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拆婚,再賜婚。
這一套流程,帝後二人做的很是熟練。
被選中的倒黴人家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都想著,熬一熬,忍一忍,日子將就將就過下去算了。
章家咬牙忍住了,李家含淚接受了……
還有陳家和高家等世家大族全部都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領旨謝恩了。
他們能怎麽辦?
不管心裏頭再怎麽滴血,麵上也要強裝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
那些被選擇“犧牲了”的子女,不管自身是想得開還是想不開,最後都得被推上馬或塞進花轎裏一路吹吹打打地奉旨成婚。
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李家姑娘和高家的公子,自幼青梅竹馬,原本兩家早已定親。最近,見勢頭不對,兩家大人也準備讓兩人提前成婚。可偏偏,那一對不著調的夫妻倆盯上了他們家。皇宮中芳林宴上,皇後的小堂妹看上了高家的公子。
已經定親了!沒關係,正好皇帝舅家的表弟剛死了個媳婦。
美曰:你娶妻,她嫁人,辦喜事就要成雙成對才好。
終於,一對有情人被逼得無路可走,選擇了用生命來反抗。
可憐兩位母親一夜之間哭白了頭。
軟的怕硬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忍辱負重的也怕遇到頭腦發熱的。
前麵幾家被賜婚的好不容易忍了下來,這後麵突然就憋出了個大的,這樣的不管不顧,不計較後果,放棄了家族責任,也忘記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世家大族休戚與共,如今鬧到了這個地步,先前所有人打碎了往肚子裏咽的牙算是全都白費了。
有人罵罵咧咧,也有人感慨萬千。
兔死狐悲,芝焚蕙歎。
那鮮紅的血跡映入眼簾,像是警告,也預示著他們未來的結局。
帝王的疑心病治不了,懸在頭上的刀子也收不回去……
一處不起眼的宅子中,
幾名男子坐在一起對飲。
身形魁梧的男子一口氣幹了杯中的烈酒,然後憤怒地將手中的酒盞砸向了牆角。
“啪!”的一聲,杯盞碎裂一地。
“他奶奶的!”男子氣憤非常。
“這日子過得也太憋屈了!”
“管天管地,還要管老子與哪個婆娘睡覺的事!”
一旁的人起身勸道:“陳兄慎言,此話可說不得,說不得。”
坐在另一邊的白麵書生把弄著手中的酒盞,神色黯淡道:“那高兄弟和李小姐也算是烈性……”
隨後,自嘲地一笑。“不像我們……”
“籠中鳥罷了。”
想起家裏那整天吵吵鬧鬧不得安生的日子,就是夜晚睡也睡不安穩。提防這個,小心那個的,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
城牆上的血跡已變成了黑褐色,原本熱鬧的皇城突然一下子又變成了叛軍進城時的模樣,街頭巷尾悄無聲息,百姓們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
得知此事後的帝後二人,憤怒不已。他們認為這兩家是在打皇家的臉麵,當即下令誅這兩家九族。幸好,還有靠譜一點兒的親信大臣在一旁勸住了。
現在,民間的輿論已經不利於皇帝和皇後二人,在這關頭,再殺了高家和李家人,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麽!
隨後,還在後院裏哄著小老婆的申世興和被罰在家閉門思過的徐承廷被急忙召進了宮中商議對策。
不止皇宮裏的正在想辦法應該怎麽善後,宮外麵的各個家族也在背地裏討論著以後的出路。
是繼續忍下去,還是奮起反抗?
**
山寺,古鍾敲響。
後山中,雪地裏,圓滾滾的胖球正追趕著一顆不停向前滾動的鬆果。
突然,鬆果停住了。
黑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住不放,身後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搖動著。隨後,對準目標,胖乎乎的身體猛地向前飛撲。
“砰!”
