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辭的手又大又暖,就這般突然地覆蓋在了葉楚楚的雙眼之上。

葉楚楚眼前霎時間就暗了下來,壯美的晚霞從她眼前就此消失。此刻,她隻能聽見有節奏的馬蹄聲,以及車軸與路麵相摩擦的聲音。

因著白子軒一直在其身後,葉楚楚嬌小的身子微微動一動,便能觸碰到他,似乎是知道這樣會弄得那人不舒服,她越發肆無忌憚地動了起來。

可任憑葉楚楚如何動彈,這人就是不鬆開雙手。

葉楚楚並不知道白子軒會送給她何物,她隻知道,此刻的白子軒耽誤了她欣賞晚霞。

“白子軒又在搞什麽鬼啊?送點東西神神秘秘的,還將我的眼睛捂住,我這也太慘了吧,待會兒晚霞就沒了。”

“放開我,放開我。”葉楚楚在心中不斷嘀咕著,“白子軒這人能有什麽好東西送我?不會又和上次那般,送到我的‘心口上’吧?”

沈暮辭聽著小姑娘的心聲,眼皮一跳,過去他不太懂情情愛愛,自然也不太知道如何討女孩子歡心,做出了那般荒唐之事,如今想來確是尷尬無比。

他雖有些無奈,但依然不為所動,任憑這小姑娘在他懷裏如何動彈,他都緊緊捂住她的眼。

因為他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一個他準備已久的驚喜。

動彈了許久,葉楚楚發現對方依然沒有絲毫的妥協,加之她自己也有些累了,索性也就放棄了。

她就這般軟軟地倒在了白子軒的懷中。

漸漸地,葉楚楚聽見遠處若有若無的犬吠聲,然後又聽見了村野中山雞打鳴之聲,她的耳朵豎了起來。

直覺告訴她,白子軒並未帶著她回到白府。

此刻的葉楚楚心中不禁開始好奇了,白子軒到底準備了什麽禮物?

疾馳的馬車接連轉了幾個彎,便停了下來,馬車上的鈴鐺仍然不停地顫動著,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像是在慶祝著什麽。

“汪汪汪!”耳邊再次傳來熟悉的犬吠。

是將軍的聲音!

緊接著便聽到燕蘭的聲音:“楚楚,你可算回來了!”

葉楚楚一驚,也就在這時,白子軒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下了馬車。

“楚楚,到了。”白子軒溫潤的嗓音響起,話音剛落,他終於將捂住她雙眼的手鬆開了。

許是被捂了太久,葉楚楚突然接觸光亮陡然視物視野還有些模糊,但她還是努力睜開了雙眼,下一瞬便長大了嘴巴,像是因為震驚或者激動想要呼喊,奈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一刻,葉楚楚也無暇顧及她“心心念念”的晚霞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子軒竟然把她帶回了她早已燒毀的家中。

隻是這一次,她家的房子不僅得到了重新修葺,而且院落也得到了裝點。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白子軒,卻聽他微笑著對她道:“楚楚,歡迎回家。”

院落最外麵的柴門依然是過去的那般樣子,隻是在兩旁掛上了兩盞及其精致的六角鏤空燈籠,上麵還刻著“葉”字。

隨著葉楚楚走進院落,她便看見在院落中不僅有小橋流水,還有一個及其迷你的花園,上麵開了不少野花,有幾隻豔麗的蝴蝶在其中飛舞。

在一棵巨大的百年榕樹之下,放置著一個狗窩,而將軍正懶洋洋地躺在其中,高興地朝著她搖著尾巴。

炊煙嫋嫋升起,夜幕逐漸降臨,將整個院落及其屋子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氛圍之中。

這一切,都是那般美好,卻又是那般的不真實。

葉楚楚看著看著,仿佛看見她的母親正坐在井邊,她的手中拿著針線,正溫和地朝她笑著,耳邊也傳來了幼時母親的呼喚聲:“楚楚乖,到娘這裏來!”

下一瞬,葉楚楚又仿佛看見了她父親的影子,她看見幼時的自己坐在自己父親的肩頭,被舉得很高很高。

她看見她的父親和她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楚楚?”沈暮辭見著葉楚楚站在一邊一直未動,有些不明所以,便輕輕地喚了一聲。

葉楚楚眨了眨眼睛,眼前一家三口的和睦之景立即便消失了,也就是在這時,她才發現她臉頰濕潤,早已滿臉淚痕。

她曾以為,蘇婉命人謀劃的那場大火,雖然讓她無家可歸,但也讓她變得堅強,讓她學會忘記過去的那些不美好,永遠都向前看。

她在過去經曆了太多苦痛,也逐漸學會了遺忘。

她曾以為自己早已淡忘了發生在那個家中的點點滴滴,可今日再次見到重新建起的“家”,她心中的那層防線頃刻間瓦解。

家,永遠是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也是她心底最脆弱、最不能觸碰的地方。

刹那間,她便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

沈暮辭原本認為葉楚楚再次見到重新修建起的房子會很驚喜,如今這小姑娘卻不知為何哭了起來,這讓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葉楚楚的哭是無聲的、沉默的,可越是這般,越讓沈暮辭心疼。

上一次見著小姑娘哭還是他嚇唬她說要挖掉她的眼睛,那時的確是他做得不好;可這一次,他隻是想讓她高興,卻不想小姑娘還是哭了起來。

看著葉楚楚盈盈泣淚,沈暮辭的心立即便糾了起來。

他哪裏舍得讓她掉眼淚,一滴也不行。

他走到葉楚楚旁邊,拿起手絹為葉楚楚輕輕擦掉眼淚,然後將葉楚楚摟進了懷中。

燕蘭見著葉楚楚哭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想要上前安慰,便被裴宇攔了下來:“讓公子去安慰葉姑娘吧。”

