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羨慕嫉妒的金縷同族竟是一個叫桃安的狐妖,桃安十分想要仰天大笑,卻並不是因為開心,這麽長時間自己因為這個可笑的陰差陽錯而又哭又笑,在伊子堪眼中是不是像個極其滑稽的木偶。

而伊子堪呢?為什麽不告訴自己,為什麽要守著這無聊的秘密來恐嚇自己。他曾經說是自己先拋棄他的又有何依據,他竟然像個沒吃到糖的小孩子一般和自己生了這麽大一場悶氣嗎......

看著自己的主人從醒來便望著一個地方定定的出神,臉上還掛著說不上開心的苦笑,兩小隻麵麵相覷。主人和這個人類的老東西呆久了也變得魔怔了嗎?

地蛋拐拐棒槌,讓她上去搭話。

“主、主人,你終於醒了,要不要來點新鮮的荔枝!”棒槌提著一個編織精美的小籃子,裏麵是一顆顆飽滿的妃子笑。

桃安伏在水池邊,也不去問已過了秋天究竟是哪裏來到荔枝,剝了一顆咬進嘴裏,香甜的汁水爆開讓他的心情稍稍轉好。

“我來給主人按摩!”地蛋跑到桃安身後,拎起剛長出來不太靈活的胳膊就往桃安後背上倒騰,說不清是痛還是癢,總之滋味不太好受,桃安卻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讓他走開。兩隻小東西雖然笨拙,卻都使出渾身解數安慰自己。

桃安忽然感慨:“你們還記得你們是怎麽開了智來到我身邊的嗎?”

那是很久遠的事,兩小隻歪著頭回憶,桃安便替他們回答。

“我那時候以為自己被伊子堪拋棄,回到望陽縣整日鬱鬱寡歡,買了一屋子的酒,搶了賣糖葫蘆老頭的所有糖葫蘆,醉生夢死日複一日,有一天我喝了二百餘年最多的酒,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還以為就要這樣結束妖生,直到你們倆的吵架聲把我給吵醒了......”

“都怪你,一定要說我給你起的名字不好聽才把主人吵醒的!”地蛋梗著脖子朝棒槌嚷嚷。

棒槌掐著腰不甘示弱:“都可以嘛!反正我覺得地蛋這個名字才最好聽,多符合你啊,膀大腰圓.......”

“你才膀大腰圓!主人都說我可愛,你憑什麽說我難看!你才像個玉米杆一樣瘦不拉幾......”

“明明是你最醜!”

“你最醜!”

“你醜!你醜!”

“你!你!你!你——”

桃安日常捂住耳朵,十分想從樹上摘下個桃核來給他倆砸暈......

經過幾日的奔波,伊子堪的馬車也終於停在了皇城國師府前,國師府自從建立以來便荒廢著,僅有幾個掃灑的家仆不過是保證院中不至於荒草叢生罷了。

“恭迎國師大人回府——”幾人跪在門口,即使是他們,也少見國師大人的真容。

伊子堪一進皇城便是清冷傲氣,鬱鬱寡歡,扔下一句“不必多禮”便進了院中,而這裏與歡府更是萬萬不能比的。

深秋已過,地上落了滿地的楊樹葉子,雖然有家仆時時刻刻打掃,卻還是抵不過它落的紛紛揚揚,而江南時興的花此時怕還沒有落下吧。

“院中楊樹隻留一排,其他全部鋤了種花,四季時興的花都種一點。”伊子堪吩咐家仆道。

“是。”隻是家仆有些頭疼,此時並不是該種花的時節啊?

來到皇城的當天下午,國師府便有老熟人前來拜訪。

屈入司踏進天師府之時,伊子堪正歪著身子靠在楊樹上指揮家仆將屋內人物畫的屏風搬出,懶洋洋的很不大高興。

“我堂堂的大齊國師怎麽這副樣子,不會是被桃公子掏空了身體吧?”

屈入司吊兒郎當的走進來,如今他也是狀元爺了,在伊子堪麵前自然也沒有那麽拘束。

伊子堪撇了他一眼:“這樣說來,春風姑娘看來不太行啊。”

“春風道行太淺,自然比不得桃公子法力高深。”屈入司擺擺手,假模假樣的故作謙虛。

伊子堪換一邊抱手倚樹:“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嘿嘿自然不是,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正堂,可惜他回來的突然,連一口熱茶也沒有,兩人隻能將就喝著熱水。

“國師大人可知聖上忽然傳喚所謂何事?”

