沢田綱吉就懷疑起其實那不是分辨出哪個食物最好吃、而是哪個食物在沢田綱吉手中的鼻子。

——也就是說,這家夥是向來喜歡吃他選中的食物的。

今天也是如此。

沢田綱吉心中早有所料,秉承著尊老愛幼的原則,他歎了口氣,準備如往常一般將手中的烤魚給上交上去。

然而,在這之前,一隻手捏住了他的。

“這是綱吉的。”金發的神明一字一句地說道,“就算是你,也不能搶走。”

——不知道是否是沢田綱吉的錯覺,這位麵若寒霜維護自己的青年眼中,還隱藏著一種叫做“搶小孩的吃的你這家夥是啥人啊”的神奇鄙視。

……

魏爾倫加入了他們的流浪之中。

在相處之中沢田綱吉也終於想起了“魏爾倫”這個名字為何會有些耳熟。

對方是大名鼎鼎的“暗殺王”,是當初在戰鬥之前森鷗外曾經重點強調過的、猜測會參與到與他的對戰的重點人物。

不過最後並未在戰場上遇見。

確實,對方的“暗殺王”的名號已經昭示了他的主場所在。又不是每個強大的暗殺者都像是瓦裏安那群把暗殺當做明殺,秉承著“暗殺暴露就把所有看到的人都鯊掉也叫作暗殺”這種歪七扭八的道理的家夥,因此這也算是正常。

而對方是否是在這段時間內在日本國內進行著某些不為人知曉的暗殺任務……這就不是沢田綱吉應當操心的事情。

雖然是自己的國家,但是對於這個世界的日本,沢田綱吉十分謹慎地保持了觀望的態度。

但是就是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一口一個兄弟了。

要說是這具身體的自帶設定的話,那這不是比森鷗外還更加離譜——森鷗外好歹是宣稱和自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的日本人,而魏爾倫已經是法國……

“大概是因為你們都是某種實驗的產物嘛。”

在沢田綱吉提出這樣的疑問的時候,看透了一切的荷馬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別看他那樣,沒準和你有著相近的本源哦?”

這話讓沢田綱吉的雙眼亮了亮。

幾個人旅行的時候也遇見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因此對於魏爾倫所展現出來的能力,沢田綱吉也有了幾分猜測。

他這時候已經和魏爾倫熟悉了不少了,是能夠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雖然對方常常會以“未成年不能喝酒”拒絕他)的關係,因此聽了荷馬的話,就回頭看向了對方。

“是這樣嗎?”他問,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設定有些好奇。

魏爾倫沉默了一下。

對於製造自己和沢田綱吉的實驗,他的內心深處是厭惡的,如果可以的話,一輩子也不希望有人提及。

現在也是如此,如果提問的人不是沢田綱吉,如果引起話題的人不是荷馬,那他或許已經掀翻桌子,冷靜又利索地取走跨越界限的家夥的性命。

但是事實卻是正是這個孩子。

棕發的男孩在旅行期間已經抽條了不少,曾經瘦弱的身體也像是吹進氣的小氣球一樣逐漸鼓了起來,不再依附在皮肉上。臉頰上的軟肉看起來就圓嘟嘟的,或許會十分好摸——魏爾倫自己也上手過,證明這個或許完全可以去掉。

而最為重要的是那雙暖色的棕瞳,就算是冷靜而自持的魏爾倫偶爾也會覺得,這雙眼睛裏麵或許是裝的蜜糖,在太陽的照射下便流露出來,一直流淌進他的心底,寬慰他一無所有的、黑沉沉的內心。

“是的。”他說道,但是更想要含糊其辭,“不過方向或許有所不同……我能夠操控重力,也能夠使攻擊無效。”

——哦這個他熟。

沢田綱吉想,雖然看出了魏爾倫不願多談的姿態,但是還是忍不住進行了聯想。

畢竟如果要對應的話,他所對應的應當是“空”,而無效化物理攻擊雖然不是自身自帶的能力,但也能夠通過一些特殊的道具——例如說彭格列的祖傳披風來解決。

他在閑聊當中提起,話落,便見魏爾倫的雙眼明亮了起來。

“不愧是我的弟弟!”魏爾倫有些高興,如果他是情緒外露一些的人的話,或許現在已經舉著沢田綱吉原地轉圈圈了。

不過他到底不是那種人設,因此隻是掩藏不住高興地說了一句,便轉換了方向,同沢田綱吉繼續鑽研起彼此的能力(的相似之處)起來。

而他們跟著荷馬一同流浪,也不是完全隻是流浪的。

前麵已經說過,荷馬的流浪更多是為了體驗和采風,當一階段的體驗完成,那麽就到了他“製作”文本的時候。

荷馬身邊空無一物,隻是不論是到了什麽地方,手中一定不會脫離的,就是他的馬頭琴。

每一階段的詩作寫作完畢,荷馬便會帶著馬頭琴到世界各地去唱詩。

是為荷馬史詩。

沢田綱吉站在盲眼詩人麵對的人群之中,聽見平日裏吊兒郎當的聲音變得喑啞而綿長,眼前似乎當真出現了衝鋒的人群、古代的街道、具有神話氣息的戰爭如同畫卷一般鋪展開,正是荷馬所勾勒出的、這片土地沉睡著的英靈的模樣。

