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他歡喜若狂,語無倫次道:
“蘇,不,儷娘,我一定會對你和懷哥兒好的,從今以後,你們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蘇儷娘淡淡一笑,看著眼前真情流露的男子,她緩緩垂下了頭,像是有些羞澀。
隻是手中的繡帕抓的越來越緊,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剛從屋子裏走出來的薌兒聽到自家主子要和林至成婚的消息,先是一愣,隨後又轉頭望向了蘇儷娘,像是有些不敢置信,見對方輕輕頷首,她的臉上不由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恭喜祝福的話語一籮筐地往外倒出來。
林至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摸著自己的後腦勺。
“謝謝薌兒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儷娘的!”
瞧見麵前羞澀拘謹的男人和美麗動人的女人,薌兒忍不住感歎道,好一對般配的璧人。
等了這麽多年,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這些年,她也勸過自家夫人好幾次,林至大哥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不僅將前來給他做媒的人都拒絕回去了,還數年如一日地無怨無悔照顧著這娘倆。
不說別的,就說那次深夜時分,剛滿周歲的懷哥兒突然生病了,一直高熱不退。她們兩個弱女子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還是林至大哥冒著大雨趕來,抱著懷哥兒一家一家地敲著醫館的大門,好不容易找到大夫後,又跑了好幾條街才找到了缺少的一味藥材,治好了懷哥兒。
這個男人為自家主子所做的一切,就連她這個外人看了,也不禁動容。
雖然林至一直笨拙地掩飾著自己的心意,不想給蘇儷娘母子兩個招來什麽風言風語。但是見過他的薛家嬸子等人哪個不是眼睛雪亮著,又有誰不清楚這人的心意,隻是不明說罷了。
然而,這些年來蘇儷娘一直放不下過去,對許多事情裝作不明白,林至見此也默默不語,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心照顧著這母子倆。
捂了這麽多年,再冰冷堅硬的心腸也該捂化了。
柳石巷子,
這幾日街上很熱鬧。
得知鎮威鏢局的鏢頭要和蘇記繡鋪的老板成婚的消息,眾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李家米店的掌櫃的,劉氏糕點鋪子的夫婦倆,還有悅來飯館的老板娘等人都是老街坊鄰居了……邀柳石巷眾人喝喜酒的請帖也全部都發出去了。
“這是真的啊?”
石家二媳婦在自家鋪子裏看著賬本,收到請帖後,算盤也不打了,追著石家婆子問道。
“喜帖都發出去了,還能有假!”
她撇了撇嘴巴,挑眉道:“嘖嘖,看這林鏢頭熬了這麽多年,如今總算是抱得美人歸了……”
“瞧這回不僅是娶了個天仙兒似的新媳婦,還白撿了一便宜兒子呢!之前你給他介紹了那麽多年輕漂亮的黃花大閨女不要,硬是要守著蘇家那娘倆,你說這人,就那麽喜歡上趕著給人當後爹啊……”
正拿著雞毛撣子打掃櫃子的石家婆子一聽這話,轉過頭罵道:
“呸!你這張臭嘴,怎麽就吐不出來幾句好話呢!人家這大喜的事情,你可別在那兒亂說話給人添堵!”
坐在桌子旁抽著旱煙的石老頭子一直沉默著不吭聲,聽到自家老婆子說這話也是對的,轉過頭沉聲道:
“老二家的,管住你那張嘴,先前那些多嘴多舌的是個怎麽樣的下場,你沒看到嗎?”
石二媳婦想起先前那些爛嘴巴到處造謠的人如今那人人喊打的淒慘日子,霎時白了一張臉。
知道害怕了,也知道收斂了,她定了定神色,慢悠悠地又走回到櫃台,繼續撥弄著手下的算盤,故作鎮定道:
“知道,知道,這點兒人情世故我咋能不懂,都是街坊鄰居的,這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些話我也就私底下說說,哪能上趕著給人打嘴巴子。咱家小子跟蘇家的懷哥兒還是在一個學堂裏念書的呢……”
見自家人不碎嘴了,石老頭子滿意地敲了敲煙杆,轉過頭對著櫃子前的石婆子說道:
“咱家老三跟林鏢頭是打小的交情,林至也是咱們老兩口看著長大的,此次人家記著這情分,給咱家發了喜帖。回頭你備的禮不要薄了,這孩子出息著呢……”
“行了,這還用你說,老婆子我都記著呢。”石婆子頭也不回地說道。
柳石巷子裏的其他人家聽到消息後,最初也是一愣。
當真的看到喜帖上“林至”和“蘇儷娘”兩個名字時,這些人才終於相信這傳出來的婚訊是真的。
一個個心底八卦得不行,但還是不妨礙他們道出恭喜祝福的話語。
雖然這些年來,林至和蘇儷娘這兩個當事人一直沒有公開過,隻對外說是結義兄妹。但是哪家的哥哥一直拖著不成婚,就為了照顧自己妹子母子兩個;又有哪家的哥哥出遠門回來後,不回自己家,第一時間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眼巴巴地給妹子家先送去……
柳石巷的人眼明心亮著呢,不過看著這兩人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一直也提過成親的事兒,漸漸地也都不再起哄了,隻在心底暗自嘀咕著。
如今,算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
小院子外,
林至有心大辦婚禮,熱熱鬧鬧的,給蘇儷娘一個體麵。所以凡是熟人基本上都發了一張喜帖。
作為住在蘇儷娘隔壁的鄰居,阿青和崽崽也不例外。
瞧著眼前的喜帖,阿青熟練地道賀道。
“恭喜,恭喜。”
蘇娘子微微笑了笑,“多謝,還請穆娘子帶著孩子一起來喝杯喜酒。”
阿青接過喜帖,“一定。”
兩人在院中寒暄客套著,放兩個孩子在大棗樹下玩耍。
懷哥兒絲毫不掩興奮之情,等到走到另一邊,隻剩下崽崽和他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地跟自己的小夥伴宣布著好消息:
“林伯伯馬上就要正式成為我的爹爹了!”
