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過,兩人相對而戰,葉楚楚在前,沈暮辭在後。

在問出這樣的問題之時,葉楚楚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心跳在不斷加快,但她也說不清此刻自己的心境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狀態。

“真的。”

沈暮辭聲音不大,但卻如同一記重錘打在葉楚楚的心間。

葉楚楚一愣,倉促之中便將自己的頭低下了,此刻的她不知道白子軒說這話時是一種怎樣的神情,但葉楚楚卻膽怯地不敢用眼神與之對視。

是害怕看到白子軒眼中那自然而然流露而出的情意嗎?她也不知。

沈暮辭將葉楚楚的動作都看在眼裏,此刻,他說不清葉楚楚是害羞還是抗拒。

他很想拉住她的手,感知一下她心底所想。

但沈暮辭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說出這話,本是想試探一番葉楚楚對他的情意,現在已然嚇到了眼前的小姑娘,若是他再去拉住她的手,豈不是讓其越發受驚?

不自覺中,葉楚楚又向後邊退了幾步,她與白子軒之間的距離更加疏遠了些。

伴隨著葉楚楚的疏遠,兩人之間的氣氛也就更加緊張了些。

沈暮辭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心底的失落,笑著說:“真是不禁逗。”

這話給雙方都遞了一個台階,原本緊張又有些尷尬的氣氛頓時有所緩解。

卻不想下一瞬葉楚楚便聽著白子軒問道:“怎還在想著那日之事?”

“可是心疼我了?”

語罷,眼前的男子還挑了挑眉。

這話說得有些隨意,也有些輕佻,原本葉楚楚心中還有些沉重,此刻竟然被這話弄得有些不高興了。

她殷紅的小嘴嘟起,好看的眉頭也擠作一團。

她才不心疼他呢!

葉楚楚並不想搭理眼前這個“無理取鬧”之人,轉身就走。

轉身之時,旋繞在她手臂間的繡花披帛翻飛起來,在夜風的吹拂下,格外撩人心弦。

可葉楚楚沒走幾步,便覺得她的衣服像是勾住了什麽東西一般,這讓她不得不再次回頭。

隻見白子軒正握著她長長的披帛的一角。

葉楚楚拉了拉自己的披帛,想要將其從白子軒手中拉了過來,可她的力氣哪有白子軒大,自是搶不過來的。

“不是我抓著不放,是你的披帛剛才勾到了我的手。”沈暮辭說這話時一臉無辜。

“你看。”說著,沈暮辭便將自己的手腕展示給葉楚楚看,隻見他那白皙的手腕上披帛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其上。

葉楚楚:......

白子軒裝得實在太過明顯,葉楚楚毫不猶豫地對他打起了手勢,示意他鬆手。

“我送你回去睡覺。”沈暮辭權當沒有看見葉楚楚的手語,很自覺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這一路,葉楚楚沒再分給白子軒半點眼神。

也幸得他們在此期間並未遇見其他人,否則,外人定會對他們之間這奇怪的“牽連”感到震驚。

沈暮辭好似也不在意這一點,待到了葉楚楚的房間,便很自覺地將他手中的披帛解了下來。

他隻是想送她回房間罷了,如今能夠見著小姑娘回房睡覺,已是滿足。

在白子軒放開披帛之時,葉楚楚並未停留,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楚楚,等一下。”沈暮辭突然叫道。

葉楚楚一頓,就這般停住,但未曾回頭。

緊接著,她的手便被白子軒拉住了。

葉楚楚剛想要掙脫,便發現她手中被塞了一包糖果,而白子軒很快便放開了她的手。

“晚安。”

葉楚楚看了看手中的這包糖果,又看了看沈暮辭,最終還是用手語向他道了一聲晚安。

然後,她快速躲進了房間,將房門重重合上。

房間裏一片黑暗,葉楚楚並未立即就掌燈。

她就這般靠在門前,用頭頂著門,手中拿著白子軒給的這包糖果。

葉楚楚一向都極為喜愛甜食,她在黑暗中將一顆糖放進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便在嘴中化開,如同此刻她又酸又甜的矛盾的心緒一般。

今夜雖被白子軒“非禮”了一番,但葉楚楚卻發現,她雖然和往常一般會氣憤,但她的心卻不受控製了一般,會狂跳不止。

這樣的感情,她感到有些奇妙。

隻是她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何種情感。

她轉頭看向窗外,在月色下,回廊上的燈籠搖曳著,而屋簷下的風鈴傳出清脆的聲響。

葉楚楚閉了閉眼,她就這麽沉浸在黑暗中,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與之同時,沈暮辭也並未離開葉楚楚所在的院落,他一直站在轉角處的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目光凝視著葉楚楚所在的房間。

若是有旁人在,就會發現,此刻沈暮辭的眼神溫柔似水,不似平日裏的那般冷漠和威嚴。

“離白子軒遠一點,離她越近,越會失控。”