他虛虛眯起了眼。

就算是沢田綱吉也知道,在他曾經的世界之中,有著無數不可逾越的大山,其中《荷馬史詩》便是一部。

按照他所觀察的這個世界的特征,他所在的世界中的“文豪”們無一例外成為了異能力者,而他們的能力大多與同位體的作品相關,像是森鷗外的“愛麗絲(舞姬)”、與謝野晶子的“請君勿死”皆是如此。

然而隻有荷馬是不同的。

隻有他是不同的。

他百無聊賴地看著荷馬在短暫地受到追捧之後又得到冷遇,不過平日裏張揚舞爪的盲詩人對這種事情很是寬容,摩挲著找到他裝錢的小帽子,抖一抖,是多是少都會露出一點笑意。

然後帶著他找個最近的酒吧來上一瓶好酒,再來兩份店裏最知名的招牌菜,日子似乎也是爛漫鬆快。

在這期間,見不慣兩個吃閑飯的(荷馬語),沢田綱吉和魏爾倫也被迫著學了寫詩。

那些奇怪的節奏韻腳外觀讓沢田綱吉一個頭兩個大,擅長在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解決出問題的人的教父先生對上了打不過的出題人,隻能像是以往麵對家庭教師的斯|巴|達統治一般,抱頭找同樣被壓迫的家夥痛哭。

然後扭過頭的時候,發現魏爾倫已經利索地寫出了不少就算是他也覺得十分厲害的詩句。

沢田綱吉:……

另一邊,有了新的創作靈感的荷馬調試著馬頭琴,咿咿呀呀地唱起他聽不懂的話語,隻是聽著就有一種深厚的情緒在其中**漾,想必又是一首能夠讓荷馬的破帽子賺得盆滿缽滿的好詩。

沢田綱吉:……fine。

隻有不會寫詩的文盲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不過幸好的是魏爾倫也不是每日每日地都陪在沢田綱吉的身邊。

自詡為兄長的家夥有著自己的事業——雖然他自己似乎在和荷馬混過一段時間之後染上了間歇性的鹹魚症狀——而在他沒有同兩人一同流浪的時候,沢田綱吉的壓力也就驟然減少了許多。

這段鬆散的時光讓沢田綱吉一度以為自己進入了養老的生活,直到某一天,魏爾倫再度因為暗殺任務離去之後,荷馬告訴他。

“你可以獨立了。”

棕發的男孩當時愣了一瞬。

這時候距離他和荷馬一同出來遊曆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兩三個年頭。

當初看起來還像是個小學生的男孩逐漸長大,身材慢慢抽長,輪廓逐漸明顯,到了能夠被稱為“少年”的年紀。

驟然聽見荷馬這樣一說,沢田綱吉還有些怔愣,然而等到第二天,對方果然已經不見了蹤跡。

——帶著他們的盤纏和稿費。

是的,稿費。

在這個文壇空缺的世界,荷馬那些唱起來很好聽的詩歌被他收集起來籌謀著準備搞個合集之類的再做發送不說,在他與魏爾倫學會寫詩之後,荷馬就時不時慫恿著他們將詩作投稿。

按理來說跟隨在荷馬身邊時間更久的沢田綱吉理應更為出色,但事實卻是化名為“蘭波”的魏爾倫所刊登的那些詩作更受歡迎,甚至收到過狂熱粉絲送來的愛慕信件。

而沢田綱吉麽……

沢田綱吉:……他能夠寫出那種東西就已經很好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收拾收拾剩餘的行李,一個人踏上流浪之路。

心中微妙地有著一些不舍,但是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沢田綱吉想,他其實已經很能接受離別了。

在他原本的世界的時候,在意大利的時候,一開始還會因為同夥伴們暫時的離別而感到孤獨和痛苦,甚至偷偷藏在被窩裏流過眼淚。

可是後來逐漸逐漸就好了。

因為不論夥伴們去向什麽地方,去到什麽方向,總是會率先想起他,粘人一些的如獄寺隼人,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他保持著聯係,而孤冷一些如雲雀恭彌,身邊也有被默許了的草壁在之間通風報信。

因此離別也逐漸被接受,倒不如說,從離別的時候開始,沢田綱吉就在掰著手指盤算著再度見麵的日子。

直到他一個人踏上了漫長的旅途。

這樣一想,沢田綱吉覺得自己也是時候回日本再看看。

雖然據當時氣勢陰沉的魏爾倫所說,日本政|府似乎完全隱瞞了他的存在以及他在那場戰爭中的作用,而將一切的花團錦簇都簇擁到了某位議員的身上,而他這個人回去多半也就是個黑戶……但沢田綱吉想起當初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同其他人例如說與謝野晶子和士兵道別,因此回去看看那些孩子的必要還是有的。

於是他一個人帶著輕便的行囊,在漫長的道路上行走著,磕磕絆絆地寫一些奇怪的、甚至不成句的詩句,甚至沒事的時候還無聊地寫起了兩本《這件事》的後續。

……雖然《這件事》大概率是沒人能看到了。

沢田綱吉經曆了一段洗滌的曆程。

等他慢悠悠從異國回到日本,便又再過了兩個年頭。

這時候距離他被荷馬給誘拐走到處流浪,已經過去了五六年。

戰敗後的日本並未如預想之中那樣驟然傾塌,雖然一開始多多少少是跌跌撞撞的,但是民眾的複蘇力反而超過了政|府的預計,不如說,隻要沒有了戰爭,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轉變。

