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楚上次與薑芸蕙分別之時互相告訴了通信地址,商陸和蟬衣也並未阻攔。

而這麽快就收到了薑芸蕙的來信是葉楚楚始料未及的。薑芸蕙在信中說讓她帶著將軍前去,而具體身份薑芸蕙也已經安排好了,就說她和燕蘭乃是行走江湖的醫女,為她看病,如此這般,兩人便可前往薑府。

次日一早,葉楚楚和燕蘭便被商陸蟬衣護送著去薑府。

薑府乃京城中極為顯赫的世家,住宅坐落於京城的東麵,而京城中不少王公貴族都居住在此處。

隨著馬車不斷前進,這一帶的宅門一戶比一戶氣派,顯然官員品級都不低。

最終馬車在一金柱大門前停了下來。

這院門是朱紅色的,上邊還鑲嵌了不少祥雲、花草等傳統紋飾,最上麵有一匾額書寫著“光前裕後”四個大字。據聞薑家子弟世代為官,其先祖乃是開國功臣,因而後世享以優容。

葉楚楚和燕蘭剛下馬車,朱紅色的大門便輕輕打開了,繁霜向二人示意,領著她們走了進去。

整個宅院都極為安靜,房屋各處都雕刻著鏤空的祥瑞之花,富貴卻又給人以清雅之感。

在院落裏打掃的小廝婢女都低著頭各自忙活著自己的事情,其伺候的人顯然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穿過一條條長長的回廊,又繞過幾處廂房,最後來到了一個寬敞的院落之中,薑芸蕙正朝著葉楚楚和燕蘭招手。

“我祖父喜靜,咱們說話小點聲,快到我房間裏來。”薑芸蕙說著,便熱情地將葉楚楚和燕蘭領進了房間,而繁霜也頗為識趣地退下了。

“應該沒什麽人為難你們吧?”待眾人都坐下後,薑芸蕙問道。

“一切順利。”葉楚楚笑了笑,然後招呼將軍坐在她的旁邊。

“阿蕙,你房間可真大真漂亮。”燕蘭看著房間裏的陳設,覺得異常稀奇,紗幔低垂,房間中的桌椅懸櫃都是上好的檀木雕製而成,上麵放置著玉石寶瓶,細碎的陽光從鏤空窗花中照射進來,給這房間更添一層獨屬女兒家細膩溫婉的感覺。

過去燕蘭剛到白府,便已然覺得那是最好的住宅,卻沒想到竟然還有更好的。

“以後若有機會,我還可以帶你們到花園轉轉。”薑芸蕙溫柔地笑著,將紫砂壺中的茶水緩緩倒入茶杯之中,然後遞到葉楚楚和燕蘭跟前。

就在這時,一隻雪白的狸奴突然竄了出來,它的毛色發亮,優雅地跳到桌上。

“這時我的狸奴,她叫白雪。她和可以和將軍一起玩兒。”薑芸蕙說著便將白雪從桌案上抱了下來,放到將軍的旁邊。

一貓一狗初時都不為所動,一直盯著對方,後來便看對了眼,開始在房間中追逐打鬧起來。

而葉楚楚則是先給薑芸蕙把了一番脈,隨後幾人才有說有笑起來。

就在這時,繁霜突然推門而入。

“小姐,老爺叫您到他的書房去一下。”繁霜低著頭說。

“為何?祖父找我可是有什麽要緊之事?”

繁霜在薑芸蕙耳邊低語了一番,薑芸蕙一臉震驚地盯著她,“你說什麽?怎麽可能,不行,我不能去。”

葉楚楚和燕蘭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不知發生了何事。

“你便說我身子不適,去不了罷。”

“小姐,老爺知道您這邊的情況,若您這般說,隻會讓老爺震怒。”

薑芸蕙捏了捏手絹,似是猶豫了很久,這才道:“楚楚,阿蘭,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

薑芸蕙低頭進入薑太傅書房之時,便見主座上坐著一個年輕俊逸的男子,這男子儀態不凡,龍虎之姿,不是當今天子又是誰。

“臣女叩見陛下。”薑芸蕙非常老實地給天子行了一禮,她教養極好,即便內心對天子的駕臨一百個唾罵,也表現得溫婉大方。

“平身。”沈暮辭一見到薑芸蕙,眼底一暗,立即便想到了葉楚楚。

若不是她,葉楚楚何至於在外麵歡快得差點夜不歸宿,沈暮辭一想著便來氣。

但縱使如此,在薑芸蕙麵前,他卻什麽都不能表露出來,麵上依舊那般,不流露出絲毫情緒。

“芸蕙,給陛下沏茶。”薑太傅招呼一聲,薑芸蕙便隻得走了過去。

薑太傅此次讓她出現在此的意圖非常明顯,無非是想著今後要將她送進宮罷了。

一旦天子看上了她,以薑家的地位和權勢,讓她做皇後不是不可能。

皇帝明白,薑芸蕙也自然是明白的。

也正是因此,薑芸蕙在倒茶時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連茶溢出了杯盞都並未察覺。

“芸蕙!”薑太傅低聲嗬斥一聲,嚇得薑芸蕙急忙跪下。

“陛下,芸蕙她久居深閨,與外界接觸較少,還望陛下恕罪。”

