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來!”伊子堪搶過旁邊侍衛手中的弓箭利落的滿弓射出,力道之大直接將那男子的心髒處射了個對穿。然而那人除了被大力帶動搖晃幾下,如同死物一般仍然站立著。

伊子堪放下弓:“是人蠱,彤月弓給我!我教過你怎麽取出來的。”

桃安一驚,初見彤月那天伊子堪的確教過他怎麽取出來和收進去,可後來就再也沒取出來過。不過這時也權當死馬當活馬醫,桃安伸出手,腦中集中精力想象著彤月弓金光籠罩二鳥起舞的樣子,額間圖騰乍現,蜿蜒火紅的彤月弓就這樣出現在手掌當中。

還未等桃安鬆口氣,伊子堪一把拿過彤月弓,右手憑空捏出一支閃著金光讓人看不清箭身的細箭,用力拉開神弓瞄準詭異的男子,金光破空而出射進男子的身體中消失殆盡,男子堅定的目光瞬間被擊潰,身體搖搖欲墜,臨死之前還能像個活人一般開口說話。

“愚蠢的中原人.......永遠...隻能活在我族神力的......恐懼之.......”

猙獰的麵孔話還未說完,從他身體燃起的一團金紅相交的火焰將他整個吞噬,落在地上成了一捧如泥土般的灰燼。

中咒的百姓直接被侍衛們用最快的車馬送去望陽觀,花車也很快被清理走,望陽縣的官府在國師鎮守的壓力下必須辦事效率極高,挨家挨戶的安撫慰問。

一切都暫且平息下來,伊子堪將弓還給桃安:“走吧,我們回去。”

桃安將彤月收好跟在他身後回府,流連的回頭看一眼街市,今日本該是伊子堪一年當中最重要的日子,卻這樣草草收場。

“人蠱是什麽?”桃安追上伊子堪。

“是蠻荒一種不拿人當人看的蠱術,尋常煉蠱隻是將毒蟲放進壇子中沒有水和食物,自相殘殺百日,勝者便是蠱。不過其中若放入幾個剛出生的人類,在他們還未有自己的思想之前與最毒的蟲爭鬥,即便最終是人類活著出來,還能算的上是活人嗎。”

桃安聽的打了個寒戰,他身為一隻妖,也時常驚歎於人類對自己的同類能狠厲至此。

火鳳忽然從門外跑進來:“主人,受傷百姓已全部安排護送,最先護送往望陽觀的傷者已由青灰道長親自察看,道長說隻是小問題,叫我們不必擔憂。”

“好。”伊子堪垂下眼皮深吸一口氣:“這群蠻荒人腦子被蟲吃了嗎,在望陽山腳下我麵前做這種事,除了挑釁我還有什麽意義。”

桃安也想不通,當著伊子堪的麵難道還能真因為咒術這種東西死人不成,“究竟想做什麽呢......”

“我又不是什麽擅長謀略的權臣,有人想讓我下位我便退隱,有人想讓我死我便還回去,想那麽多做什麽。既然事情沒起什麽波瀾,我們還是去吃飯要緊。”

一聽要吃飯,桃安趕忙攔住他:“別在府裏吃了,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不如我陪你出去吃吧!”

“你是覺得哪裏的菜肴能比得上歡府家廚的手藝?”伊子堪總覺得一隻三百年的狐狸比他還要幼稚。

桃安拽著他:“不一樣嘛,總要在這一天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再說了......”

“不如我帶你去個地方吧。”伊子堪站定看著他。

桃安感受著耳邊呼呼的風聲,腳下不停跳起蹲下,這境地實在荒唐的很。

“你要帶我去哪為什麽不能走大道一定要偷偷摸摸的走房頂呢?”房頂的風大,桃安的聲音都快被吹散在這風中了。

“半個時辰前才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會被人認出來的。”伊子堪一本正經。

桃安將信將疑:“好吧,那我們什麽時候到啊?”

“馬上就要出城了,就在城外。”

桃安低下頭繼續跟著他穿梭,耳邊是帶些溫熱的風和身旁人的氣息,胸膛裏的心“砰砰”的跳著,妖的本心讓他喜歡這種打破禁忌的激動。

城外的光景與城內又大有不同,城內無論商鋪還是民房全都鱗次櫛比、井然有序,而城外高低新舊交替的條條小巷,每家每戶門口擺放著耕地農具,煙囪裏正升起嫋嫋炊煙。

一見到這種市井小地方,桃安舒服的想立馬變成狐狸真身,竄進去打個滾。

伊子堪帶著他在一個無人的小巷中跳下來,整理被風吹亂的衣冠。

“走。”

伊子堪拉著他的袖子轉出小巷,麵上被熱浪拂過,四麵八方的叫賣聲叫賣聲鋪天蓋地而來。

桃安睜大雙眼,這是一個縱橫幾條街的集市,路兩旁是賣零碎雜物、小餛飩、餡餅、糖葫蘆的攤販,背後還有酒樓、茶館、舞坊、戲台甚至青樓,賣餅和煎包的爐子開爐便是一陣水汽繚繞,伊子堪先走一步無意進入了水汽之中,在桃安看來像個忽遠忽近的謫仙人。

伊子堪回頭看他:“傻愣著幹什麽,走啊。”

桃安“嘿嘿”笑:“沒什麽,就是很喜歡而已。”

“喜歡這個地方嗎?”