沢田綱吉在日本是黑戶,日本政|府顯然也不可能為多年前就已經“離家出走”而且當時和政|府之間的關係證明都說不出上好的人造神明準備身份,因此要進入這個國家隻能依靠偷|渡。

魏爾倫被其他的事物絆住了手腳,沢田綱吉也無意打擾他,隻是托了一位在旅行途中結識的“朋友”,給自己搞到了能夠進入日本的途徑。

“雖說這樣,現在的話隻有橫濱比較容易進去了。”在電話中,那位友人如此說道。

“橫濱?”沢田綱吉疑惑地重複。

對方知曉他這些年都在外麵遊**,因此很是耐心地解釋了一下。

自從戰爭結束之後,作為港口城市的橫濱就成為了“法外之地”。戰爭所殘餘的一切負麵都在這個城市裏殘存著,不講武德的黑|手|黨肆意橫行,每天都是大大小小不同的幫派戰爭,警察或者政府在這裏的作用幾乎可以不論,要說的話,一位前途光明的警察廳高層在這裏甚至不如一個中等黑|手|黨的幹部。

造成橫濱如此扭曲的情狀當然有方方麵麵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卻是異能力者的參與。

——在橫濱,能夠站穩腳跟的黑|手|黨多多少少有著那麽一兩位的異能力者。

這些異能力者在不同的幫派內部擁有著崇高的地位,在他們的麵前,熱|武|器尚且如同孩童的玩具,可以說,異能力者極大地改變了橫濱幫派戰爭的狀況。

而同時,這些異能力者也造成了mafia與政府官方勢力的失衡,當mafia的戰力極大地壓過了官方機構,那麽在這片土地上說了話算數的就不再是官方的機構,而是這些擁有著話語權的mafia。

——按理說,應該是這樣的。

沢田綱吉坐在橫濱警局的房間裏,看著四四方方的房間和貼著牆站了一圈的家夥們,不由得陷入沉思。

說好的……橫濱的警察完全可以無視、坐著豪華遊艇第二天一大早就能站在橫濱的土地上呼吸新鮮的空氣呢?

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站在了警局裏……這艘偷渡的破郵輪被查了啊!!

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的教父先生弱小可憐又無助,忍不住向後挪了挪,不小心碰到了站在身旁的黑發少年。

對方頂著一頭微微卷起的黑色短發,一隻眼睛被繃帶纏繞著,讓沢田綱吉想起某位一位不合出現又消失的家夥。而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看了對方許久了。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低聲道了個歉。

對方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他,聲調很是輕盈地道了一句“沒關係”。

這是一個人從外表上看與沢田綱吉差不多大小的男孩。

他看見沢田綱吉看向自己的目光,微微露出了些許的笑容。

沢田綱吉這才從他的繃帶另一邊看見這個孩子的眼瞳,鳶色的眼睛像是一顆透徹的玻璃珠子,看過去的時候,微妙的有一種能夠在這其中看見“自己”的錯覺。

說實話,這讓沢田綱吉微妙地有一些違和感。

擁擠的房間很快就寬鬆了下來,說是無能的警察們將這群偷渡客三三兩兩地區分開,最後剩下的,是一群麵麵相覷的未成年。

“你也是想要偷偷進入橫濱的麽?”

實在有些沉默,有膽子大一些的孩子眼珠子亂轉著,就找上了身邊的同齡人交流起來。

站在他身邊的孩子原本有些局促,聽見他的問話之後慌亂了一瞬,很快就說自己是因為家裏實在太窮而逃走,找到了據說最容易進入的橫濱來偷渡。

這個理由……

沢田綱吉不由皺了皺眉。

他們距離自己還有不近的距離,沢田綱吉看了一會,收回目光的時候,發現身邊的少年也正在以一種打量的、像是在觀察什麽奇妙物種的眼神看著他們。

剛才沉默的房間稍微活躍了幾分起來,剩下的都還是些不大不小的未成年,被當場抓住的懼怕過後,緊張又恐懼地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浮板。

“你也對他們感興趣麽?”

他身邊的少年問。

沢田綱吉“噯”了一聲,有些出乎意料。

他其實以為自己不會被搭話——或者說,不會被身邊的這個孩子搭話的。

畢竟黑發少年臉龐上雖然帶著渺茫不定的笑意,但氣質確實隔絕千裏之外的。

沢田綱吉猶豫了一下,含糊地點了點頭。

“稍微有些在意吧。”他說道。

看起來不好接近的男孩就“噯——”地拉長了聲調。

“是這樣子麽?擔心他們?”

沒等沢田綱吉回答,他就輕快地說了起來。

“不過不用擔心啦,就算是黑戶,因為是未成年、也沒有什麽作奸犯科的履曆的話,很快就會被警察先生們叫監護人來領走的啦。”

“監護人?”

可是這些不得不選擇偷渡的未成年真的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會有監護人嗎?

黑發少年似乎並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他單手托著腮,點了點頭。

“是的哦,”他指向自己,“例如說我,沒準過不了一會就會被監護人的禿子帶走了呢。”

監護人的什麽?

看著對方若無其事的表情,沢田綱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黑發少年飛快地眨了眨眼睛,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確實是禿子沒錯,以後還會變得越來越禿吧。”

是來自未成年的、惡意zero的直白猜測。

父母的一方大概是大忙人吧,沢田綱吉猜測,程序員之類的?