“無妨。”上首傳來天子不辨喜怒的回答。

天子說話總是淡淡的,沒有絲毫情緒,但薑芸蕙發現,天子自始至終都未看她一眼,甚至連她倒的茶都隻是象征性地碰一下,便不再端起。

薑芸蕙立於遠處,她悄悄觀察著天子的一舉一動,而後發現,他和祖父議事之時,有的時候怕是在走神。

因為他時不時望向窗外。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天子終於起身,而薑太傅這時也說:“芸蕙,你去送送陛下。”

哪怕薑芸蕙再是不願,但還是也不能忤逆了祖父的意思。

天子走在前邊,她緊隨其後,兩人一路上都緘默不語。薑芸蕙倒是被天子周身的威壓給逼迫得緊,渾身不自在。

她巴不得立即將這人送出去,好去向葉楚楚和燕蘭訴苦。

也就是這個時候,走在前邊的沈暮辭停了下來,他突然回頭望向薑芸蕙,並且直視著她的眼睛。

薑芸蕙被這駭人的眼神嚇到了,她手上全是冷汗,身子也開始顫抖,卻聽前邊那人說道:“你便送到這吧。”

“陛下,這......祖父他......”薑芸蕙話都說不清了。

“朕對你無意,也知你心有所屬,此事朕會處理好。”

突然被天子道破心聲,薑芸蕙以為自己觸怒了聖顏,差點就要跪下請罪,“陛下,臣女......”

也就在這時,突然傳來犬吠聲。

“將軍不要亂跑啊!白雪,你也等等!”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呼喊聲。

薑芸蕙回頭一看,在長廊的盡頭,她看見了將軍、白雪正朝著這邊飛奔而來,葉楚楚正在後邊追著。

“陛下......”

“薑姑娘請回,朕還有事,便先行一步。”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薑芸蕙便見天子提步離開,他步伐很快,轉身就走,仿佛在逃避著什麽一般。

薑芸蕙愣在原地,直到葉楚楚追上前來,這才回過神:“你們怎麽出來了?”

“將軍不知道為何,突然發了瘋一般跑出來,我怕它咬人,這才追了上來。”葉楚楚喘著粗氣,望著前方,“剛才你旁邊的那人是誰?”因為距離太遠,她隻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剛才不會是你未婚夫來了吧!”葉楚楚想到了什麽,突然打趣地說道。

“罷了,我們先回房,要是被祖父看見了,這就不好了。”

*****

“什麽,陛下剛才到你家來了!”房間內葉楚楚與燕蘭聽到後震驚地差點叫了出來,“簡直就是莫大的殊榮!”

“你怕不是未來的皇後吧?”燕蘭笑著說,“那我們可要和你打好關係,以後說不定還能巴結一番。”

“不是你們想得那樣。”薑芸蕙臉上皆是苦悶,“我有心上人了......”

“我也不想當什麽皇後。”薑芸蕙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直到薑芸蕙送葉楚楚和燕蘭離開,她都還帶著歉意:“楚楚,阿蘭,今日對不住,我沒想到我會控製不住自己。”

葉楚楚拍了拍薑芸蕙的背,又抱了她一下:“莫哭啦,再哭真就變成小花貓了,下次我們一起出去玩,京都我還沒逛完呢。”

薑芸蕙輕輕“嗯”一聲,這時突然從她身後傳出薑太傅的怒斥:“薑芸蕙,你今日怎會如此......”

薑芸蕙二話不說,急忙將葉楚楚和燕蘭送了出去。

待上了馬車上,燕蘭看著葉楚楚一臉凝重的神情,這才問道:“楚楚,你怎麽了?”

“燕姐姐,這個薑太傅,我見過。”

“怎麽可能,他可是朝廷重臣,你今日隔那麽遠,定是看錯了。”燕蘭質疑道。

“可是他的聲音我總不會聽錯吧?上次在梧桐鎮,他來找過白子軒。”

此話一出,一陣詭異的沉默頓時在馬車內彌散開來。

過了許久,燕蘭才顫抖著問:“你是說,白子軒可能不隻是普通商賈這麽簡單?”