鬆果不見了。
胖鬆鼠的小腦袋撞進了雪堆中,隻剩下圓滾滾的身體還露在外麵。
兩隻小爪子無助地擺動著,想要將自己的腦袋從雪堆裏拔出來。
最後四肢一起使勁,終於讓自己重見了天日。
抖落了腦袋上的雪粒,黑亮的眼睛看向周圍的雪地,胖球迫不及待地尋找著自己的戰利品。
終於,看見了靜靜地躺在一旁的鬆果。
胖臉上一陣喜悅,趕忙又撲上前去。
結果,又撲了個空。
鬆果球好像自己長了腿一樣,會跑。
胖鬆鼠不死心,就這樣一路追著,追到了斜坡處,趕緊猛地一撲。
不禁熱淚盈眶,終於抱住了。
感受著懷裏真真實實的鬆果,胖鬆鼠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名叫幸福的笑臉。
然而此時,胖鬆鼠連帶著鬆果已經懸掛在了半空中。
鬆果上係著魚線,就像是魚餌,不過釣上來的不是大魚,而是胖鬆鼠。
拖著大尾巴的身體在半空中抖動了幾下。
隨後,胖鬆鼠抱著鬆果被魚線釣著一路向上,到了山坡頂。
果然,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睛。
白嫩可愛的小娃娃對著它嗬嗬一笑。
隨後轉過頭,對著身旁坐著的人道:
“誰說鬆果不能拿來當餌,你看,這不就釣到了嗎!”
頭戴竹笠的男子轉頭望過來,見到魚線下端還抱著鬆果不放的胖鬆鼠,似星辰般的眼眸滑過一絲笑意。
他對著小娃娃溫聲道:“是我說錯了。鬆果雖不能釣魚,但能釣上來一隻胖鬆鼠。”
小崽崽笑得一臉燦爛。
隨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眨了幾下,看著胖球道:“看來,這就是我今天釣到的午飯了。”
胖鬆鼠抱著鬆果震驚了。
它立馬想要逃跑,不過對方反應更快。肉乎乎的小手一把逮住了它的大尾巴。
“你說我應該怎麽吃才好呢?我知道魚有很多種做法,那鬆鼠呢?”
“紅燒?清蒸?油炸?”
終於,胖球放棄掙紮,躺平了。
累了,隨意吧。
小娃娃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銀鈴一般的笑聲讓人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塵明眉目溫柔地看著崽崽,嘴角滿是笑意。
此時,他手中的魚竿動了動,他熟練地收放著魚線。不一會兒,一條大魚從山坡下的冰湖中被釣了上來。
竹笠下,他笑著道:“看來,今天要暫時放它一馬了。”
崽崽明亮的大眼盯著胖鬆鼠圓滾滾的身體,輕聲道:“可惜……”
胖球兒立刻抱著鬆果翻身坐起,“吱吱”地大聲抗議著。我就知道,你一直饞我身子!
崽崽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釣到了魚,塵明收了魚竿。他站起身來,一手提著魚簍,一手牽著崽崽,向著小屋歸去。
好久沒碰過魚竿,技藝生疏了。
感受著掌中肉乎乎的小手,是那麽的溫暖又炙熱,讓人舍不得放手。
雪地裏,崽崽被塵明牽著,走的有些歪歪扭扭,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睛一直看著地上的腳印。
大的,小的……
小鞋子踩在雪上,立馬就印出了一個小腳印。
像是發現了有趣的新遊戲,她不停地在雪地裏印上自己的腳印。這踩一下,那踩一下。
胖鬆鼠抱著鬆果在一旁蹦噠著。
也留下了一連串小腳印。
一崽一鼠好像較上了勁兒,你踩了幾個,我就要踩幾個,你踩了我的,我就要踩你的。
塵明拉著蹦蹦跳跳的小娃娃,身形險些不穩。但他並未出聲阻止正在興頭上的小不點兒,就這樣一路牽著崽崽的小手歪歪扭扭地走著。
小院子外,有人在等候。
……
一路空曠寂靜。
禪房外,塵明停住了腳步。
他低垂著眼眸,覆下一片陰影。
“進來吧。”
禪房內,老方丈正在蒲團上打坐。
沒有人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緊閉的禪房門打開了。
塵明走了出來,望向後山的方向,想起還在鍋裏煮著的魚湯,立馬趕了回去。
陪陪雙手撐著下巴坐在門檻前,看了看灶房的方向,隨後又將視線轉向了小院外。
“我餓了。”
旁邊,正在跟鬆果奮力的胖球一下子停住了動作。
崽崽將手攤開在它麵前。
胖鬆鼠一臉的不情願,但是沒辦法。忍痛含淚地將已經剝好了的鬆子放在了崽崽的手上。
嗚嗚——
鼠生艱難。
崽崽嗷嗚一把,全沒了。
院門口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熟悉的素色出現在眼前。
塵明對著崽崽微笑道:“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魯迅《紀念劉和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