但是既然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麽會出現在偷渡的輪船上呢?

懷抱著這樣的疑問,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卻隻是帶著虛虛的笑,讓猜測或許有什麽難言之隱的沢田綱吉把話吞進了肚子。

怎麽說……還是個孩子呢。

和自詡為兄長的魏爾倫呆久了,沢田綱吉也微妙地生出了一種堪稱慈愛的心態。

……雖說這位“兄長”的愛護即使是他也不太能招架了。

但怎麽都比另外一個家夥要強不是?

既然打開了話頭,兩個少年人也就三言兩語時不時地搭起話來。

“嗯?擔憂?”聽見沢田綱吉的話語中表現出了對在場的孩子們的擔憂之意,黑發少年的臉上的笑容就變得古怪起來。

“嘛,這種事情你不知道耶是自然的。”他很快說道,“畢竟雖說是常識性的東西,但是也僅僅是針對這個城市裏的人來說罷了。”

“噯?”

總覺得在奇怪的地方被鄙視了。

黑發少年心情很好地為沢田綱吉解答了起來。

“畢竟現在的橫濱是mafia的樂園。”他說道,手指虛虛地點了點門外——在透明的玻璃窗外,有穿著花襯衫或者黑西裝的、看起來就凶神惡煞的家夥正在探頭探腦。

“對橫濱的mafia而言,有一項獨特的活動,業內叫做【撈屍】。”

聽見這個詞,沢田綱吉心底猛的一沉。

黑發少年嘴角帶上了一些笑意。

“從不知何處偷渡來的偷渡客,其中既有年輕力壯的青年,也有少不知事的孩童,或者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對於這座城市的mafia們來說,他們是滋養黑暗、維護根係的額外養料。”

畢竟是沒有戶籍也沒有流入記錄的偷渡者。

沒有這些能夠證明存在的東西,甚至沒有以往的社交記錄,這些人是mafia的最好養料。

在鬥爭日益擴大化的今日,“撈屍”的mafia也與日俱增。這些沒有記錄也沒有過去的家夥會被來自不同勢力的黑暗組織瓜分殆盡,塞進底層,用以填補“戰爭”所帶來的空缺。

未曾經受過訓練的青壯力在這等情況下尚且隻有很少一部分能夠存活下來,不知事的少年和老弱病殘更直接是用以填補欲望的沙包。

不過在這之中也還有一批特殊的存在——異能力者。

這些幾乎是在大戰期間才為人所重視的擁有異能的人們並不如表麵上那樣光鮮亮麗。在尚且沒有普及“異能”概念的現在,他們有的在閉塞的鄉下,因為特異的能力為人所敵視。而在聽聞橫濱這所能夠容納異能力者、並且作為異能者能夠出人頭地的城市之後,便向著這座城市蜂擁而來。

“喏,那邊的那批。”

黑發少年用下巴尖點了點外麵更遠些的地方,比起花襯衫們更加有“精英範”的黑西裝們之中已經混進了一個偷渡客,男人麵上不掩疲憊,更多的卻是對於遠大前程的期待與狂喜。

他在手臂上紋著花紋的黑西裝們的簇擁之下離去,剩下另一部分則露出了放鬆的神色,比起方才嚴陣以待的模樣輕鬆了許多——大概是本次的kpi已經完成,交頭接耳的模樣或許正在商量待會任務結束之後要去什麽地方聚餐。

“這就是現在的橫濱的現狀。”

麵沉如水地介紹完之後,黑發少年重新變回笑意吟吟的模樣,扭過頭看著沢田綱吉,唔了一聲補充:“說不定我也是其中的一員哦。”

“啊這,”沢田綱吉露出訕笑,“不會吧。”

對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看了他好一會,才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扭過頭去。

這波浪的弧度讓沢田綱吉微妙地想起了白蘭,頓時心中有些不妙。

不過對於對方的問題,沢田綱吉倒是糊弄了過去。

要說身邊的這個孩子不是mafia的一員,沢田綱吉那自然是不相信的。

比起隔著玻璃窗的人們,站在身邊的纖瘦少年給他帶來的黑暗感則更加厚重。

那些黑西裝的家夥們多多少少是在裏世界混的,也帶著所謂的mafia的氣質。但氣質這種東西麽,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氣質,而屬性相近的某些氣質,也有高低之分。

顯而易見的,言笑晏晏的少年人比外麵的那些更高階。

至少得是中層以上的幹部吧。

沢田綱吉百無聊賴地想,為換了個世界依舊使用童工的mafia扼腕。

對方或許是真的為了偷渡客們而來的,但顯然,他的目標要更加高階……也就是說,是瞄準了異能力者的吧。

但要是這樣說的話,方才被黑西裝帶走的那位似乎就還沒入他的眼,也不知道篩選的標準是個什麽。

沢田綱吉有些猶豫要不要稍微顯露一些虛假的異能力讓對方將自己撈走,但他猶豫的點並不在於對方或許會把自己拖入什麽mafia的泥潭——笑死他自己就是mafia的頭子了哪來這麽奇怪的猶豫——而是在於在來日本之前,說是臨時有事的魏爾倫聽他說要過來,讓他先來找找他們另一個弟弟的蹤跡。

