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安睡在一個房間簡陋的**,桌子上、地上、窗台上到處都擺滿了一支支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看起來十分誘人可口。房間的角落裏是十幾個撐著大肚子的酒壇子,裏麵裝滿了香醇的美酒,泛起層層漣漪。

桃安從**坐起來,順手就拿起了床頭上擺著的一支糖葫蘆咬了一口,酥脆的糖衣咬碎,裏麵是酸甜可口的無子山楂。本應是自己最喜歡的美味,桃安的牙齒卻忽然有些刺痛,他已經放縱的吃了太多天的冰糖葫蘆了,再好吃的東西也經不住這種糟蹋。

放下手裏的糖葫蘆起身下床,拿起酒缸裏的水瓢舀一口醇香的美酒,好在美酒隻會喝醉不會喝膩,桃安再次給自己喝的暈暈乎乎,爬到**躺下繼續醞釀睡意。

“別睡了,起床了......”

迷迷糊糊,有一個討厭的聲音打攪他的睡意。

“快起來,花車巡遊已經開始了。”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練箭實在刻苦累著了,今天早上無論伊子堪怎麽翻騰他捏 他的臉,就是遲遲不見他醒來。

伊子堪一籌莫展的看著熟睡中的人,忽然靈機一動,俯下身在他的耳邊:“伊子堪跟人跑了......”

桃安在夢中眉頭一皺:“他怎麽又跟人跑了?”

伊子堪忽然愣住了,見桃安翻騰著像是要馬上醒來,趕忙問:“什麽叫又?”

然而桃安不再回答他的話,在他不厭其煩的聒噪下悠悠轉醒。

伊子堪追問:“你剛剛說我怎麽又跟人跑了,我什麽時候跟人跑過?”

“嗯?”桃安還沉浸在剛剛夢中美酒與美食的幻想中,沒聽清伊子堪說話卻又問了他一個問題:“我剛剛夢見糖葫蘆和酒壇子,這夢好真實,連房間的東西在哪我都了如指掌,你說會不會是我想起來了棒槌和地蛋是怎麽來到我身邊的?”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伊子堪頗為惆悵:“有這個可能。”

桃安將思緒從夢中抽離出來,越想越覺得很對,不然為何會無緣無故的夢見滿屋子的糖葫蘆和酒壇子。難道還能是兩隻小妖給他托夢不成。

他忽然想起來問伊子堪:“說起來這兩隻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快有十日沒有見到他們了,別是被什麽大妖給吃了吧!”

伊子堪戳破他:“你看起來沒有很擔心他們,倒是有些快樂?”

桃安“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是在你的地盤上嗎,國師庇佑的地方怎麽會有妖吃妖的事情發生呢,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哼,小馬屁精,他們的確沒事,但如果你不趕緊穿衣服的話,我們就趕不上花車從門口經過了。”伊子堪又催他一遍。

“好的好的知道了,馬上穿衣服!”

朝陽節最富麗堂皇的花車特意打扮成一座山的模樣,上麵有樹木、花鳥和走獸,最耀目的是山頂上一個仿製的太陽模樣的火紅的鐵殼燈籠,其上能允許一人站立,手持花劍,扮演的正是花海戰神伊子堪。

每一年的朝陽節之前,花車都會重新製作,以保證它最富麗堂皇的一麵,隻是今年的花車製作不知出了什麽問題,昨天才堪堪完工。不過好在還是有足夠磅礴的氣勢,倒是不耽誤今天的使用。

“拿上就要經過國師大人的府邸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來!”

離歡府還有一條街的距離,站在太陽上假扮伊子堪的男人眼睛就已經直直的盯著歡府的方向,在其他人看來十分緊張。

“害!國師大人每年都不屑於參加這種節日,一到這個時候歡府的大門永遠都是關閉的,不用緊張。”說話的是一位抱著拂塵扮演道長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道長。

“是這樣的嗎?”太陽上的男子呢喃著,也不知是寬慰還是失望。

桃安應景的換了一身紅邊鑲嵌的長袍,飄揚的長發隨意紮起,暗紅的衣領、狹長的眼角,此刻倒真像個勾魂攝魄的狐妖了。伊子堪還是那樣一身玄色的錦衣,隻不過今日的長袍繡有大片金絲暗紋,搭上桃安給他挑的素銀發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小皇子參加盛宴。

兩人站在歡府門口一眼望去,整條街道掛著大紅的燈籠,門口插著五顏六色的的鮮花,借花海戰神的名號震懾妖族。望陽縣萬人空巷,寬敞的街道上摩肩接踵,翹首以盼花車的到來。

有眼尖的人發現歡府門口的伊子堪,驚歎著也不敢冒犯他,隻能小聲的告訴旁邊人,“快看那邊,國師大人居然親自出來觀車了!”

