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青銅色泛著金光的劍狠狠地釘在地上入地半尺,劍身古老祭祀的圖案隨金光閃爍跳動著,在這樣強大法器震懾下,桃安手中的彤月弓正在微微發抖。

“這是……妖神劍?”

還不等眾人看清,眼前的一幕驚的眾人咬了舌頭。

隻見剛剛站過數人的地方忽然從地底伸出數隻腐爛惡臭長著長長指甲的鬼手,白骨森森向上抓去,若上麵還有人恐怕早就皮開肉綻。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神聖的觀星台上黑氣繚繞,手的主人也一個一個的從地底爬出,青麵獠牙如同地獄的惡鬼,還不是人死之後的鬼,而是各式各樣恐怖惡心的妖物所化。

桃安也被剛剛的衝擊震開,但他控製自己上了房頂,此時來不及多想這是什麽情況,撚出箭身挽弓射去,妖死之後的鬼本身也是妖,彤月射出的箭一箭一個燃燒發出惡臭,但桃安並未使用向大帝所借的法力萬箭齊發,隻為了給劍的主人留一個餘地。

一個玄色身形幾度靈動跳躍精準的避開發了瘋的惡鬼們,翻入觀星台足尖點地跳躍,輕輕落在劍柄之上。

瀑布似的黑發被一根發帶攬住,單薄眼皮之下是淩厲的目光,雖著黑衣,卻神聖不可侵犯,此人不是伊子堪又是誰。

桃安的心劇烈跳動著,所謂小別勝新歡……可能並不恰當,但現在他的確不想去管什麽妖啊神的,隻想變成狐狸在伊子堪懷裏打幾個滾。

而伊子堪又何嚐不煎熬萬分,剛從天牢出來就感受到皇城有妖,雖然這妖的殺氣意外的不重,但給桃安身上打下的生死符告訴他桃安就在皇城,剛到客棧隨手扯了根發帶就急匆匆的往皇宮趕來,實在是……有失分寸。

伊子堪撇了桃安一眼,壓不住心底的暴虐,伸出手掌兩指向上,霎時間,觀星台每一層地上金色符文如盤龍飛騰顯現真身,整個建築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法陣,向外爬去想要找桃安麻煩的惡鬼麵前升起光罩擋住,伊子堪拔出妖神劍目光如炬:

“全都去死。”

血,噴湧染紅了牆壁向下淌著,來自惡鬼喉嚨裏幹涸的慘叫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劍鋒所劃之處厲鬼哀嚎,伊子堪的外衣濺了一身的血暗淡了顏色,妖神劍欲來欲泛著殷紅的光,在血霧之中令人驚心動魄。

花海戰神,沒有花,便是血海戰神。

觀星台之外的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伊子堪手下亡魂堆積成小山,暗紅色不新鮮的血液順著高啄的屋簷而下,滴滴答答如同下了一場沾染上了就會化身厲鬼的雨。

地下的妖鬼還在源源不斷的向上冒出來,桃安站在法陣以外隻覺得奇怪,這種規模的惡鬼出行總不可能真的是從地獄中來,隻可能是有人在暗處搞鬼。

他仔細觀察著觀星台外的眾人之中,皇帝、伊長歸、伊棠溪、伊應星等等……並沒有可疑的麵孔,那麽幕後之人究竟隱藏在哪裏呢……

就在此時,原本萬裏無雲的晴空漸漸被覆蓋,烏雲遮天蔽日的壓了下來,桃安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伊子堪抬頭目露凶光。

桃安當即明白了這就是雷神要下來多管閑事了,他現在可是大帝附體,誰怕誰啊,正愁沒人撒氣呢。

彤月弓拉了個滿月抬手瞄準烏雲最深處,還不等第一道天雷劈下,紅色的箭矢射出,大帝法力將它催化為一隻真正的長尾神鳥,狠厲的嘶叫聲衝破雲霄,揮動翅膀鑽入烏雲以上,這才是真正的一箭穿雲。

壓城的黑雲霎時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白色的天光,周圍憑空起了一道灰藍色的閃,等了許久卻沒有降下一道天雷。

“怎麽這就怕了,真沒意思。”桃安放高聲調,像是在朝天上的黑心神仙喊話,其實也是說給皇宮之中的幕後黑手。

“鏘”的一聲,又是利劍入地的聲音,伊子堪渾身仿佛被汙血沐浴過,衣擺處是衣服被浸濕不斷滴落的血珠,簡單束起的頭發又因動作太大而散開,妖鬼砍殺殆盡屍體踩在腳邊,此刻他就是剛從地獄之中逃亡出來的惡鬼。

“是啊,真沒意思。”伊子堪的話中帶著半分虛弱的慵懶。

法陣落下,伊子堪縱身跳上屋簷與桃安隔著一步的距離並排站著,剛剛解決了如此多的妖鬼之患,桃安按捺不住伸手去抱他,聊以慰藉這麽長時間以來近乎瘋狂的執著與思念。

伊子堪卻側身一步躲開了:“身上都是血,不要弄髒了我的小神仙。”