聽見這個請求的時候沢田綱吉懵了下,下意識回想奈奈媽媽是不是背著他(?)偷偷生了個弟弟,反應過來之後想起魏爾倫在這方麵讓他覺得奇怪的邏輯,也就哭笑不得地應了下來。

“啊不,還是說我在任務完成之後來一次比較好嗎?”電話另一麵,金發的青年將偷襲的敵人踩在腳下,神色凝重地思索。

沢田綱吉:……

不用思考他就知道,魏爾倫一定是在想著什麽類似於“我們家綱也還是個小寶寶誒”之類的話。

他委婉地表達了如果隻是這種小事他還是能做到的之後,這位兄長又憂心忡忡起來他會不會走在街上就被不知道哪來的怪阿姨怪叔叔給拐走。

沢田綱吉:……

他拿遠了電話,啊啊嗚嗚地表達著聽不清魏爾倫的話大概是信號不好,便利索地掛掉了電話。

太可怕了,魏爾倫。

這大概就是傳聞中沉重又甜蜜的負擔了。

棕發的少年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設成了魏爾倫的照片的手機屏保,無奈地歎了口氣。

說實話,這種感覺對他來說稍微有些新奇。

畢竟沢田綱吉是家中的獨生子。

雖然在成為彭格列的首領之後,也要搖身一變成為了這個family的大家長,身邊能夠被看作是“兄弟”的也更多的是像是藍波那樣的小弟弟。

他已經習慣了照顧別人了。

而夥伴們當然也會照顧他,但是比起魏爾倫的這種,微妙地在私下裏有些老媽子傾向的感覺的卻又不太相同。

要是一定要類比的話,魏爾倫給他的感覺更像是稍微再平易近人一些的雲雀……隻是硬要類比才能這樣說,但事實上兩個人之間還是有著不小的區別的。

哦當然,他親愛的師兄迪諾·加百羅涅自然也是能夠放在“兄長”這樣一個位置。雖然和他一樣是不折不扣的廢柴,但是經過了恩師Reborn的調試和二十多年作為家族首領的磨礪,迪諾師兄的靠譜程度也還是在日益上升的。

當初他因為Reborn的死亡而陷入低迷的時候,同樣是所謂師兄有著同樣的悲痛的迪諾一腳踢開了他的房門,將他從暗無天日的房間裏抓了出來。

【“Reborn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同樣因為師父的離去悲痛欲絕的金發青年定定地看著他,【“聽著,阿綱,我知道你很難過很悲痛,但是這不是你持續低落下去的理由。”】

【“你的部下都很擔心你,就算是為了他們,你也得給我振作起來。”】

【“還有白蘭·傑索,密露菲奧雷正在追殺我們的朋友和家人,這種時候你還好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悼念上嗎?”】金發青年飽含悲痛的眼眸地下,強忍的水光在眸底隱隱若現,口中說的卻是堅定而殘忍的話語,如以往一般可靠地為疼愛的小師弟道出黑暗裏世界的真相。

祈禱也好悼念也罷,都是無法傳遞到希望的某個人身邊的。

要說為什麽的話……

金發的青年垂下眼,即使是被稱為烈馬迪諾,一手將家族發展壯大,庇佑了自己的家族成員與親友,迪諾·加百羅涅也依舊無法保護某個逝去的人。他能做的,大概隻有將唯一剩下的小師弟帶出陰霾,共同麵對即將到來的危機。

【“我們是不會上天堂的,阿綱。”】

他輕聲地、仿佛悼念一般地說道。

……

……

“啊,我討厭的監護人先生似乎來接我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晃悠了一圈又晃悠回來的黑發少年笑意吟吟地向他發出邀請,“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沢田綱吉“噯”了一聲。

他猶豫了下,想著至少得先從這鬼地方出去,於是點了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

他微微彎了彎眉眼,是很容易讓人信任的模樣。

黑發的少年定定看了他半晌,打量的目光才收回去,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

沢田綱吉微妙地覺得自己被討厭了。

想了想再上一個世界的時候,他偶爾也會這樣對琴酒笑。

然後組織的Top killer先生就會嫌棄地踢他一腳,示意收斂這種很不酒廠的東西。

他眨眨眼,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啊對了,差點忘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吧?”黑發的少年飛快地收斂了臉上孩子氣的表情,微微歪了歪頭說道,“我是太宰。”

他說著,身後的門也開了一條縫。

穿著警服的男人適時叫了他的名字。

——“太宰治。”

“太宰治,你的監護人到了。”

……

在太宰治的巧言令色之下,警察皺著眉懷疑地相信了沢田綱吉是他的夥伴的說辭。

想到對方交的保釋金,他冷著臉點了點頭,讓黑發少年將據說年少失聯還腦袋不怎麽好的弟弟給帶走。

“一個黑頭發一個棕頭發,”他隨口吐槽,“你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嗎?”

