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足了覺,畢秋華伸了個懶腰從棺材中爬出來,來到外麵天已經大亮,左顧右盼卻找不到桃安三人的身影。
“前輩!”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呼喊,畢秋華抬頭望去,桃安正半躺在二樓的屋簷上,曬著太陽吃啃著果子,麵前還有散落一片的小黃果。
桃安天賦極高,這幾日幾乎已經百發百中,便也不覺得小黃果有多珍稀了。
“這可是神果,就讓你這麽糟蹋的?”
桃安“嘿嘿”笑了兩聲躺下伸個懶腰:“反正明年還會長出來,隻是這味道實在算不上香甜,要是有美酒相伴就好了。對了前輩,樓底下那麽多奇珍異寶,就沒有陳年佳釀?”
“沒有。”畢秋華不願搭理他,有也不能讓你知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
畢秋華實在忍不住:“修行之人應當無欲無求,想你這個樣子怎麽拋除雜念潛心打坐,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不會喝酒呢。”
桃安跳下來:“前輩,我可是已經活了三百多年,您也這麽大了?”
畢秋華被堵了一下:“你這三百年不過是虛度。”
桃安樂不可支:“好,那我不說自己,伊子堪從小也不算無欲無求,他十幾歲就有**欲了,這怎麽算?”
“你怎麽知道?”畢秋華實在不相信桃安所說,雖然隻見過幾麵,那孩子性格比三冬還要寒冷,實在想象不到他會有什麽欲望。
“我自然知道,我發誓沒有騙你。”桃安信誓旦旦,伊子堪十八歲就對自己圖謀不軌的事你以為我會輕易往外說?
“你是伊子堪嗎?”畢秋華問。
“不是。”
“你有他那麽高的天賦嗎?”
“……沒有。”
“你能天橋渡妖嗎?”
“不能……”
畢秋華拿出老師的威嚴:“凡事都要和別人比什麽,你活了三百年還不如我和伊子堪這樣隻有百年的,還在這裏和我論什麽,趕緊打坐去!”
“好吧,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桃安一本正經的說。
“問。”
“前輩您有愛過嗎?”
“滾……”
一連十幾天,畢秋華一睡醒就能見到桃安來煩他,不是問東問西就是展示自己射下來的各種果子,起初他也不耐煩,每次睡醒都要刻意躲開他才有個清淨。
隻是不知為何,漸漸的他發現桃安變得沒有往常那樣快樂了,憂鬱的躺在屋簷上的時候,身邊真的很缺一壺酒。
棒槌和地蛋在這裏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修煉方式,那就是和自己的好朋友們獅子老虎它們打成一片順便修煉,每日天不亮就約著去森林最深處的湖邊采蘑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麽刻苦呢。
隻是今天他們剛剛來到這裏,就看見湖心處漂浮坐著一個人,身著紅紋白衣,披散頭發盤腿閉眼,與世無爭的靜靜打坐。
“棒槌你快看!那是不是湖仙啊。”
棒槌仔細看了一眼,敲敲他的頭:“你眼瞎了,那明明是我們主人。”
地蛋皺起胖胖的小臉仔細看去:“啊!那真是主人,他這麽早就來打坐做什麽?”
似乎被耳邊的聲音吵醒,桃安睜開眼睛,眼中先是如血一般的紅色,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也不怪地蛋認不出他來,此時的桃安的確和十幾日前大不一樣,四散的頭發發梢完全變成了暗紅色,眉間是二鳥盤旋的雲紋,靈力運轉指尖能看見跳動的火焰。
此刻懸浮坐在湖麵上,周身**起漣漪,翠綠的湖水映出他的倒影,卻不是人身,而是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
桃安的眼神掃過嘰嘰喳喳的二人,他雖然如火神附體,眼神卻冷若冰霜,讓棒槌和地蛋打了個寒顫。
“地蛋,要不我們還是去外邊吧。”棒槌縮著脖子咬緊牙關。
“我看行,主人的眼神怎麽變得和老東西一樣讓人害怕。”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已經走出了二裏地。
二人走後,桃安剛剛想閉上眼睛繼續修煉,背後又有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雞都還沒叫三聲你就起來了,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刻苦?”
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的畢秋華從森林中冒出頭來。
桃安眉間雲紋消失,頭發也變成黑色。
“來這裏的路上我曾遇見因為伊子堪來殺我的人蛇,因為我,他已經不再安全了,這些天都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我想早點見到他。”桃安低下頭,看著水中另一個自己的眼睛。
“何必擔心他的安危,像他這樣的通天國師,如果遇到危險一定會天有異象,你每天看看天,就知道他是否平安了。”
桃安聽他的話抬頭望了望天,每一天好像都沒什麽特別的。
“前輩,我要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呢?”
