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安也這樣看清了他的臉,青灰道長人如其名膚色很黑,布滿皺紋的眼角旁是隻有荔枝核大的小眼睛,此時透著精光,皺紋布滿全身延伸到衣服裏,手上端正拖著一把拂塵,整個人瘦弱的掛不住道袍,還有些賊眉鼠眼。

外界傳聞青灰道長脾氣古怪,沒想到長相也如此奇特。

桃安還在腹誹人家,青灰道長卻訝異一聲:

“咦?怎麽又是你,歡生到底還是把你找到了。”

桃安不明所以的睜大眼睛:“什麽,是在對我說嗎?”

回頭看向伊子堪,後者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似乎並不意外青灰道長會說這種話。

然而桃安卻一頭霧水:“我們以前見過嗎?歡生又是誰?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越說越小聲,沒有誰是真正的蠢人,歡生與歡府的歡字重合恐怕說的就是伊子堪,能夠被青灰道長說又是你,別無他人,恐怕是把他認成了從前那隻金縷同族狐妖。原來連青灰道長也認得那人嗎……

他第一次如此討厭身上這身象征金縷族人身份的金絲外衣,為什麽人人都認得。

桃安問出這句話,青灰道長的表情變得有些玩味,陰陽怪氣的問桃安小眼睛卻盯著伊子堪:“哦~你居然不記得了,那我的乖徒兒可真是錯付了幾十年啊!”

“閉嘴。”伊子堪忽然說。

桃安隱隱覺得有什麽東西和自己一直所想的不一樣,急切的看著伊子堪的眼睛:“究竟是什麽意思?”

“回去再告訴你。”伊子堪安撫一般拍拍他的肩膀,回頭會青灰道長說:“老頭,午時三刻已到,開不開了?”

青灰道長搖晃腦袋站起身來:“好好好,不讓我說,我不說……”

煉爐的火早已經停了,青灰道長走到煉爐邊,拿手拍了拍爐身,裏麵傳來“嗡嗡”的空響,偌大的爐子裏麵看起來沒什麽東西。

青灰道長向旁邊的陰影處招了招手,那裏走出來三個穿道袍束發的年輕男子,這麽長時間桃安居然都沒發現那裏居然還有三個人。

三人手中持有一根二尺長的青銅勾,分別對應煉爐頂上雲、人、獸三個青銅環,看來打開煉爐的重任便要交給這三位道長了。

煉爐的青銅蓋邊緣貼了一圈朱砂符紙,上麵所畫之符筆跡與桃安見過伊子堪所畫之府差別很大,這裏之府繁複而形象,青龍白虎具現,此為上天祈求。而伊子堪之手筆,一筆完成隨意至極,倒像是給上天施舍。

青灰道長一邊一張一張撕下符紙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青天在上,厚土在下,人神庇佑,地靈向善,今有靈獸,居而為中,不敢造次,安而為昌……”

在一旁的桃安問伊子堪:“我好像從未聽你念過詞。”

伊子堪挑起單邊眉毛:“戲子才唱詞。”

桃安趕忙捂住他的嘴讓他噤聲,開寶器之時最忌諱不恭。

“開!”

青灰道長一聲令下,三位道長手持青銅勾勾住爐蓋,爐蓋之大讓三人手臂額頭青筋爆起,一同用力才堪堪將爐蓋拉動一寸。

“嘖,不妙。”青灰道長捋著花白的胡子,搖搖腦袋。

“什麽說法?”桃安問。

“一般高品級丹藥或是寶器出世,氣衝雲霄還難以駕馭,必須有高手在旁壓製才能保證煉爐不炸,爐蓋雖有千斤,也不夠寶器一氣之頂。像這樣三人也難以拉動爐蓋,大概率就是失敗了。”伊子堪說著說著,語氣帶上一種鄙夷。

“老頭,叫我回來就是看這個?別是九九歸一了吧!”伊子堪衝青灰道長喊道。

青灰道長鬱鬱的要把胡子打成死結:“六年、整整六年……用了我上百斤的寶石,幾十年的功力,怎麽會這樣……”

桃安拉拉伊子堪的袖子,青灰道長如此難過了,就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見三人拉爐蓋如此吃力,伊子堪挽起袖子上前,一隻手扳住開啟幾寸的爐蓋邊緣,手臂肌肉緊繃青筋爆起,運轉功力順著三人用力的方向狠狠推去,刺耳的青銅摩擦聲響起,爐蓋便被開了大半。

青灰道長趕忙上前,桃安也過去看個熱鬧。

幾人伏在煉爐邊緣看向裏麵,隻見偌大一個煉爐之外中央躺著一根半尺有餘的彎曲的棍子,通身漆黑沒有一點光芒,仿佛放在路邊都會被砍柴人撿回家燒火的木棍。

“哈。”伊子堪沒忍住笑了一聲,不想打擊青灰道長又馬上閉上嘴,隻是忍笑忍的很難受。

看著失落的像瞬間考考老了二十歲的青灰道長,桃安搜腸刮肚想法設法的安慰他:“呃……它肯定會有自己的作用的,隻是需要好好研究研究,你把他拿出來大家仔細看看吧。”

後一句話是對伊子堪說的,仿佛它真的是塊木炭一般,伊子堪嫌棄的用指尖把它捏出來,生怕曾蹭在手上一點黑灰。

隻有桃安對它感興趣,仔細端詳片刻:“這是什麽物什,是弓嗎?”