“無非就是邊關戰事不穩,國師空有其位令他心裏不舒服罷了,可惜即使我一天十二時辰高坐觀星台,也難保他蠻荒俯首稱臣,將士百戰百勝。說到底,玉皇大帝也管不了這麽多。”伊子堪看起來總是百無聊賴,此時又把玩著茶杯。

屈入司斟酌片刻,小聲說:“國師大人,我有一點小道消息和你說,你可不能出賣我。”

伊子堪斜眼看他,似乎不相信他能有什麽厲害的消息。

“咳!前幾日我在天樞院新研究了一個千裏眼,可以看清十裏以外地方螞蟻搬家,那日我剛好在皇宮為三皇子試用此物,卻在使用千裏眼時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

屈入司張牙舞爪的給他比劃:“那人大熱天的,穿著一身黑色的鬥篷,帽簷死死地遮住臉,寬大的鬥篷讓人看不出身材,雖然不是很高,卻能讓人感受到瘮人的壓迫感,可以說是十分難受了。”

伊子堪隻覺得心裏疲憊,這扶不起的阿鬥皇帝不想著怎麽治理朝堂,旁門左道倒是研究的十分透徹。

“還有,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消息,半月前由何誓榮何將軍率領的一隊人馬在邊境遭到突襲,卻不是真刀真槍的搏鬥,而是一個人蠱坐在馬背上,口中念念有詞,聽見此人說話的將士們便紛紛倒在地上,還是何將軍忍著疼痛射殺此人才算完事。而幾年前的朝陽節,望陽縣又剛好……”屈入司沒說明的話兩人都明白。

何誓榮怎麽說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這件事他自然知曉。可是一來他沒有未卜先知這種小事的能力,二來,難不成就因為這極端的巧合,皇帝就以為是他幹的不成,那他真是當得起一句狗皇帝了。

“總之,我總覺得聖上叫你回來是來者不善,你要多留心才是,有什麽能幫上的盡管和我說。”

伊子堪抬頭看他,少年的真誠寫在臉上一覽無餘,便囑咐他道:“皇城的水實在太深,你根基不穩,凡事還要多加小心。”

屈入司咧嘴一笑:“我都明白。”

“聽說皇帝的病日見好轉,是出自風家那個少年之手?”伊子堪問了一個當下百姓茶餘飯後談論的大事。

屈入司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那風聖手不知用了什麽法子,以前聖上病懨懨的隻能召集幾個心腹在禦書房議事,現在也能在朝堂上訓斥百官了,那臉色紅潤的,怕是比我們這些整日泡在機械上的還要好看多了。”

伊子堪喃喃:“世上真有這樣神奇的事。”

“嘿,前幾年大家還都在談論究竟是大皇子順理成章繼位,還是三皇子更得聖心,這下可好,無論是哪個皇子還都得再等幾十年啊。”

“嗬,幾十年嗎?”伊子堪意有所指:“天橋以後,世上的妖不多見,因為妖都學會藏在人的心裏……”

還不等兩人寒暄片刻,宮中忽然有人來宣大齊國師入宮麵聖。

“那我便先回去了,萬事小心。”屈入司起身從後門離開。

伊子堪跟著宮裏的公公入宮,抬頭看皇城晌午過後的天空。皇宮當中應有紫薇帝星庇世,是吉祥之兆,可這天上卻毫不見功德金光。這阿鬥皇帝雖不說治世有功,可也不能說十分糊塗昏庸,不該半點功德也沒有才對……

“國師大人,宮門到了。”馬車緩緩停下,公公在外喚他。

伊子堪下了馬車整理衣冠,半闔的眼睛一派威嚴,緩步往禦書房走去。

剛走到禦書房門口,便有兩人從裏麵出來,三人打了個照麵。

“國師大人,好久不見。”三皇子心情不錯,抬手向伊子堪作揖。

旁邊的是一位長相清秀的少年,雖並未見過伊子堪,聽三皇子拜見便也趕忙作揖:“見過國師。”

伊子堪回禮:“見過三皇子殿下,這位是……”

“這位可是最新得聖寵的,聖上麵前的大紅人,風憶聖手。”三皇子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聲音響亮,也不怕禦書房裏的皇上聽見。

沒想到剛剛還在談論他,這麽快就見麵了,伊子堪打量麵前這位最近頗有名氣的少年,少年雙眼清明透徹,不像是心有鬼者,更不應該卷入皇室的紛爭當中。

伊子堪漫不經心看了三皇子一眼,向風憶作揖。

“原來是風聖手,久仰久仰。”

倒是風憶一張臉繃不住紅了:“三皇子殿下真是折煞我了,我隻會些偏方邪術罷了,倒是國師大人才是真的久仰。”

“風聖手當真謙虛,救了我大齊聖上的命,說是大齊的恩人也不為過。”三皇子看起來的確十分喜歡他。

風家這個少年到底還是少年,啜喏著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伊子堪又向三皇子行禮:“微臣失禮,臣要去拜見聖上了。”

三皇子這才想起伊子堪是來見皇上的,連忙讓路:“國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