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並不知道吳中元為何突然如此緊張,薑南急切轉頭,用詢問眼神看他。

吳中元強壓心中驚悸,衝老瞎子問道,“那地龍銀丹可令沉睡之人蘇醒?”

老瞎子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疑惑歪頭。

吳中元知道自己表述不甚精準,便又問道,“若因其他緣故沉睡不醒,服用地龍銀丹所浸之水能否蘇醒?”

老瞎子聽出了吳中元甚是緊張,亦知道這個問題很是關鍵,便不敢輕易斷言,“地龍不見天日,雄者陰中陽,雌者陽中陰,後者有清熱息風,通經活絡,清肺平氣,理髒利尿之效,單以藥效論,不管何種緣由所致昏睡,皆有喚醒可能。”

吳中元麵色凝重,皺眉不語。

見他這般,薑南忍不住追問,“究竟出了什麽事?”

吳中元搖了搖頭,“沒什麽,也許是我多慮了。”

吳中元言罷,老二離座站起,“那邊有西域來的奇異果子,我去換些來吃。”

老瞎子擺了擺手,“此處龍蛇混雜,不要亂跑。”

吳中元一直不曾明言,的確是擔心老二口風不嚴,而今老瞎子阻止老二離場,就說明在他看來老二值得信任,既然如此,他也就沒了顧慮,將當年牛族鳥族聯手進攻有熊城,巫師倉促作法,將他誤傳到了五千年後一事說與老瞎子知道。

但他沒說幾句,老瞎子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衝老二說道,“那西域的果子我也好些年沒吃過了,換些去吧。”

老二點頭答應,滑下板凳兒,搖擺著往北去了。

吳中元話接上文,將熊族遣派大小巫師沉睡等待一事告知了老瞎子,這些事情他曾經跟薑南說過,隻是一語帶過,不似今日說的這般詳細。

講過前事,吳中元又說道,“在我回歸之前吳巭和吳刕已經陷入沉睡,而今吳熬視我為眼中釘,熊族很可能會設法喚醒這二人,這兩位都是可以施展瞬息千裏的六陽巫師,熊族提前將他們喚醒,可能遇到了某種阻礙或困難,故此才會搶奪地龍銀丹喚醒他們。而他們之所以搶奪玄武鱗甲,乃是因為此物有防風避雨的定身奇效,倘若我佩戴了此物,六陽巫師就無法施展瞬息千裏將我移往別處,此舉旨在先斷去我的後路。”

吳中元言罷,薑南疑惑歪頭,“會不會隻是巧合?”

吳中元尚未接話,老瞎子便搖頭說道,“不會是巧合,熊族乃中土大族,自重聲譽,若無必要,他們絕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搶奪這兩件事物,地龍內丹也就罷了,但玄武鱗甲對他們並無切實用處。”

薑南正色點頭,轉而看向吳中元,“倘若他們真的喚醒了這兩位六陽巫師,對你而言,會有何種不良後果?”

吳中元想了想,說道,“當日我找到吳巭的時候,他已經死去多年,如果吳熬喚醒了此人,不會改變我已經回歸的事實,但得時刻提防他施展瞬息千裏將我送往別處。”

“吳刕呢?”薑南追問。

吳中元皺眉說道,“我是利用吳刕留下的陣法回歸的,倘若吳熬喚醒了吳刕,我就會消失。”

薑南隱約懂了,見吳中元甚是憂慮,便寬慰道,“你也無需過分擔憂,這二人知道你乃吳昊之子,想必不會對你不利。”

“不見得,”吳中元搖頭說道,“熊族的巫師和勇士隻效忠於本族大吳,倘若吳熬下令,他們不會因為我是誰的兒子,亦或是金龍轉世而對我網開一麵,他們可能不會殺我,但會將我移往別處。”

吳中元說完,老瞎子沒有補充,也沒有發表意見,他也是熊族人,知道吳中元所說確是實情,熊族人隻效忠於現任大吳。

“他們會將你移往何處?”薑南緊張追問。

吳中元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換位思考,站在大小巫師的立場上思考二人的處境和想法,倘若吳熬真的下令,他們二人隻能遵從,但二人既然知道他是吳昊之子,隻因為回歸晚了半年,不曾接任大吳,二人會對他心存同情,考慮到將他送往別的時空他的處境會很悲慘,最大的可能就是將他送回現代去。

“他們可能會將我送回我長大的地方。”吳中元說道,言罷,又補充道,“如果小巫師被喚醒了,一切都完了,他不用出手,我也會回到我長大的地方。”

“這可如何是好?”薑南越發緊張,“咱們應該做些什麽?”

