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小桌,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外加一胖鬆鼠圍坐在桌前。

瓷碗中盛放著熱乎乎的奶白色魚湯,上麵灑著幾顆青色的蔥粒。

熱氣騰騰,暈染了人影。

小手拿著勺子,肉嘟嘟的小嘴對著魚湯輕輕吹了幾下,感覺不那麽燙了才下肚。

看著窗子外麵的飄雪,感受著瓷碗中魚湯的溫度,屋子裏暖乎乎的。

冬日,魚湯。

很配。

“好喝嗎?”

崽崽抬起小腦袋,看著對麵笑得一臉溫和的人。小奶聲道:

“還行吧。”

塵明點了點頭,微微笑道:“看來是不錯。”

能聽見小家夥兒一聲誇獎,可真是不容易。

一旁,胖球抱著它的專屬盆盆,小腦袋埋在裏麵呼哧呼哧的,頭都不抬一下。

飯過,肚飽。

崽崽懶洋洋地半靠在椅子上看雪。

透過木窗,小院子裏白茫茫一片,石桌上的棋盤也被雪花覆蓋住。白子與雪色融為一體,黑子在白桌上變得格外顯眼。

“棋盤不用收嗎?”

坐在一旁的塵明,手裏正拿著一根繡針。聽見崽崽的話,他依舊專注地在給針穿線,輕聲道:“不用管它。”

崽崽轉過頭,也不再去管。兩隻小手一邊揉搓著毛茸茸的胖球,一邊欣賞著窗外的雪景。

胖球被崽崽逮在手裏,敢怒不敢言。屋裏的一大一小,話也不多。

安靜暖和的屋子裏,兩人一鼠,相處得十分和諧。

不知何時,

小雪漸停,金色的光線又重新照在了石桌上。

“好了。”

塵明站起身來,走到崽崽身旁。他將一件素白色的小夾襖攤開。

“試試?”

崽崽站在他的麵前,伸開胳膊。看書喇

夾襖直接穿在了外麵,崽崽低頭看了看,挺好,合身。

“這是我從前的衣物。”

塵明開口道:“你先暫時穿著。”

崽崽仰頭望著他,塵明低下頭替小娃娃整了整衣服,輕聲道:

“我要下山一趟。”

“哦。”崽崽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道:“早點回來。”

給我做飯。

塵明望著小娃娃的眼眸清澈柔和,他眉眼含笑道:“好。”

夜晚山林漆黑寂靜,崽崽睡在小榻上,靜靜地聽著隔壁屋子裏傳來的細微響動聲。

當小院子裏的籬笆門被輕輕關上時,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係統:【你猜他這是去哪裏?】

陪陪:【不猜。】

係統:【那我就不告訴你了。】

陪陪翻了個身,【愛說不說。】

係統狠狠地咬著手帕道:【崽兒,你叛逆期到了?】

“……”

最近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崽崽很滿意。但她也不是真的三歲大的小孩子,許多不對勁兒的地方她一早便發現了。

塵明獨自一個人居住在後山的小院中,獨來獨往,平時也沒有見他去過前寺。而且他所居住的這處小院子就好像被有意隔離,隱藏在山中一樣,無人可知,無人可探,很是神秘。

若不是她誤打誤撞闖了進來,怕是也不會發現在山寺後還藏著這麽一處地方。

塵明的身份不簡單,但,誰又沒有秘密呢。

與人相交,合得來則合,合不來則分;何必探問過多。

再說,他既能洗衣做飯,又會下棋釣魚,還能……當然,性格也很好。沒有看崽崽是小孩子,就故意誆騙她,拿其它話搪塞她。

與此人相處,崽崽覺得很舒心,也很安心。至於其它的,又何必在意那麽多呢?

**

天亮時分,天空中又開始飄落著雪花。

霜雪落瓦,皇城中白茫茫一片。街頭巷尾隻有稀稀拉拉幾個行人。

扛著扁擔沿街叫賣的小販走過幾條街後,不得不停下來歇息片刻。他在一處成衣鋪的屋簷下躲雪,搓了搓凍紅的手掌,視線望著身旁緊閉的大門,又看了看周圍閉門謝客的人家。

他不由得長歎一口氣,最近這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如果不是一家老小要張口吃飯,他也不願意在這關頭跑街上來。

這上頭的人打架,連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遭殃。這日子,難啊……

歇息好了後,小販又挑起了扁擔,繼續往下一條街上去碰碰運氣。

不過,還沒走幾步,便看到一隊禁衛軍朝著長街而來,兵甲步靴整齊迅速,長矛冷鋒上的寒光刺眼。

隻見他們帶兵直接砸開了一處氣派的府邸大門,闖進去後,二話不說便開始拔刀拿人。

“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

“還有沒有王法了!”