“可是——”

燕蘭順著裴宇的目光望向白子軒,隻見其鳳目明澈,眼神溫柔似水,與平日裏那個沉悶威嚴的男子判若兩人,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葉楚楚並未掙紮,乖順地像一隻小貓兒一般,在沈暮辭懷中一直哭著。

她時不時用沈暮辭的衣服擦一擦自己的鼻涕和眼淚,沈暮辭也不惱,反而用手輕怕這小姑娘的後背。

自從沈暮辭知道葉楚楚家走水之後,他便隱隱約約地感知到,雖然葉楚楚暫住在白府,但她心底一定想重新擁有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家。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便命人暗地裏重新清理她家的院落和在大火中麵目全非的房屋。

恰逢這些日子他們與董茂之間的恩怨將會放到明麵上來,白府不再安全,沈暮辭便想著,趁著這一時機,帶著小姑娘住進他為她重新建起的家中。

他隻想她快樂,希望她臉上那兩個笑起來的小酒窩一直都存在。

卻不想,他未曾意料到,這竟然勾起了葉楚楚對於幼年往事的回憶。

早知如此,他便會事先告訴她,這也好比現下惹得小姑娘難過要強。

葉楚楚哭起來時,整個身子都沒多少力氣,她在沈暮辭懷中仿佛早已軟成了一灘水。

在這一刻,沈暮辭便是她堅實的臂膀。

“楚楚,一切都過去了,明天會越來越好的,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沈暮辭從未安慰過人,尤其是女子。麵對葉楚楚的哭泣,他說話時都有些笨拙,生怕說錯了什麽,讓小姑娘更加難過。

葉楚楚哭了許久,哭得有些淚了,便沉沉睡了過去。

沈暮辭看著逐漸安靜下去的小姑娘,輕輕地將她抱起,然後將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小姑娘沉睡之時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眼睛也有些紅腫。

沈暮辭小心翼翼地將小姑娘臉頰上的淚珠擦掉,看著她通紅的眼睛,更加心疼。

恰逢他一回首,便看見燕蘭正焦急地站在門外。

沈暮辭轉身走了出去。

燕蘭的臉色並不好看,徑直問道:“你欺負他了?”

因著葉楚楚方才哭過,沈暮辭的心情也算不上太好,沉悶地回答道:“未曾。”

“但是你讓她哭了。”

沈暮辭本就因為自責而煩躁,聽到這話更是有些氣惱,並未接這話,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她的眼睛有些紅腫,應當如何處理?”

“你不用管,我來便是。”燕蘭說著便朝著房間裏走去,卻很快被沈暮辭攔住了。

“我來便是。”沈暮辭語氣堅定,帶著很強的威懾力。

燕蘭盯著眼前強勢的男子,不悅道:“你就是這般對楚楚的姐姐說話?”

“你要是不想吵醒楚楚,就小點聲。”沈暮辭將聲音壓低,並不想和燕蘭計較,直接向裴宇使了個眼色。

“你!”燕蘭還未說完,便被裴宇拉走了,臨走之時,隻得說道,“最好用冰帕子為她敷一敷眼睛,要不然明早,這眼睛會疼的。”

沈暮辭點頭,再次朝著房內走去。

夏日的雨來勢洶洶,總是毫無預兆,並且還伴著驚雷。

葉楚楚是被震耳欲聾的雷聲吵醒的。

她一向害怕打雷,此刻聽見雷聲,自是想要將她的頭立即縮進被窩之中。

“楚楚,你醒了?”此刻的沈暮辭正在用冰帕子為葉楚楚敷著眼睛,他剛轉過身準備去換一張幹淨的手帕,便見小姑娘似是醒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葉楚楚這才將頭探了出來。

她哭了許久,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的眼睛並未又幹又疼。

她朝著白子軒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他怎會在這裏。

“我來看看你。”沈暮辭見著小姑娘氣色不錯,心底也踏實了許多。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滑過漆黑的夜空,將其瞬間劈成兩半,緊接著,便聽見了炸雷作響。

葉楚楚又將頭縮了回去。

看著在被褥中不斷顫抖的小小的身軀,沈暮辭心中一動,朝著葉楚楚輕輕走了過去。

“楚楚,別怕。”沈暮辭坐到床邊,溫和地說道,“要不我來陪你?”

小姑娘縮在被窩裏一直都未動彈,這讓沈暮辭有些失望。

她還是有些戒備他的。

就在沈暮辭快要失去信心之時,葉楚楚突然從**坐起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

沈暮辭一喜,急忙看向葉楚楚。

其實小姑娘並沒有看向他,她低垂著頭,她的發髻散落下來,衣服也有些淩亂,但她的耳垂卻在不知不覺中紅了起來。

原來,是害羞了呀。

葉楚楚朝著靠牆的地方挪了挪,給沈暮辭留出了足夠的位置。

沈暮辭一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見眼前之人毫無動靜,葉楚楚這才抬起頭來。

這是葉楚楚第一次見白子軒犯傻,此刻的他在她麵前將他平日裏駭人的威壓盡數收斂,看上去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溫柔公子哥兒。

白子軒這不明所以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愛。

葉楚楚瞪了白子軒一眼,用手拍了拍她留出來的位置,像是在說:

你上不上來?

作者有話說:

其實我也想寫小沈送吻,甚至還想寫do,奈何小沈還沒完全追到老婆QAQ,隻不過大家為他打點氣,他很快就能暫時性地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