這黑炭的確是弓的形狀,但上下並不對稱,既沒有弓弦,也沒有箭,如何才能使用便是個未解之謎了。

“無論你怎麽說,這的確就是個廢物,扔掉吧。”

桃安看向青灰道長,後者對這個黑炭一般的弓身不感興趣,一心撲在煉爐邊百思不得其解。

“好吧。”桃安伸手去拿弓,“我先幫你拿著吧,你也去幫道長研究研究。”

桃安一把握住弓身下凸起的地方,而變故就在一瞬間。

“嘶…”桃安被什麽紮了一下連忙收回手,而泛紅手指尖已經沁出了血珠留在漆黑的弓身上,眨眼之間似被吸收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在這時,黑色的弓身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了裂痕。

“這是怎麽回事?”桃安無暇顧及手上的傷口。

伊子堪也沒見過此等場麵,揮手讓桃安靠後,將弓身扔在前方的空地上。

“鏘”的一聲落地,本來布滿裂痕的地方因為這一摔黑色的表麵剝落彈開,露出裏麵一點火紅,而很快,沒有剝落的地方紛紛脫落醜陋的黑色外殼,黑炭一般的器物眨眼之間蛻變成閃著金光的火紅。

桃安驚奇的看著自己被紮破的手,這一切變化都是因為自己的這滴血嗎?

“什麽聲音?”

八卦塔八層的幾人同時抬頭望向被塔頂遮擋的天空,一聲淩厲的鳥鳴劃破雲霄,呼嘯睥睨而來。

“快!打開塔頂!”青灰道長一聲令下。

三位年輕道長早有準備,其中一位奔向最近的塔身向外凸起之處,那裏鎖鏈縱橫交錯,中央正是一處保護極好的機關,不需如何費力輕鬆扳動。霎時間,頭頂傳來齒輪轉動之聲,如同撥開雲霧張開天眼一般,塔頂向兩側打開,露出了正在頭頂的太陽以及萬裏無雲的晴空。

兩聲高聲鳴叫直破晴空,無人敢直視太陽的光芒,而這耀眼的光芒之中卻有兩個身影相互交錯、環繞盤旋展開。

長長的尾翼輕盈舞動在藍白的空中劃出一道道火紅的光芒,碩大的翅膀展開比太陽還要耀眼,兩隻不知何種的神鳥在萬裏高空相合舞動成一團,一時間天邊二日同生,萬物生輝。

田地裏的農人停下耕耘,伶人停下舞動,,商人停下買賣,一時間大齊境內所有人抬頭看著這第二個太陽。天有異象,不知是喜還是悲。

“溫度是不是漸漸在升高了?”桃安搓搓手臂,八卦塔離日出最近,對溫度的感知自然更明顯。

“古有十日同升,大地被灼燒,萬物生靈塗炭,此為金烏。金烏有三足,鳳凰有長尾,本是神鳥,怎會如此……”青灰道長的小眼睛也不怕耀眼的光芒,仔細端詳著。

桃安熱的給自己扇風:“這麽遠誰能看清有沒有三足長尾,現在該怎麽辦?”

青灰道長捋捋胡子:“解鈴還須係鈴人,雖說我也搞不懂為何是你一隻狐妖解開了寶物的封印,但你將兩隻神獸召出來,自然也需要你拉開弓把它們射下來才行啊。”

桃安一時間哽住無言,看著地上的弓:“射下來?且不說我根本就看不清這兩隻鳥在哪兒並且也不會射箭,這弓無弦無箭,根本就不能用啊!”

伊子堪撿起地上的弓放到他手裏,弓入手溫熱比手心的溫度稍高,桃安更加燥熱無比。

“別著急,閉上眼睛。”伊子堪說。

“啊?”麵對這種場景讓他不要著急,還閉上眼睛?

實在無法,伊子堪來到他身後抱住他,手放在他胸前,在他耳邊說:“閉上眼睛,順著我的力量將功力注入弓身當中。”

從背後整個環住桃安讓他埋在自己身體中,不知是不是為了讓桃安安靜下來,伊子堪渾身上下冰涼舒服,安全感和冰涼的觸感讓桃安舒服的鬆了口氣,聽他的話閉上眼睛。

兩人無數次的靈力交融讓桃安輕而易舉的找到伊子堪的靈力在自己體內遊走的方向,摒除一切雜念對時常需要忘記一段記憶的桃安來說不算難事,功力運行跟在伊子堪之後,緩緩來到了自己的掌心。

“想象這把弓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容納它,支配它,靈力運轉不停,流過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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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飛的秋雁:

蠢狐狸要開始變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