畢秋華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這他哪裏知道,這秘境也是第一次有外人進來。
“這種事情急不得,等到時機成熟自然會有預兆,一切自有天來安排。”
桃安閉上眼睛,影子又重新變成火焰。
秋雨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皇城平整的路上大片積水,三皇子府的馬車駛過去濺起水花,在宮門緩緩停下。
“去吧,晚上我在這裏等你。”三皇子慵懶的靠在一邊看著風憶。
風憶白他一眼,自從入宮以來,每日都是給皇上看病,重複著過著日子也變得麻木了,唯一的樂趣恐怕就是和眼前這人吵架打架了。
“唉,隻求今日不要再見到太子。”
“昨日見到太子了?他又去父皇麵前說什麽好話了。”
風憶嘲諷的嗤笑一聲:“無非就是國師不肯去太子妃的生辰宴上露臉,太子卻眼巴巴的追到觀星台。不過即使是這樣也就算了,還得要去陛下麵前湊個眼熟,是怕全天下都不知道國師不肯給皇太孫寫平安符?”
想到他這大哥,伊長歸目光陰沉,“你是覺得,他有些丟臉?”
風憶不懂皇家恩怨,隻是單純的討厭太子:“他怎會覺得丟臉,不過是有些看不慣國師讓他下麵子,告到陛下麵前了就是。”
伊長歸提醒他:“有些事看到就好,不要參與。”
“我自然明白,走了。”風憶討厭他總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子。
“等等。”
一件帶有溫度的披風忽然從風憶背後包裹過來,上麵的香氣很是熟悉。
伊長歸伏在他的肩頭:“秋雨過後總是寒冷,別等到凍著了不舒服了又要跟我鬧脾氣。”
風憶最是抵擋不住他這樣一本正經的對他,此時打他罵他都變得不合時宜。
“誰跟你鬧脾氣,我又不是小孩子……”
身後人輕笑兩聲,笑的他渾身酥麻:“對於我來說,你永遠是個小孩子。”
“你閉嘴吧,我走了!”風憶幾乎是落荒而逃。
風家世代生活在驚鳴穀中,心思最是單純,如果不是伊長歸突然闖入帶走自己,也許自己也會像穀中其他少年一樣,收幾個徒弟,擁有一場風花雪月的情愛,結婚生子頤養天年。
說起來風憶十分慚愧,驚鳴穀中人人與世無爭,性格溫和醫者仁心,而他入了世俗不僅僅與皇家扯上關係,還以和伊長歸吵架為樂趣,真是丟盡風家顏麵。
腦中想著遇見伊長歸以後發生的糟心事,不知不覺便來到了皇帝寢宮門口。
門外的二錢公公叫他來伸手去攔他:“風聖手,陛下和重要的客人在裏麵商議國事,今日就不必麻煩風聖手了。”
風憶看了看緊閉的寢宮門,平日裏無論誰來門都不會關,今日看來真的有很重要的客人了。
隻是他實在鬱悶,既然如此為何不早和他說,伊長歸此時恐怕早就掉頭走了,他就隻能走回三皇子府。
“陛下近來一切安好。”
皇帝床前站著一位連臉都遮再披風裏麵的人,聲音嗚咽難聽,讓躺在**的皇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托許天師的福,還算不錯,我與你說過的事不知結果如何了。”
“回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不論是雄鷹還是家雀,都已經白白胖胖。”
皇帝日見好轉的臉上浮現笑容:“如此,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動手。”
那人並未回答皇帝的話,反而又問了一個問題:“陛下,有件事我想請教您。”
“什麽事?”皇帝臉上笑容變淡。
“前朝百姓苦不堪言,農事顆粒無收,是何原因?”
“自然是因為妖患。”皇帝皺眉,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那妖是不是該殺?”
“那是自然,妖害人自然該殺,否則先皇與朕設立天師府,國師與朕平起平坐不都成了笑話。”
那人輕笑一聲:“那若是大齊國師身邊……經年養著一隻妖呢?”
皇帝大驚失色:“你說什麽!”
“想必陛下也應該知道,國師伊子堪身邊一直帶著一位名叫桃安的公子,麵若桃花如同玉雕美人,他之所以如此美貌就是因為他是一隻狐妖。”
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通過放鬆後仰的身體,也知道這個此刻在好整以暇的看著皇帝,等待一個結果。
皇帝被這消息一驚,先是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緩緩坐起身來:“怪不得……怪不得國師失了未雨綢繆的能力,不能抵擋蠻荒惑亂,原來…是被狐妖蒙了心啊……”
黑衣之人“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還望陛下明察!”
皇帝低頭看跪在地上的天師,想象伊子堪跪在地上的模樣,淩駕於千萬人之上的隻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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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飛的秋雁:
伊子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