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振興會

金雖說沒人管,但趙明川的發財夢卻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順利。俗話說,盛世古董亂世金。民國伊始,各地獨立軍閥混戰,就算是有錢人家也都是屯金聚銀,很少有人肯花大價錢買古董,而外國人經過了清末對中國的掠奪以後,對中國寶貝也不怎麽新鮮了。況且外國人對中國寶貝仿佛也並不在行,據說一幅唐伯虎的字畫,在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當晚,竟然被一名英國軍官僅以一英鎊的底價現場拍賣。在這種情況下,趙明川便從廣州輾轉來到了香港,在趙明川看來,香港是英國人的地盤,比起大陸而言還算穩定,大戶人家既有錢又懂行,不失為兜售古貨的理想選擇。

“後來呢?”石三聽得正帶勁,戴金雙忽然不說了。

“後來的事你不都知道了麽?”戴金雙道,“趙明川死在了廖家的槍口下,我們都以為他是壽終了,就連他徒弟馮昆侖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聽你這麽一說,我才知道他是被廖家人殺了。”

“去香港之前,趙明川在大陸曾經有一個徒弟,就是後來的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的馮昆侖,據馮昆侖自己說,他是趙明川從孤兒院領養的。”戴金雙道,“像他們這種一天到晚研究旁門左道的人,陰德缺損,無嗣是很正常的事,想要孩子就得找個貴人保著。當時趙明川本想娶個八字吻合的貴人媳婦,但卻找不到與哪家閨女的八字相合,於是便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從教會辦的孤兒院裏領養了個孩子出來。”

“貴人?這個我知道,廖家祖上也曾人丁不旺,那個貴人,是你給找的?”石三問道。

“嗬嗬,廖老爺子根本就不用找貴人保,我用我自己的陽壽給他保的,讓他娶梁小蘭隻不過是發發善心而已。”戴金雙歎了口氣道。

因為貴人是不能改名的,所以馮昆侖被買出來後趙明川也沒給他改名,孩子跟自己名義上的關係也並非父子,而是以師徒相稱。

後來,趙明川出手了幾件古貨,有了點錢,便娶了媳婦,因為有馮昆侖這麽個貴人保著,幾年不到的時間裏便順利的生了個兒子,這個人就是趙慶雲。

雖說這馮昆侖是趙明川得以有嗣的“貴人”,但在趙家的待遇比趙明川的親兒子趙慶雲也差得遠,基本上就是個傭人,且趙明川並未傳給馮昆侖太多的本事,而是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教給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趙慶雲。不過這馮昆侖也不是省油的燈,仰仗著趙明川教的一點皮毛,竟然自學成才,論本事並不比趙慶雲差多少。

雖說在同一個家庭裏長大,但馮昆侖和趙慶雲卻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受自己的身世與經曆的影響,馮昆侖雖說性格孤僻不愛說話,但骨子裏卻一直想幹一番“大事業”,不管這事業是好事還是壞事,隻要能領導別人就行,哪怕是當個軍閥或者占山為王落草為寇呢,說白了,其實就是被人使喚慣了後萌發的一種“使喚別人”的報複心理。

而趙慶雲卻不一樣,此人並沒什麽遠大理想,一心隻想著發大財,完全繼承了父親趙明川見錢眼開的脾氣稟性。另外,此人專橫跋扈蠻不講理,從脾氣稟性而言完全就是趙明川的翻版。趙明川去香港之前,曾經給過妻子一張“八卦探雲圖”,說如果自己回不來,就把這張圖交給兒子,什麽時候兒子能看懂這張圖了,就讓他按著圖上的指示把自己藏的東西拿回來,讓家裏榮華富貴一輩子。

因為時至亂世,最值錢的東西便是軍火。從二十歲開始,馮昆侖便一直以偷槍為生,但大多是從軍閥的軍營裏偷槍,再倒賣給其他軍閥的軍隊,都是小打小鬧,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道義不談,買家就不好找,至少得跨省,所以折騰一次也落不下多少錢,至多算是糊口。而趙慶雲卻一直在家裏拚命的研究那張“八卦探雲圖”,閑暇之餘也會跟馮昆侖合夥作案,總而言之,截止到一九三五年以前,馮昆侖基本上是碌碌無為的。

盧溝橋事變以後,馮昆侖感覺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偷日本的人的槍賣給中國人,至少不用跨省作業啊,就地處理就行。所以便辭別了師母和師弟,自己到了日本人最為虎視眈眈的平津地區開始了自己的“事業”。

“事業?”石三一皺眉,“什麽事業?”