“天哪真的是他嗎?我還沒親眼見過他的真顏呢。”

“國師大人真好看呐!”

“傳說他已有八十有三了,居然長得這麽年輕。”

旁邊還站著一位麵若桃花的小公子,眾人自然也不會把他落下。

“旁邊那位漂亮的小公子好像從未見過?”

“的確不太認識,也不像望陽觀裏的小道士。”

“能站在國師身邊一定也是非富即貴。”

一傳十十傳百,穿著華貴的伊子堪和桃安很快代替還未出現的花車成為眾人矚目的中心。

所有人都往歡府門口看過來,倒是把桃安鬧了個不好意思,一個勁的往伊子堪身後躲。伊子堪將他扯了出來:“今日這麽好看,理應讓所有人都看看,勾我魂魄的是個怎麽樣的妖精。”

桃安小動作被人抓包,幹咳一聲負手站出來:“嗬,要真讓別人知道跟在你身邊的一直是個妖族,國師你也別想做了。”

“那我是不是還要求你不要揭發我。”

桃安蹬鼻子上臉:“看我心情吧。”

一旁的火鳳抿嘴偷笑,自打她遇見國師以來,他便一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人可以如此親近他,開個玩笑也能得到國師的回應。似乎才有了活生生的人類的樣子。

“花車來了!”

兩旁的行人不知是誰高呼一聲,人群向兩邊閃出一條道來,龐然的花車就這樣出現在路的盡頭。

太陽上的男子揮舞著手中的仿製妖神劍寶劍,氣勢凜凜好不威風,本來是引人注目的出現,卻因為真正的主角就在身邊在桃安這邊顯得十分滑稽。

“今日真的是你的生辰嗎?我還未準備你的生辰賀禮。”桃安想,人類過生辰似乎是要贈禮的。

“不是,不過今日是師父將我撿來的日子。”伊子堪並未看花車的絢麗和車上伶人唱詞的精彩,隻是盯著桃安衣領處的花紋研究,似乎是實在無聊的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那你的生辰是何時?”

伊子堪笑了一聲:“我都淪落到被師父撿回去了,難道會知道自己生下來的時辰是何時嗎?”

桃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低下頭不再言語。

花車漸行漸近,正在車上演繹自創唱段天橋渡妖的幾人一眼望見了歡府門前的伊子堪,不由自主的挺直腰板咽了口唾沫。

其中演繹伊子堪本尊的那位反應最為強烈,自打歡府出現在視線裏便緊緊盯著,扮演妖族的那位唱完“妖於人界不兩立”之後居然沒有跟上下一句。

眼看馬上就要到歡府門前伊子堪跟前,花車上所有人都不想在國師與兩旁夾道的人麵前丟人,紛紛用眼神示意他趕緊接詞,他卻隻盯著伊子堪完全沒有聽看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今日也算是你的生辰了,不如一會兒我們一起去......”

桃安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聲奇怪的吟唱打斷,花車停在了眾人麵前,太陽火球上的年輕男人不顧同行夥伴的阻攔,正在吟唱一種眾人聽不懂的語言。

伊子堪目光一凜,這是蠻荒的語言,也是蠻荒之地巫術的一種——咒術。

咒術如同蠱毒一般,輕則失人心智,重則要人性命,全看施咒者吟唱的咒語和目的。看戲的周圍人還不明所以,隻當是花車戲文中晦澀難懂的一部分。

“把他射下來!”伊子堪立即命令歡府的侍衛。

歡府的侍衛如此敏感,見此情形早就準備好了弓箭,隻等伊子堪一聲令下,十箭齊發,一同射向高處的男子。

花車上的其餘人遭此變故嚇得紛紛跳車,之餘那吟唱蠻荒咒語的男子堅如磐石一動不動,十支箭淩厲的紮進他身體中的不同部位,血花四濺染紅了歡府門前的街道,周圍人嚇得尖叫著慌亂逃竄,被歡府的侍衛驅散回家。

“這人怎麽......”桃安並不知道伊子堪為何要下令射殺他,他隻看見那人身中數箭卻仍然堅挺的站在那裏,似乎箭箭見血的鐵頭箭並不是紮在他身上一般。

咒語繼續吟唱著,忽然,還未來得及回家的一位女子痛苦的抱頭蹲下,匍匐的向前爬卻又辨別不了方向,似乎身體已經不由自己支配。

有一就有二,又一位還未及笄的女孩應聲倒下,還未來得及回家的人便此起彼伏的暈倒。

見到此種情形,男子雖身中數箭,仍然好心情的咧開嘴笑起來,咒語中滿是癲狂,仿佛蠻荒的血脈此刻與天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