桃安眉角一跳:“好,那就回去再好好算賬。”他不知發了什麽瘋,抬起彤月一連向天上發了三隻幻化成神鳥的箭,雷神終於慫了,到最後也沒降下一道天雷來。

“伊絮國師,是你自己出來,還是要我把你找出來?”伊子堪挽著妖神劍,向四周叫囂著。

桃安周身的氣壓很低,即使天上的烏雲漸漸散去也散不掉他身上宛若實質的陰霾。毫無預兆的,他忽然抬起弓便往一個方向射去,沒有動用大帝的力量,不幻化神鳥箭的速度便極快,下一瞬便傳來一聲從遠處傳來的慘叫。

伊子堪衝樓下的錦衣衛指揮道:“還不快去追!”

錦衣衛慌亂之下還不忘自己隻聽令於皇帝,而皇帝就快要給現在的伊子堪跪下了,嗬斥看向自己的錦衣衛:“愣著幹什麽,都聾了嗎!”

他們這才心安理得的前去捉拿賊人。

這狗皇帝還在這裏,兩人就不能過分親密,伊子堪心中煩躁,十分想用腳下的妖神劍把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窩囊皇帝斬了。

“主上。”桃安忽然叫了他一聲。

伊子堪眉毛一挑,他來的晚,不知道桃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這稱呼讓他心裏癢癢的。

“主上,賊人交給錦衣衛,您還是先回去沐浴更衣吧。”

伊子堪看向皇帝為首的人堆裏,不知在看誰,搖了搖頭:“事情還沒解決,總歸是風不平浪不靜。”

桃安不明白還有什麽事情沒解決,但他現在隻是個小跟班,主人說什麽就聽著的得了。

伊子堪跳下房頂:“陛下,妖患已經解決,還請您移駕觀星台內。”

雖說剛剛伊子堪化身血海戰神大殺八方是在四樓,但此時髒汙的血滴滴答答已經流到一樓的屋簷上向下流,皇帝咽了口吐沫,閉著眼睛跨了進入,還是躲防不及,一滴血落在了龍袍的肩頭上。

眾人跟著他走進去,伊棠溪戀戀不舍的回頭看著伊子堪,他身上被鮮血浸染,脖頸手腕也盡是血汙駭人非常,嚇得她一個錦繡叢中的公主縮了縮脖子,但又因為這人是伊子堪忍不住多看兩眼,越看越有血氣方剛的少年英氣。

伊子堪不以為意的瞅了她一眼。

桃安看著這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氣不打一出來,他現在記憶恢複了,想當年歡生這小孩哪裏敢違抗自己的半點意思,幾十年過去當真是滄海變桑田了。

桃安走到他旁邊“嘖嘖”兩聲,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不應該叫主上,得海改口準駙馬爺了——”

伊子堪淩厲的目光斜過去,看著桃安自己都沒察覺到撅著嘴,也就明白了某人的醋壇子打翻了一地,嘴上還不饒人反過來氣聲說話:“嚐過了小神仙的滋味,旁人哪裏還能入的了眼。”

“哼,花言巧語。”桃安白他一眼。

“諸位先在此休息,朕與伊……伊天師有些要事要談,伊子天師,借一步說話。”

進了觀星台,皇帝邀請伊子堪單獨說話,伊子堪沒什麽所謂,欣然前往,二人繞過屏風以後去了。

桃安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想也知道,皇帝無非就是想要伊子堪給個台階下,又不想當著眾人的麵丟了尊嚴,他冷笑一聲,沒人可以在他的歡生麵前裝腔作勢!

“您真的活神仙下凡嗎?”他正自顧自想著,忽然有一張臉湊上來,正是以前有過一麵之緣的伊應星。

看著那張期待的臉,桃安很難繼續說下去瞎話,這孩子實在太過可憐,在山莊之時伊子堪一口雞湯也不分給他,現在又要被自己騙。

“你信則是,不信則不是嘍。”

伊應星重重的點頭:“我信,怪不得伊天師隻願意為您一個人洗手作羹湯,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一邊的風憶挪了兩步去伊長歸身後,好奇的小聲問:“這世上真有活神仙啊?”

伊長歸更願意相信另一種說法:“不論是不是上天瓊宇的神仙,隻要救苦救難驅逐妖患自然就是活神仙。”

風憶驚訝的看了看他的嘴臉:“原來你這嘴裏居然也能說出人話,真是不容易。”

伊長歸拉下嘴角垂下眼皮:“你又欠收拾了是吧。”

風憶笑出了一個小梨渦:“我錯了還不行嗎,三皇子殿下——”

“天上是什麽樣子?”伊應星還在圍著桃安嘰嘰喳喳。

“和皇宮差不多……”

“啊?一點變化都沒有嗎?”伊應星有些失望。

“當然有了,有很多。”

“比如呢?”

“比如……”桃安敷衍的回著,思緒早就飄到了屏風後麵伊子堪的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