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原來真是姐

吵得轟轟烈烈,結束得卻是馬馬虎虎。

朱氏垂著頭,不吭聲,可是許文嵐卻分明看到有大顆的淚水滴墜在地上。

哭了?

張了張嘴,許文嵐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不傻,剛才已經覺得不太對頭了,可到底是什麽事,她還真不好猜。

但不管什麽事,攤上這樣的親戚,別說朱氏,就是她也覺得頭痛。

該走的都走了,連王氏也推了把白草兒:“那個,大嫂,收拾得也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回去歇著吧!一會兒豬啥的就我喂了,你就甭出來了。”

王氏客氣,朱氏也不是躲懶的人,要是平時一定得推讓,可是這會卻仍是悶著頭:“就勞煩弟妹了……”說完話就低著頭往東廂去了。

王氏也聽出來朱氏的聲兒帶著哭腔,也不說別的,隻是低聲一歎:“真是的……”

許文嵐不好多問,快步跟上朱氏,想勸卻又無從勸起。

朱氏一進屋,坐在炕沿就開哭。

她哭倒不是那種嘶心裂肺似的號啕大哭,也不大出聲,可是眼淚卻是洶湧而出,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可見是真的傷心。

“娘……”小聲地叫了聲,許文嵐也跟著濕了眼眶。

正搜腸刮肚想著該怎麽勸,白應魁進了屋。

跟在他身後的是白勝文,一進來看到他娘在哭,整個人都是蔫的。別說他,就連白應魁也是一副苦瓜臉。

“他娘……”叫了一聲,白應魁坐在小板凳上,悶頭不作聲。

白勝文推了他爹一下,看他爹沒動,自己挨到朱氏身邊:“娘,你別哭了,我姐也不是故意的……”

什麽叫不是故意的?剛才分明就是有意的,什麽話傷人說什麽,怎麽就成了不是故意的呢?

許文嵐張嘴都要這麽說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瞥一眼悶著頭的白應魁,她在心裏歎了一聲。

指著這爺倆哄人是不可能了,隻能她出馬。

湊過去,許文嵐摟住朱氏的胳膊。

雖然很久沒和人這麽親近了,但出奇的,居然沒覺得不適應,倒好像她和朱氏不是才認識幾天,而是一直就這麽親密。

“娘,您別生氣了。帶弟姐太壞了,回頭讓二哥打她。”嘟著嘴,說得孩子氣,許文嵐還特意搖了搖朱氏的胳膊,撒嬌一樣。

抹了把眼淚,朱氏扭頭看看許文嵐,嘴角微翹卻到底沒有笑出來,隻是摸著她的頭,低聲道:“哪兒能那樣呢!文嵐啊,你姐她也苦啊!”

“哦……”許文嵐拖長了聲,歪著腦袋看朱氏,又伸手替她擦眼淚:“那你不生她的氣?”

“不生氣……”朱氏搖搖頭,在許文嵐擦到她鼻子時側了側頭:“娘自己來……”

捏著鼻子,重重一擤,朱氏把鼻涕擤在拇指食指間又順手甩在了地上。

這樣的動作,要在穿前許文嵐都能把眉頭擰成個川字——多不講衛生,太沒有素質,就算不多事訓斥人,也要為之側目了。

可這會,許文嵐居然也沒有覺得討厭,反倒隻顧著心疼朱氏了。

吸了口氣,朱氏歎道:“也不怪你姐那麽生氣,娘對不起她啊!要是當初我再堅持些,不把她過繼給你三嬸,她哪會受這麽多苦呢!”

“怎麽能怪你呢?”白應魁“騰”地一下站起來:“都是我這個做爹的太沒用!要是我堅決不答應,興許就能留下慧兒了。”

這是在說什麽?!怪不得一直在叫白帶弟“慧兒”,原來白帶弟以前不叫白帶弟,而是叫白慧兒啊!這個名字可比白帶弟好聽多了。

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許文嵐總算是明白怎麽回事了。

怪不得白帶弟對朱氏態度那麽惡劣,朱氏卻一直在容忍,甚至是有點討好的意思。原來她竟是朱氏的親生女兒。

“你三嬸嫁過來也有十年多了,之前一直就沒個孩子。她急,老三急,你爺爺也急。後來你奶出了個主意,說是把你姐過繼過去,這樣興許就能得了好采頭,給你三嬸帶個孩子來。”

朱氏歎息,眼淚又有要落下來的意思:“一開始我也是不答應的,可是你三嬸卻是上了心,那段時間我一錯眼沒看著的時候,她就把你姐抱進她屋裏,又是糖又是點心的哄著,就讓你姐叫她娘。那時候,你姐也就七、八歲,孩子小,糊裏糊塗的,倒是覺得你三嬸待她好,雖然沒跟著叫娘,卻和你三嬸親近得很……”

“就因為這,你奶就說慧兒和她三嬸有緣份,生生地把慧兒給了老三家——我這個心啊,就和刀子割了一樣疼,跪在地上求,哭著給他們磕頭,可是你奶說‘這是你男人的親兄弟,她要不是看在你爺的份上,出這個頭做惡人嗎?要是連親兄弟都不幫襯,那她這個後母也撤手不管了’——就這一句話,你爺就發話了,讓我把慧兒過繼給你三叔家……”

朱氏的聲音不高,這會兒也不像剛才一樣哭得厲害,可是地上的白應魁卻是一直低著頭,連腰都似要折斷了。

“這事兒都是我這個做爹的不爭氣,是我沒用,對不起你們娘倆兒——我、我當時就不該點那個頭,我、我是罪人啊!”

悶聲說著,白應魁的眼淚也要流下來了。

還是白勝文小聲道:“也不能怪爹——那會我是小,可也知道你們舍不得姐,現在想,要不是讓奶拿捏住了,爺又親口定下這事,你們是怎麽也不會把姐過繼給三叔的……”

低聲歎息了聲,白勝文又道:“我姐過去的前兩年還好些,三嬸沒有孩子,雖然不時地抱怨姐沒帶去好采頭,可總算還算過得去。可等狗剩一生下來,三嬸就看著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他家屋裏的活都是姐在幹,還見天的找咱姐的麻煩,像今天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是身邊沒人,不知姐挨了多少打呢!”

偷眼看了下朱氏,白勝文抿著唇低下頭去。

隻看一眼,許文嵐就知道白勝文還有話沒說。說不定他就親眼看到過白帶弟被打呢!

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之前還生白帶弟的氣,可是現在卻覺得那丫頭也可憐:“既然三叔家都對慧兒姐不好,又嫌她礙眼,那怎麽咱們不要回來呢?還有啊,這天天吵吵鬧鬧的有啥意思?咱分家單過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