“啊——”刺耳的尖叫聲不停。

躲在拐角處的小販被嚇得臉色發白,他平日裏哪裏碰到過這等場麵,一時被嚇得是動也不敢動。

直到那府裏的人都被這隊禁衛軍給帶走後,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額頭上冷汗直冒,摸著心跳得厲害的胸口,我的老天爺,這也太嚇人了些。他低頭看了看竹筐裏麵還沒有賣完的菜,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先回家再說。什麽事都沒小命重要,這要是再碰上一回,他非得嚇出毛病來不可。

永昌侯府,

老夫人與杜雲娘坐在正堂中,各房人都在。

病了好些時日,老夫人本來還應該在**靜養,但一聽到徐承廷被召進宮後幾日未回,再加上這皇城裏的局勢不明,她憂心忡忡,也不再在**躺著養病了,立即將各房人召集到一起,該囑托的囑托,還敲打的敲打。

這緊要關頭,敢鬧出什麽幺蛾子來,無論是誰,一律不留情麵。

出了永昌侯府外,其餘皇城中的人家也紛紛關緊了大門。眾人忐忑不安地在家中等待著消息,如今局勢不明,誰也不敢貿然行動。

李家小姐和高家公子殉情的事,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到底還是鬧大了。

原本已經被身邊近臣給勸住了的皇帝不知為何突然拒絕了安撫兩家的提議,直接降罪高家和李家,將兩家人都下了大獄。

這一下正好合了背後之人的心意,高家和李家的將軍正領兵在外,對戰北突厥,乍一聽聞全家都在獄中,失了心神,被敵人抓住空子,一下子吃了敗仗。

想著家也沒有了,回去後也沒活路可言,於是直接帶兵反了。

盤踞在西北的隋王早對現位子上的皇帝不滿,暗地裏一直計劃著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如今見機會來了,早先安插在皇城中的探子和兵將也全部都動作了起來。

不止是隋王,自三王爺和四王爺叛亂後,他們手下殘留的勢力便帶著自家年幼的主子一直潛伏在各處,悄悄煽動著人心。他們不惜跟北突厥合作,聯合宮裏的和宮外的探子,趁機作亂。

沒過多久,接連不斷的消息傳來,城池失守,幾路叛軍直逼皇城。

皇宮中,

皇帝坐在上位,麵前的奏章上寫著西北叛亂和隋王造反的消息。

他陰沉著臉色,雖然其中一件事情是由他直接造成的,但他是皇帝,又怎麽能承認是自己做錯了呢。

“所以,對於如今這個局麵,各位愛卿怎麽看?”

現在才來問他們怎麽看?

殿中,徐承廷和申世興等人俯下了頭,即使心中再怎麽有怨氣,也不敢表露出分毫。他們這些人早已綁在了同一條船上,唇亡齒寒的道理不是不明白。

如今這危急的局勢,叛軍就快打到皇城來了,必須得想一個辦法出來了。

此時,甄大人站了出來,沉聲道:“啟奏陛下,如今各方虎視眈眈,皇城已經不安全了。”

另一大臣站出來附議道:“現今皇城中兵力不足,原本駐紮在城外的兵馬已被叛軍煽動造反。我等剩餘的兵力已不足以抵擋叛軍,為了陛下的安全著想,如今最好的方式就隻有,南遷。”

南遷。

徐承廷心中苦笑道,說得好聽,不過是棄城逃跑罷了。他家居皇城幾代,如今是連祖宗基業都要不保了。

主戰派徐承廷出列,對著上首沉聲道:“陛下,不可。”

然而,他一人勢單力薄。相比什麽江山祖宗基業,皇座上的人更看重自己的性命。

南遷一事主意已定。

當天,皇城裏的各家官員回府後。

“南遷!”府中的家眷們聽到這個消息立刻變了臉色。

“那這宅子怎麽辦?我們家在皇郊的莊子怎麽辦?”

“還有東街口和西巷口那幾處鋪子該怎麽處理?”

“這麽多鋪麵和生意難道就這樣都不要了嗎?”

已經年邁的老侯爺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禁掩麵哭泣。

“我們家在這裏紮根數代,怎麽能說棄就棄。要走你們走,我一把老骨頭,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裏!”

“爹,你這是做什麽,隻是暫時南遷,又不是不回來了!”

“回不來了啊——”

像這樣的場景,這日幾乎家家戶戶都在上演。

經營數十年,幾代人好不容易才置辦下來的家產,如今說舍棄就要舍棄了。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金銀玉器,還能裝箱子裏帶走,那宅子和田莊能一起打包上路嗎?

盡管心裏頭再怎麽不舍,但那些身外之物能跟性命相比嗎?

趁著叛軍還沒有打進皇城,趕緊收拾東西,帶著剩餘的力量離開才是正道理。

想明白了後,各家各戶都在急急忙忙地打包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