沈暮辭想起了他在遞給葉楚楚糖果時聽到的小姑娘的心聲,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

原來這個小姑娘竟然也會失控啊。

沒關係,來日方長,總有盡在掌握的那麽一天。

*****

次日清晨,葉楚楚可謂是被梧桐鎮所發生的驚天大事給“轟炸”而醒的。

若說董茂在這個階段成親這一行為已經讓不少人感到詫異了,那麽他今日的行為則會更加顛覆常人的認知。

在他將“葉楚楚”娶進門的第二天,他便宣布,休妻。

而這休妻,不是休的“葉楚楚”,乃是他的正室妻子——蘇婉。

此刻眾人正坐在正廳裏用早膳,而目睹了整個休妻過程的高福則繪聲繪色地講起其中經過,仿佛一個說書先生。

“我說這個董茂可真夠快的,竟然趁著他爹不在,將蘇婉給休掉了。這蘇婉可是蘇家人啊,他將蘇婉休掉,不就是暗示著要和太後決裂嗎?”這高福平日裏不僅八卦,消息還靈通,從街上一回到府中,便開始說了起來。

“那蘇婉,在收到董茂的和離書後,在街上叫得撕心裂肺,嘴上一直不斷叫嚷著一定不讓其好過。卻不想,這董茂頭也不回,隻說了一句,夫妻緣分已盡,便走了。拳頭打在棉花上,我看著這蘇婉都要被氣死了。”

眾人聽了,各有各的反應。

葉楚楚這才知道,哪怕早就傳出董茂與蘇婉之間關係不睦,但蘇婉行事作風依舊無所顧忌,這一切,都源自於蘇婉有一個強大的母族。

沈暮辭聽到這件事情,麵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兄,我看你對這事似乎一點都不驚訝,為何?”徐鴻文因著昨夜住在白府,現下正和眾人一塊用早膳,看著白子軒這般,好奇地問道。

“這董茂行為猖狂,不服管教,休妻隻是遲早之事。隻是恰逢這次董縣令被調往淮水一帶配合朝廷治理洪澇災害,才給了他這機會。”

“難道他是因為葉姑娘嫁給他才選擇休妻的嗎?”徐鴻文問道。

這問題一拋出來,在場所有人都一愣,尤其是葉楚楚和燕蘭。

“你這意思就是,董茂對我們楚楚是真心的?”燕蘭皺著眉頭,不讚同地說道,“我看著董茂乃是趁著將楚楚迎娶進門一事大做文章,引得蘇婉這妒婦發怒,便以善妒之名休了她吧。”

“哪是隻有善妒,據說還有惡疾。”高福繼續說道,“你們沒看見那蘇婉的臉,當時一陣疾風將她的麵紗吹落,可是嚇壞了眾人。這蘇婉不知遭遇了什麽事情,麵容灰敗,上麵有著很深的疤痕,如同老婦一般,據說身染惡疾,如今已然破相了。”

此話一出,正廳內的氛圍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沈暮辭依然若無其事地喝著茶,而葉楚楚和燕蘭,則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別樣的情緒。

這蘇婉,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她活該。

過去為非作歹,如今卻被董茂休棄,直接逐出梧桐鎮,蘇婉一夕之間成了許多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高福又與眾人說了許多,大夥兒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談論此事。如今蘇婉不僅身敗名裂,而且容貌盡毀,著實有著大塊人心之感。

“彈劾董茂的時機到了。”待眾人已經厭倦了這個話題,沈暮辭放下手中的杯盞,幽幽地說道。

見著大家似乎對他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沈暮辭嗤笑一聲,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精光,“如今董茂休掉蘇婉,必會驚動太後,董家勢必不會再受到太後庇佑,如此以來,彈劾他也就會容易許多。”

*****

因著葉楚楚在明麵上已經嫁給了董茂,她在救濟流民以及幫助沈暮辭搜集董茂的罪證之時自然是不能公開出麵的。

所以,她隻得蒙著麵紗,坐在醉軒樓的一個專門的房間裏幹活兒。

夕陽西下,充實的一天很快便要接近尾聲。

葉楚楚看著遠處的落日,仿佛披著金紅色的華麗長袍在不斷墜落。

也就是在這一瞬,葉楚楚突然想將這美景分享給另一個人。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出自《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

正在她沉思中,裴宇推門而入:“葉姑娘,公子來接你了。”

葉楚楚輕輕點了點頭,急忙提起裙子奔跑下去,她想要趕快把這朱霞爛漫的景色分享給白子軒。

“今日怎這般高興?”沈暮辭坐在馬車上,看著朝著他飛奔而來的小姑娘,有些訝異。

葉楚楚不語,隻是撩開馬車的車簾,然後指著最西邊太陽落下的方向,讓白子軒看。

順著葉楚楚的方向看去,沈暮辭果真看到了壯美的落日。

落日正在不斷消散,即將被遠山所遮蓋,其暮光四溢,仿佛下一刻便消失在雲層之中。

這不禁讓沈暮辭想到了“落日歸山海,山海藏深意”。(《我在人間湊數的日子裏》)

在這一刻,沈暮辭看到了比落日更美的風景,那是在落日掩映下葉楚楚對他的回眸一笑。

沒有算計,沒有利益,是那般聖潔和純粹。

葉楚楚就是他的神明,她將她的光亮慷慨地灑向他,將他從黑暗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她就是上蒼賜給他,最好的禮物。

沈暮辭心頭微動,抑製不動心中的激動,悄悄地拉過了葉楚楚的手,輕輕說道:

“楚楚,我也有東西要送你。”

沈暮辭說著,便捂上了葉楚楚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咳咳,可以來猜一下在小沈這神奇的腦回路下會送啥~下章揭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