“哦,恭喜。”
崽崽淡淡道。
她的坑也快要挖好了。
懷哥兒顯然對小夥伴沒有與自己一樣的興奮有些意見,不過想起之前,他收起了小臉上的不滿,輕聲說道:
“還是要謝謝你,要不是陪陪你之前說的話,我還很難過,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在黎爹爹和林伯伯之間選擇……”
聽到這話,崽崽的注意力一下子回來了,她轉過頭,一雙明亮的烏黑大眼睛盯著麵前的男童。
“我說過什麽嗎?”
不好意思,她說過的話挺多,還真記不清楚自己曾經忽悠過眼前的小屁孩兒什麽。
懷哥兒皺了皺小眉頭,歪著腦袋,一臉疑惑不解道:
“你不記得了嗎?”
崽崽淡定地搖了搖頭。
懷哥兒有些急了,比劃著手道:“就……就是……那個騎大馬,駕駕……”
崽崽歪了歪小腦袋,濃密纖長的眼睫下,黑葡萄似的明亮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哦……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想起來了。
騎大馬。
此時,懷哥兒也總算是捋清楚了小舌頭,說道:
“之前你不是跟我說,讓我回去後問一問黎爹爹願不願意給我騎大馬?”
“所以……”
“我回去後,看到黎爹爹正一個人坐在願意裏喝茶,我立刻就跑過去問他了。但是……黎爹爹好像從來沒有玩過這個遊戲,剛開始他還以為我是要騎大馬,就是,那種真的大馬兒。我花了好長時間才跟他說清楚,不是那種大馬,是那種人扮的假馬……就是他願不願意給我當大馬。當時,我看到他半天都不說話,等到後來,他開口說話了,黎爹爹跟我說,他以後會教我騎馬,還會送我一匹真的小馬駒……”
懷哥兒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大堆話,像是在跟崽崽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最後,他沮喪著小臉道:“雖然黎爹爹沒有說不跟我玩騎大馬的遊戲,但是也沒有說要當我的大馬兒……”
“我知道,他是不願意給我當大馬騎的。他們大人說話都這樣,我娘也是這樣……”
“每次,她不願意我跑出去玩兒的時候,也不直說不準我出門。她就會跟我說其它的事情,像是今天中午吃蘿卜還是魚啊,要是我寫完三篇大字就獎勵我多吃一塊糖糕……然後,我就不出門了。”
懷哥兒垂下腦袋,白皙的小臉蛋上滿是稚氣。他的小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泥巴,低聲道:
“我娘她以為,跟我說些其它的事情就會讓我忘記出門玩兒這件事了,其實我一直都記著呢……隻是,我心裏感受得到,娘她不想讓我出去跟小虎子他們一起玩,她也不喜歡我去捉蛐蛐,每次把衣服都弄得髒兮兮的回來……我都知道,所以……雖然我很想出去玩,但是我不想讓娘不高興……”
“……每次,我就裝作被娘說的其它的事情吸引住了,忘記了與小虎子他們的約定,也忘記了出門去玩這回事。娘高興了,我也……”
懷哥兒與崽崽一起蹲在大棗樹下,崽崽也不說話,就蹲在旁邊,靜靜地聽著麵前的男童不停地絮絮叨叨著。
他小手上的指甲縫裏已經滿是黑色的泥巴,還夾雜著些青草的碎屑,麵前的土地也被挖出了一個又一個小坑。
幾株連根拔起的野草倒在他的腳邊,上麵的綠葉稀稀拉拉的,周圍散落了一地的碎葉片。
他扁著嘴巴,一臉低落,繼續說道:
“……小虎子他們說我是撒謊精,每次約好的事情都說話不算數,我也不敢還嘴。我知道,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撒謊精,說話不算數……”
“小虎子還有二狗子他們都不跟我玩了……”
懷哥兒看起來很是鬱悶。
突然,他抬起頭,看著崽崽道:“對了,我們不是在說黎爹爹他不願意給我當大馬騎的事情嗎?”
看著這話題轉移的速度,崽崽麵無表情道:“對。”
“他不願意給你騎大馬。”
小男孩好像完全忘記了剛才那個因為小虎子他們不願意跟自己玩而一臉沮喪的自己。
不過,是故意裝作忘記,還是真的忘記了,隻有他自己知道。
懷哥兒說道:“所以啊,你看,林伯伯願意給我當大馬,黎爹爹卻不願意。讓我選的話,當然是選擇那個願意給我當大馬騎的人了……”
“對。”
崽崽輕輕點頭,鼓起肉乎乎的小奶腮。
要她選,也肯定會選那個能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願意俯下身子給她當大馬騎的人。
不在意其他人的態度,隻為了讓她高興。
這樣的人,才能放心被他牽著手。
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著,哪一天會被他為了其它什麽事什麽人而突然放棄;
也不用整日裏感到惶恐不安,不停地算計著得失成敗,讓每一天都遍布在猜忌和懷疑之中。
你把真心給我,我還你以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