*****

今日葉楚楚和燕蘭回去得很早,然而,令她們驚訝的是,白子軒已經回到府上了。

“楚楚,你回來了。”白子軒看著葉楚楚進屋,然後朝著她笑了笑。

葉楚楚將將軍從車上抱了下來,結果,將軍二話不說便朝著沈暮辭衝了過去。

“汪汪汪!”將軍叫著,然後用嘴去咬沈暮辭的衣袍。

“將軍,你放開!”葉楚楚被將軍這架勢嚇到了,急忙蹲下將其抱住,“不是告訴你,不要亂咬人嗎?”

燕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對白子軒說道:“真是奇怪,將軍今日怎會突然就要咬你了?”

“許是我今天剛買了肉脯回來。”沈暮辭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道,說著將肉脯遞給葉楚楚,讓她慢慢喂給將軍。

沈暮辭將心中的慌亂掩飾得很好,但也隻有他知道,將軍為何會對他性情大變。

因為將軍在薑府認出了他,並且它還看到他和薑芸蕙走在一起,雖然他和薑芸蕙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但作為一隻護主忠誠的狗兒,肯定是不願意自家主人受到欺騙的。

這也是沈暮辭心中所一直糾結的地方,他到底要不要將一切坦白?

可現下他還為對太後動手,他害怕坦白一切,又嚇到了她。

這時,葉楚楚道:“燕姐姐,你把將軍帶下去,我有話問子軒。”

待燕蘭將房門合上,葉楚楚隨意找了一張凳子坐到了沈暮辭對麵。

“子軒,今天我碰見了一個人。”葉楚楚斟酌著應當如何開口,“是薑太傅。”

沈暮辭心中一驚,在聽到薑太傅時,他已經生出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來。

葉楚楚今日難道看到他了?

可此刻他不好打斷葉楚楚,隻得煎熬地聽著小姑娘繼續說下去。

葉楚楚的嗓音一直都溫溫柔柔的,像是在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一般,但隻有沈暮辭能夠體會到,她說得這些話仿佛在一步步揭開他的麵皮,讓他手足無措。

“當初我在白府時,薑太傅來找過你,我記得他。子軒,你隻是告訴我你乃商賈,但是你好像一直都未曾告訴我你背後到底站著什麽人。我知道不少商賈都和政治勢力相牽連,我也不應該幹涉你的事業,但是我確實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朝堂命官勾結上了。上次我和燕蘭遇到危險,是因為你得罪了某個朝廷大員嗎?”

沈暮辭看著坐在他對麵的小姑娘,小姑娘說這話的時候甚至皺了皺眉,似有些擔心,她在等待他的回答。

可沈暮辭卻感覺,他正在受刑。

“我是不是問得有些多了呀?”葉楚楚見白子軒一直未回答,就連她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多疑了。

“其實我隻是有點擔心你。我知道薑太傅官職很大,但我聽說......聽說他乃帝黨,陛下和太後勢必會有一爭,我害怕你被連累。雖然我不知道這些奪權之爭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我隻想你好好的。”

葉楚楚盯著白子軒,她的眼神太過純淨,這讓沈暮辭感到越發刺眼。

“楚楚,若我告訴你了,你會嫌棄我嗎?”沈暮辭思索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說道。

“我為什麽要嫌棄你?”葉楚楚的笑容甜甜的,兩個小酒窩也越發可愛,“你是白子軒又不是別人,我當然不會嫌棄你了。”

“我是......皇上。”沈暮辭用手扶住自己的額頭,將最後兩個字說得飛快,有那麽一刻,他竟然真的希望自己就是一個最為普通的商賈,和葉楚楚永遠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他不知道葉楚楚會作何反應,但他現在卻無法吐出其他字眼。

他從未如此緊張過,整個人都是緊繃的。

隻是下一瞬,便聽到葉楚楚驚叫道:

“什麽?子軒,你竟然是皇商?”

作者有話說:

俺們楚楚的腦回路是這樣的:

推理①:薑太傅來找過子軒+子軒是名商賈=子軒是一名和朝廷官員有勾結的商賈

推理②:子軒是一名和朝廷官員相勾結的商賈+子軒說他是“皇shang”=子軒是皇商

結論:子軒是皇商,他和朝廷官員相勾結,所以會因為得罪官員引來刺殺。

【小劇場】

葉楚楚:阿蕙,你是不是未來的皇後?我來巴結你。

薑芸蕙:我沒有想過要當皇後啊,還是你上吧。

葉楚楚:我根本沒見過皇帝啊。

後來的葉楚楚:好尷尬,皇帝居然每天都在我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