“還是偷!”戴金雙道。

“偷誰?”石三道。

“日本人!”戴金雙道,“當時在中國什麽最緊俏,槍!尤其是日本人的槍!比軍閥隊伍裏的槍可是好了不少,把日本人的槍偷過來賣給國民黨軍隊,無本萬利,一把槍三十幾塊大洋,一個月弄上千塊大洋沒問題。”

“國民黨會買?”石三似乎有點不信。

“你以為國民黨軍隊是什麽裝備?連大刀隊都有,武器很短缺!”戴金雙說道,“一把美國槍得好幾百塊大洋,三十幾塊大洋買日本槍,跟白給也差不多。”

有了“趙氏降術”的幫助,馮昆侖進出日本軍火庫簡直就是如履平地。一個“呆降”下去睡個十口八口的,之後再弄點邪道衝身幾個,讓他們自己先窩裏鬥著,等打得差不多了他再進去拿東西,雖然一次帶不走多少,但卻收入頗豐。日本人雖說有所警覺,但不管警衛多嚴,東西照丟不誤。這種日子持續了大概有兩三個月,馮昆侖便開始覺得單幹不是辦法,一來日本人的守衛人數本就比軍閥的軍營多,加之隨著作案次數的增加,日本人的警戒越來越嚴,防守人數越來越多,施術量更大更傷身體。二來既然不用跨省倒賣的話,一次便拿得越多越好,而自己一個人的搬運能力實在是有限。因此,馮昆侖收了幾個徒弟,簡單教了幾招以後師徒齊上陣,一來能多拿多賺,二來讓徒弟施術自己不用傷身,再者也能滿足自己使喚別人的心理。

“收了幾個徒弟?”石三一皺眉。

“這幾個人你應該都知道,”戴金雙微微一笑並沒有明說。

本來,馮昆侖本人對日本人的態度僅是“能殺就殺”而已,之所以馮昆侖後來投身抗戰,完全是因為日本人的一次所謂的“深度打擊”,這次事件讓馮昆侖對日本人的態度由“能殺就殺”改成了“必須要殺”。

“深度打擊?”石三一愣,好像沒聽說過這麽一次事件。

“這是日本人在密電裏的行動名字,”戴金雙說道,“日本人為了試驗病毒武器,把馮昆侖被領養以前待的那家孤兒院燒了,但裏頭隻發現了幾具修女的屍體,娃子們的屍體一個都沒找到,日偽的報紙報道說是火災,但實際情況是日本人把那些娃子弄走做試驗了,”戴金雙麵無表情的道,“日本人擔心用大人做試驗,這些人會暴動或串通逃跑,所以便盯上了孤兒院的娃子們,這次行動,日本人稱為‘深度打擊’!”

“馮昆侖怎麽會知道的?”石三不解。

“你知道戴笠這個人麽?”戴金雙道。

“知道啊,國民黨的特務頭子。”石三點了點頭。

“這件事是戴笠親口告訴馮昆侖的。”戴金雙嗬嗬一笑,“別小看國民黨特務的能力,他們破解了日本的密電,得知了所謂的‘深度打擊’行動內幕,但出於政治原因,這件事並未公開。”