沢田綱吉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

而太宰治則是輕飄飄地笑了一下,含糊地應了一聲。

“沒準是這樣沒錯呢。”

警察:……

這下無語的換了個人。

不過這次捉的偷渡客算是夠了這個年度的kpi了,額外的外快也是如此,因此他的心情還挺好,也就沒在意黑發少年這種奇奇怪怪的行為。

“算了算了快跟你們家監護人走了,”他嫌棄地說道,“下次可不要不長眼地跑警察局來了啊小兔崽子。”

他拉開門,據說是兩個人的“監護人”的家夥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沢田綱吉出來的時候心中就隱約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在看見門後笑意吟吟地站著的家夥的時候,心中的不妙達到了頂峰。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見他,愣了愣,旋即露出更大的未來、雖然還沒想好算計什麽但是一定會算計的微笑。

“這可真是,”黑發紅瞳的青年微微壓了壓眉角,顯露出十分溫和的模樣。

他和沢田綱吉記憶之中似乎沒什麽變化,隻是當初鋒芒畢露走路帶風的衛生科長變得平和了下來,眼角眉梢帶著溫暖的春意,即使是偽裝的,乍一眼看來也依舊是十分溫和的模樣。

沢田綱吉微妙地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眼熟。

而太宰治看見對方的笑意之後突然貓貓炸毛了一下,突然找到了那點在沢田綱吉身上看見的熟悉的來源。

他的表情變得微妙的惡心了起來。

而沢田綱吉在些微的驚訝之後,看見皺著眉看他們的警察先生,心底“哦吼”了一聲。

確實是遇見了“異父異母的親兄弟”——隻不過不是太宰治,而是森鷗外。

他有些想回去剛才的房間了

然而森鷗外卻搶先一步攔住了他。

“我還以為您不會回來了呢。”他說道,彎著眉眼的模樣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們的關係很好。

沢田綱吉隻能破罐子破摔了。

他歎了口氣,嗯了一聲。

“我也沒有想到,”他微微仰著頭,看起來很天真又無辜地說道,“森衛生科長在離職之後……竟然成為了Mafia嗎?”

……

意外之喜。

就算是被沢田綱吉用不輕不重的話懟了,森鷗外也並不怎麽生氣。

比起氣憤,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一些欣喜。

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麵前的這個孩子所代表的重量——曾經憑借一己之力將日本從絕對的敗勢扭轉回能夠同戰勝國對話的重要存在,在戰爭結束後不明去向。

上層一度為他的去向而爭吵不休,而離開了軍隊之後,從自己的恩師口中,森鷗外卻曾經意外得知了對方的去向。

【“最強的異能力者之一,開辟了當今異能者局麵的男人,盲詩人荷馬。”】帶著帽子的恩師如此說道,【“我們的那位【天照】正在他的帶領之下進行世界巡遊。”】

大抵也是對高層進行人|體|實|驗的行為不滿,雖說知曉這位人造小神明的去向,但在戰爭結束後同樣也退出了政壇的夏目漱石並未將沢田綱吉的情報交給曾經的同僚,反倒是自己偷偷摸摸看過兩眼,聽聞他們和魏爾倫相遇、三人同行的時候還一起寫過詩集,還暗搓搓自己去買了一本。

然後在三人的合集中看見屬於人造神明的那部分的時候,隱約地露出了仿佛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的表情。

想起恩師難得一見的氣急敗壞的模樣,森鷗外心底放鬆了不少。

他看向看起來似乎成長了不少的小神明,不過略作思索,就知道這是心血**參與到港口mafia的撈人活動中的太宰撈出來的家夥。

森鷗外:……

“不愧是太宰君啊。”他說道。

太宰治頓時露出像是看見了森鷗外穿著草裙在自己麵前跳舞說嘿嘿哈嘿太宰治哈嘿的表情。

“好惡心——”他抱怨道。

而沢田綱吉不著痕跡地往太宰治的身邊站了站,點了點頭。

確實是蠻惡心的。

森鷗外一愣,頓時擠了兩滴似假非真的眼淚出來。

不過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沢田綱吉也隻能跟著兩個黑頭發的家夥走。

他走在最後麵,從後麵看著前麵走著的兩個黑色的家夥的時候,兩人一高一低的身影就正好重合在了一起,微妙地有種奇怪的默契。

沢田綱吉不由開始思索這兩人的關係。

都是黑毛……不會這兩人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子之類的吧?

這種想象隻在他的大腦中停留了一瞬就被棕發少年搖頭甩去,畢竟就算是他也知道,和“森鷗外”相對應的,“太宰治”同樣是一位【文豪】的名字。

沢田綱吉似乎是沒在課本上見過太宰治的名字的,但是小春曾經有過一段時間憧憬太宰治的……對家三島由紀夫,高歌著三島的時候她也難免將著名的三島對家加入了購物車。

然後在醉後抱著沢田綱吉苦惱說太宰治這種柔弱的男人太奇怪了果然還是綱先生更好……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攀比起來啊小春!

不過多虧了三浦春的福,沢田綱吉倒是對“太宰治”這個名字有些印象。

早知道就多讀些書了(不是),沢田綱吉頗有一些百無聊賴地想。

“說起來。”他開口同走在前方的森鷗外搭話,“森醫生知道與謝野小姐如今在什麽地方嗎?”

黑發青年的背影停滯了一瞬。

下一刻,一個仿佛是憑空出現一般的女孩子撲過來抓住了沢田綱吉的手臂。

“阿綱!”在他下意識將對方扔出去之前,金發的女孩子揚起了腦袋,“愛麗絲好——久沒見過阿綱了!阿綱有想我嗎?!”