“嗯,都很喜歡。”桃安模棱兩可。

伊子堪也不管他間歇性傻樂,看著前邊問:“想吃糖葫蘆嗎?”

桃安點頭:“想吃,現在所有能看見的都想吃!”

“行,別吃不完又扔給我就行。”伊子堪隻管跟在後麵掏錢。

也許動物都對亮晶晶的東西很感興趣,桃安還在吃著剛出鍋的煎包,一眼就看見了前麵小攤上一個亮晶晶的首飾。

伊子堪還在後麵付錢,他便自己跑過去看。

那是一條通體銀色的珠串,上麵均勻點綴著五六個小小的銀色鈴鐺,拿在手中被風一吹叮當作響,實在太像是女子的手串。

攤上擺著三串同這一模一樣的鈴鐺,另外兩串正被一高一矮兩個女子拿在手中把玩著。

高個子的女子對矮一點的說:“這鈴鐺,上次我見胭脂樓的春娘手上帶了一個。”

胭脂樓便是這裏最大的青樓了。

“她帶這個怎麽了?”矮個子問。

高個子揶揄的笑著:“把這個戴在胳膊上,和恩客翻雲覆雨之時,恩客一動鈴鐺便一響,別有一番風韻——”

兩人推推攘攘的嬉笑著,“不如你也買一個回去,讓你相公消遣消遣......”

“他才配不上呢......”

兩人放下鈴鐺,又鶯鶯燕燕的去下一個攤位看胭脂,倒是桃安站在原地靈機一動。

他正愁沒給伊子堪的生辰準備像樣的賀禮,雖說不能拿自己和青樓女子相比,不過畢竟最終的目的都是討人歡心罷了。

“老板,這個我要了!”

桃安神秘兮兮的溜達到伊子堪麵前,上挑的眉毛暴露了他的心境。

“買什麽好東西了?”伊子堪看向他身後的手裏。

“沒什麽,到家你就知道了。”桃安將手往後藏。

伊子堪隻得保護好他這點小開心,收回目光:“找個地方坐下歇歇吧。”

“好啊。”桃安環視一周:“前麵的舞坊怎麽樣,又能吃東西,又能看美女跳舞。”

伊子堪順著目光看過去,隱匿在市井小坊中的玩樂場所,恐怕不太正經。

“可以。”

“阿嚏!”桃安進門便打了個噴嚏。

一進大門,胭脂水粉的味道撲麵而來,倒是不難聞,隻是忽然從油鹽醬醋的味道轉換而來,一時間難以適應。

“二位公子,裏麵請~”一群鶯鶯燕燕圍過來,腔調裏待著江南女子特有的風情,像要把人的骨頭酥化了。

眼看著一位姑娘沒注意要碰到衣袖,伊子堪不動聲色的將袖口理回來,微皺眉心似乎十分嫌棄:“一個雅間。”

英俊的客人脾氣似乎不太好,姑娘們也不敢近他的身,隻好轉頭和看起來溫和一些的桃安說話:“二位客官,您們今日可是來著了,我們這裏的老板娘馬上要登台獻舞,她的舞姿可是千金難求,隻需二十兩便可將雅間換到裏麵欣賞,不知二位……”

“不必了,”伊子堪打斷她的話:“二十兩就能隨便跳,想來也不是十分厲害。”

桃安忍住笑,想起山雨樓的奪魁之爭競價高達萬兩,伊子堪定見過更大的場麵,又怎會對小小舞坊老板娘感興趣。

話雖這樣說,還是要替伊子堪打圓場:“我們隻想找地方吃點東西,隨便安排個雅間就好。”

幾位姑娘麵露尷尬之色,迎來送往慣了也很快隱藏自己的情緒:“好的,兩位跟我們來。”

分出了兩位姑娘帶他們上樓,大堂裏已經有伶人彈唱舞蹈了。

迎麵忽然有一位蒙麵的姑娘下樓,一下就吸引了桃安的目光。

隻因那位姑娘穿著青黃的羅裙,上麵綴滿了晶瑩的珠簾,時不時閃著細碎的光。羅裙貼身,勾勒盈盈一握的腰身,走起路來極有風韻的擺動。雖蒙著麵,透過薄紗仍能看出姣好的麵龐。

“唉唉,快看!”桃安拐了拐伊子堪,小聲提醒他看。

伊子堪不明所以回頭看他:“嗯?什麽。”

他愣神的功夫,女子便從他背後過去了。

桃安歎口氣:“你可真是扶不起的阿鬥。”

伊子堪也早就習慣莫名其妙被罵一句,轉身繼續上樓。

“唉等等,你背後。”桃安在他的衣帶中扯下一方手帕,那竟是女子的絲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