盧溝橋事變以後,雖說大戰已成定局,但國民黨當局卻仍然對日本抱有幻想,並不想把戰事擴大,因為當時國內民眾反日情緒高漲,所以國民黨當局也並未將這件火上澆油的事公開。

雖說表麵上並不主張全麵開戰,但國民黨內部的一些激進派的高層卻已經看透了大戰不可避免的形勢,早早便開始在自己負責的範圍內著手準備抗戰事宜了,戴笠便是其中之一。

“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是由戴笠策劃成立的,這個組織最初的名字叫做“振興會”,隻是想從民間選拔一些類似於“燕子李三”的異士加以訓練後進行特別任務。但後來戴笠發現,自己著實低估日本人的防衛能力了,這些民間異士雖身懷絕技,但比起日本人的三八大蓋來還是稍顯不足,進行了兩次失敗任務後,這個組織的工作便也停滯了。

後來,馮昆侖偷槍的事傳到了戴笠的耳朵裏,起初並未引起其重視,認為偷雞摸狗這種事隻不過是一些蟊賊所為罷了。但後來,國民黨特工部門又接連截獲了日本軍隊的數次密電,都是從侵華司令部直接發往日軍駐平津各部的,矛頭直指平津一帶的“槍械大盜”,其中幾次命令甚至是由岡村寧次親自下達。密電內容通篇都是要求平津各部嚴加防範,務必抓捕“槍械大盜”以穩定軍心一類的字眼,而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些密電下發後,以馮昆侖為首的這夥“槍械大盜”不但未有收斂,反而愈發“猖獗”。國民黨這邊的“日本槍貨源”不減反升,有時甚至一天就有上百條,“產量”都快趕上專業兵工廠了,而且價格是越賣越便宜,從最初三十多塊大洋一把,直降到二十五塊大洋一把,甚至還有“買十贈一”的政策,買十把步槍送手槍,批發兼零售,老客戶或者量大還能享受“折上折”。

出於好奇,戴笠曾經親自裝扮成國民黨的軍需官與馮昆侖進行過秘密接觸,並希望馮昆侖能夠為國軍特工機構工作,但馮昆侖的“自我保護”意識也很強,對於“偷槍”的方式方法隻字不提,對“加入”特工組織的要求也是不置可否。為了弄清眼前這個目露凶光的“槍械大盜”到底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在驚動了岡村寧次之後依舊敢頂風作案卻又能屢屢得手,戴笠不惜親自下達命令,以國民黨的特工力量開始調查馮昆侖的老底兒。後來,對於其作案手段雖說沒查太明白,卻查到了馮昆侖曾在那家失火的孤兒院生活過的線索,在後來的接觸中,戴笠便向馮昆侖透露了孤兒院失火也就是日本人所謂的“深度打擊”行動的真實內幕。雖說馮昆侖離家後過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加入什麽特工組織繼續受人領導,但戴笠的這條消息卻無疑觸及了馮昆侖忍耐力的底線,自從那次見麵後,二十五塊大洋一把的日本槍算是沒得賣了,但國軍特工組織卻多了一個全新的“振興會”──“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

加入“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之前,馮昆侖並不知道自己這身本事的價值,在戴金雙看來,雖說這是殺人不見血的“邪術”,但換個角度來講,卻也是抗戰殺敵的利器。起初,戴笠也不大相信馮昆侖嘴裏所謂的“降頭術”,但經過馮昆侖的現場演示之後,戴笠也不得不相信,原來世間確有玄學的存在。後來,戴笠便把“中華太平祈福委員會”的組織工作全權交給了馮昆侖,因為在戴笠看來,馮昆侖這個人無異於一個加了方向盤的魔鬼,如果他的心中對日本人產生了憎恨,那麽具體該怎麽做,是絕對不用自己教的。

按戴金雙的話說,馮昆侖也算是臨危受命了,因為在馮昆侖剛剛受命於戴笠後不久,抗日戰爭便全麵爆發,國軍特工組織的任務也便接踵而至,其中最讓馮昆侖撓頭的,便是江蘇一帶出現的癘子病。

馮昆侖率徒弟受命於戴笠之後,短短幾個月之內便完成了數次在正常人看來屬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此時“振興會”還叫“振興會”,並未改名,後來抗戰全麵爆發,全國上下需要執行的特殊任務不斷增加,而國民黨當局的高層也是越發的得寸進尺,派下來的任務一個比一個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