金色的波浪一般卷曲的長發,蔚藍如深海的眼瞳,金發的女孩子穿著可愛的洋裝,動作稚氣而討喜,仰起頭的時候,像是一隻巨大的人偶娃娃生出了魂魄,正在眼巴巴地看著來人。

沢田綱吉的動作就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當然他的遲疑並不是因為這個可笑的小姑娘有多麽討喜,一來是因為對方至少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小孩子,二來則是對方的自稱。

——愛麗絲。

要說的話,在流浪的途中沢田綱吉已經遇見過許許多多的“愛麗絲”了。

她們有的能歌善舞,有的笑如銀鈴,有的坐在高高的沙丘上擺弄著駝鈴,有的站在鍾塔上引誘遠來的鴿,但是在日本,沢田綱吉所熟識的“愛麗絲”卻隻有一個。

那是在【燕騎士】上度過的短暫歲月,除了與謝野晶子之外,沢田綱吉身邊能夠接觸到的另一位“女性”便是愛麗絲。

她那時候與現在這種可愛的模樣完全不同,連身高也要高上不少——至少在沢田綱吉的記憶之中,“自己”總是仰視著愛麗絲小姐的。

和森鷗外不同,雖然知曉愛麗絲與森鷗外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沢田綱吉還是對於照顧自己一段時間的人偶小姐冷不下臉。

他遲疑地接住朝著自己撲過來的女孩,“哎”了一聲,摸了摸她金色如綢緞的長發。

“你有想念我嗎?”她眼巴巴地問。

沢田綱吉目光遊移了一下。

欺騙按理來說是窮凶惡極的mafia的看家本領,連奉行著能動手就絕不多bb原則的琴酒也擅長此道,常常在麵對必死無疑的家夥的時候欺騙對方還另有一條生路。

然而沢田綱吉雖說是窮凶惡極還要極的mafia頭子,也還成功地欺騙過了最親近的夥伴,但是麵對著這等眼巴巴看著自己撒嬌的小姑娘,他的眼神還是忍不住遊移了一瞬。

愛麗絲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了起來。

“阿綱!!”她尖聲道,“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超級、超級超級生氣的哦!阿綱是笨蛋嗎?!”

沢田綱吉“噯”了一聲下意識地就開始求饒,覺得還不如讓自己去麵對老狐狸森鷗外……至少對方不會像是藍波一樣生氣撒嬌。

但是大概正是知曉他這樣的心情,森鷗外不僅沒有加入兩人的對話,甚至還很有監護人模樣的低下頭,同太宰治耳語著什麽,夜色低垂,月光溫柔,仿佛真的有一種叫做父慈子孝的東西縈繞在二人之間。

總之就是無視這邊的吵鬧。

而這邊沢田綱吉不得不麵對愛麗絲的“怒火”,直到喪權辱國割地賠款,答應了對方一起買小洋裙一起吃小蛋糕一起捉弄林太郎一起穿小裙子……

“不行這個不行!”沢田綱吉臨門一腳刹住了車。

“喔。”

其實不怎麽生氣——畢竟就連“生氣”這一情緒也是森鷗外所設定出來的——的愛麗絲低下頭,輕輕抱住沢田綱吉的手臂蹭了蹭。

“那阿綱還會離開嗎?”她問,言語間似乎是好奇,又像是帶上了多的祈求,是讓人無法拒絕的模樣。

無形的文字像是紐帶一般在森鷗外與愛麗絲之間流淌著。

看起來似乎是和太宰治在聊天鬥嘴的黑發醫生實際上正操縱著金發的人偶姑娘,試圖盡可能地多得到一些重要的情報。神情、語態、姿勢,無一不是森鷗外精心設計過的,目的自然是套取更多的情報……如果可以的話,將對方永久地留在自己的身邊為他所用更是最佳的選擇。

要是擁有【沢田綱吉】、要是擁有如天照一般的人造神明的話,區區一個橫濱,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僅如此,落下的頭發、喝過的咖啡、淩晨四點半的港口mafia,都將成為記憶中的事物。

這怎麽不讓森鷗外喜從中來。

沢田綱吉抿了抿唇。

他從森鷗外的身上收回目光,聽見愛麗絲嘟囔著“不說也可以反正愛麗絲也不想知道,都是林太郎大混蛋想知道”,沒忍住揉了揉對方的腦袋。

“大概會停留一段時間吧。”他輕聲說道,不是回答森鷗外,而是回答愛麗絲,“愛麗絲知道嗎,我現在在寫詩哦。”

異能力的小姑娘就很捧場的“哇哦——”了起來,蔚藍的眼瞳裏閃爍著熠熠生輝的光彩,把“給我看給我看快給我看”這一串字幾乎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沢田綱吉有些後悔將這句話說出來轉移愛麗絲的注意力了。

但是木已成舟,他隻能硬著頭皮對著愛麗絲如狂轟亂炸一般的詢問作出解答,並且試圖維護自己其實不怎麽存在的馬甲。

——畢竟要是對方知道他是與荷馬一同流浪創作的,那自然而然就能摸到他的“筆名”。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沢田綱吉安撫著沒能得到答案的小姑娘,心中唉聲歎氣起來。

畢竟他實在是太菜了。

當初國文的科目對他來說也不算簡答,那些嘰哩哇啦青蛙跳的和歌放在更加擅長打打殺殺的小教父的腦袋裏,剛一進去就被縮小版本的X-BURNER給消滅得一幹二淨。

寫出的最有創造力的作品大概是小學時候寫的希望變成機器人,這個夢想在莫斯卡出世之後有了一絲絲希望——試想將莫斯卡做大做強裏麵再挖一個能夠裝人的操縱室,這不就是沢田綱吉夢寐以求的高達·簡易版了嗎?!