老瞎子聽出了薑南言語中的緊張和急切,微微抬手,沉聲說道,“稍安勿躁,此事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二人聞言同時看向老瞎子,等他說話。

老瞎子翻著白眼兒沉吟思慮,片刻過後開口說道,“他們不知道吳刕身在何處。”

“先生何出此言?”吳中元問道。

老瞎子說道,“吳寶月是吳昊的娘舅,此人既是吳昊的長輩,又是吳昊的心腹,派去尋你的那些人都是他送走的,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絕不會將吳刕的藏身之處告訴除了那十五位勇士之外的其他人。”

老瞎子言罷,不見二人接話,知道二人心中存疑,又說道,“要知道吳昊之後,吳熬之前,熊族先後出現了兩任旁出大吳,旁出大吳的出現,令得熊族內部產生了明顯的派係,既然產生了派係,吳寶月行事就會有所顧忌,也正因為他有所顧忌,所以絕不會將吳刕的藏身之處告知他人。而今吳寶月已經故去,知道吳刕藏身之處的隻有你。”

聽得老瞎子言語,吳中元如釋重負,老瞎子曾是熊族老一輩兒的巫師,對熊族內部的情況非常了解,他做出的判斷有足夠的依據。

老瞎子又說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吳巭,此人沉睡之處就在熊族地宮,此人雖然也是吳昊心腹,但他卻不會違逆現任大吳的命令,如果吳熬下令,他很可能會違心遵從。”

老瞎子言罷,再度陷入沉吟。

“那瞬息千裏需要在何種情況下才能施展?”吳中元問道,當日吳荻隻是告訴了他施法的指訣和咒語,並沒有詳說施展這種法術都需要注意哪些事項。

老瞎子說道,“傳送之人位於巫師九尺之內,巫師作法之時,傳送之人需站立原地,不得移動。”

“耗時?”吳中元追問。

“落水十滴。”老瞎子說道。

吳中元沒有再問,這時候沒有分秒的概念,一滴水就相當於現代的一秒鍾,也就是說隻要在吳巭三米之內,站立不動超過十秒,吳巭就能把他傳走。

薑南在旁說道,“此時趕去疾風穀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吳中元搖了搖頭,“黑寡婦上午就離開了飲馬河,已經過了四五個時辰,肯定來不及了。”

“也不一定,興許……”

不等薑南說完,吳中元就打斷了她的話,“熊族此番出來的都是高階巫師和勇士,足有十餘人,咱們就算去了,也搶不過他們。”

“熊族高手離營,都城勢必空虛。”薑南神色不善。

雖然薑南沒有把話說透,吳中元卻知道她想做什麽,搖頭說道,“此乃下策,勢必引發混戰。”

薑南又看向老瞎子,“先生,除了那玄武鱗甲,可有其他事物有護身功效?”

老瞎子搖了搖頭。

薑南難掩心中焦急,手指東方,“此處距北關不過數百裏,我們能否前去求助玄武……”

不等她說完,老瞎子就緩緩搖頭,“玄武陰沉肅殺,喜怒難測,自不會理睬我們,況且它已是垂暮之年,便是有心贈與,其鱗甲也已無護身玄能。”

“那定魂石可有用處?”薑南又問。

老瞎子再度搖頭。

“你也不用太憂心,以後我留心提防也就是了。”吳中元衝薑南說道,薑南此時是關心則亂,心中緊張,忐忑焦慮。

實際上老二前去易換水果隻是借故離開,為的是給三人談論重要事情創造條件,其實它早就換得了水果,隻是見三人一直在低聲交談,便沒有立刻靠近,而是兜著幾串葡萄蹲坐在不遠處的牆根下。

被人提防的感覺肯定不好,提防別人的感覺其實也不好,但他們跟老二接觸的時間太短,交淺言深是大忌,最主要的是老二並不是個寧死不屈的主兒,如果被敵人抓住了,一頓拷打,這家夥肯定撐不住。

交談告一段落,吳中元起身結賬,老二見狀急忙兜著葡萄自牆角走了過來,牽著老瞎子跟在二人身後,自城中尋找住處。

飲馬河不像山羊穀有那麽好的客棧,城中兩處客棧都很簡陋,外牆是斑駁土坯,門窗都透風。

四人要了相鄰的兩間房,老瞎子和老二一間,吳中元和薑南一間。

昨晚自山中不曾睡好,此時眾人都有些困乏了,但除了老二能睡著,餘下三人皆無睡意,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巫師吳巭如果被喚醒,應該如何防範應對。

日落時分,黑寡婦回來了,吳中元等人隻是自屋裏聽到外麵的行人談論黑寡婦回來了,並沒有親眼所見。而黑寡婦回來之後也沒有什麽消息傳出來,不消說,她不是熊族眾人的對手,吃虧了。

二更天,老瞎子用木杖敲了敲牆壁,吳中元有感,起身開門去了老瞎子所在的房間。

一刻鍾之後,吳中元回來了。

薑南知道老瞎子喊吳中元過去是為了商談如何應對吳巭的瞬息千裏,見他回來,急忙起身迎了過去,“如何?”

吳中元搖了搖頭,“不很理想。”

“無法應對?”薑南追問。

吳中元點了點頭,“除了小心防範,別無他法,好在尚有補救之法。”

“如何補救?”薑南追問。

“說來話長。”吳中元說道。

“長話短說。”薑南催促。

“埋下靈石,萬一被他送走,再設法找尋靈石,重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