而除了這種作品,沢田綱吉的國文在家庭教師的調|教之下,也隻是堪堪及格的水平。

因此,放在荷馬和魏爾倫之間就不太夠看了。

可他不夠看不代表這兩位不喜歡帶他玩啊。

前有文壇常青樹荷馬的鼎力推薦,後有後起之秀詩壇新星魏爾倫的大力崇揚,雖說沢田綱吉自覺自己的詩作還差的很遠,但是在兩位大佬的帶領之下,竟然也有了一部分“雖然不知道他在描述什麽但是文字很溫柔我喜歡的詩人在推薦所以不妨看看”的奇怪粉絲。

所以隻要知道荷馬和魏爾倫其中的一個,又知曉他與這兩人之間的關係,那麽就不難推導出他的筆名。

沢田綱吉仗著自己年紀大將愛麗絲糊弄了過去,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分叉口。

“嗯……你要和誰一起走呢?”

通過愛麗絲獲取了不少情報的森鷗外摸著下巴問道。

沢田綱吉看了他一眼。

很是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的醫生唔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方向。

“差點忘記告訴綱吉君了。”他說道,“別看我現在這樣,我現在可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哦。”

他像是一隻拿著小魚幹**兔兔的黑心狐狸,尾巴尖都勾了起來,“跟我走的話,別的不說,港口mafia的宿舍怎麽都能為綱吉君留出一間。”

森鷗外看著神色警惕的棕發青年,深覺還是不如當初好騙,但還是勤勤懇懇地繼續騙了下去。

“或者綱吉君,要不要和我還有愛麗絲住在一起呢?”他想了想,回想起當初試圖誘哄對方的時候編的謊言,用來調劑調劑氣氛,“就是說,反正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嘛。”

沢田綱吉:……

他是沒想到森鷗外還記得這件事的。

不過要說在這個世界,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其實已經有了一個魏爾倫。

想起對方對於“兄弟”的執著,和森鷗外明顯是人類的人籍,沢田綱吉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覺得,森醫生以後還是少說這種話比較好。”他誠懇地說道。

森鷗外噯了一聲,裝可愛地歪頭。

“綱吉君介意嗎?”

沢田綱吉:不,我比較擔心的是你會被知道這件事的魏爾倫追殺。

他收回欲言又止的表情,索性森鷗外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家夥,就不再準備搭理對方。

森鷗外試圖使用愛麗絲的撒嬌大法。

但是當一人一異能體貼在一塊的時候就格外顯眼的文字縈繞在兩者之間,讓沢田綱吉想要迷惑自己愛麗絲沒準擁有自己的意識確實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也無法。

而一想到可愛的愛麗絲實際是森鷗外在操控,同時又將森鷗外的臉放在愛麗絲的身上……

就算是沢田綱吉也覺得有些辣眼睛。

他決定眼不見為淨,側頭看向另一邊。

“太宰君呢?”他問,棕色的短發在燈光下消融了一些,“我可以去你那裏借住一段時間嗎?”

太宰治頓時露出了抗拒的表情。

就算自己住著的地方隻是一個很潦草的集裝箱,太宰治也並不希望有其他人能夠踏足自己的領域。

但是看見沢田綱吉提出這個“請求”之後,森鷗外頓時變得可憐巴巴的表情,壞心眼的家夥就得意洋洋地豎起了無形的貓貓尾巴。

“當然……如果你希望的話。”太宰治假笑著攬過沢田綱吉的脖子,對著森鷗外露出得意的笑容,“畢竟比起英年早禿的森先生,我們這樣的同·齡·人才更有聊頭嘛。”

他彎了彎眼,鬱鬱的心情微妙地變得好了不少,臉上的繃帶蹭到了沢田綱吉被魏爾倫養的有些肉肉的臉頰也不在意,甚至順勢蹭了一把。

這時候的太宰治比起方才在局子裏的時候更加活泛,整個人像是上了發條的什麽物件,又像是什麽壞心眼的貓,滴滴答答地遊走在黑暗之中,一爪子將好好放在桌麵上的什麽物件扒拉著推下去之後看著兩腳獸氣急敗壞,爬坐在兩腳獸看不見的高處,與和黑暗融為一體之際露出王之笑容。

“畢竟比起森先生,我更像是綱吉君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他微笑著問道,“呐,是吧?”

沢田綱吉無語了一下。

雖然不知道這兩位怎麽這麽執著於和他當什麽異父異母親兄弟,但是他其實一個也不想要。

而且要是他猜的沒錯的話森醫生和太宰是差著輩分的吧,這樣當虛假的親兄弟真的不會亂輩分嗎?

森鷗外摸了摸下巴,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那就太宰叫太宰的,林太郎叫林太郎的嘛。”愛麗絲看著愚蠢的大人們,叉著腰如此說道,“林太郎是太宰的監護人,和他們都想當阿綱的兄弟有什麽衝突?”

她看著被這段話說成豆豆眼的沢田綱吉,頗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感覺。

“阿綱,你已經是大人了。”至少在表麵上看起來還是一個小豆丁的愛麗絲義正辭嚴地說道,“既然是大人了,就要有大人的樣子。”

“林太郎常常說,小孩子才要做選擇,而大人可以全都要。”她握住沢田綱吉的手,認真地抬起手傳授經驗,“所以你也可以全都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