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乞兒三
“這西陵不算大，因為上麵還有江夏，還有洛陽，還有中原。甚至，還有南方。”道鸞走到他麵前，彎下腰，將一塊玉塞到他的手裏，“這是我陳氏的信物，你若是想通要為我辦事，就帶著它到陳氏的後門，找叫雪稚的丫頭。錦衣玉食，糟糠棚屋，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李訓還在喋喋不休，道：“做我的徒弟呢，那肯定是吃好穿好，放心，隻要有師傅在的一天，你就不會挨餓。隻要——”
李訓的頭往後仰，身後是揪住了他頭發的道鸞。道鸞扯了扯他那一頭亂發，說：“大俠，事已成，我們可以回去了。”
他這便宜徒弟還沒有坑到呢，回去什麽！
李訓不想走，但又怕一使勁把道鸞這小身板給帶飛了，因此隻好乖乖由著她扯著。內心一片生無可戀，想他一大俠居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這麽拖著，如果讓其他遊俠看見了，他的聲名隻怕蕩然無存！
臨行前，道鸞將銀錢給了阿七，讓他帶孩子們去買些吃食。阿七臉上寫著不要，手還是伸了過去，接過之後疑惑道：“你為什麽要給我？”
“若是給了他們，不消出此門，就會被搶走。但我見你，不是好惹的主，定能守得住。”道鸞笑眯眯道。這也是為什麽她隻是說要給他們吃食，而不是銀錢。這些孩子長期挨餓，氣力不足，如李訓所言，其他餓狼般的乞丐對他們虎視眈眈，那些孩子隻怕一出門就會被搜身，若是不給，一頓打下去，半條人命怕是會沒了。
但阿七頗有不同。
不必說那少年一眼就看穿了她女子的身份，但憑他在李訓麵前不卑不亢的態度，就看得出此人非池中之物，若是有心培養，定能成大器。隻是有心還不足，要看那少年的意思才行。
聽了道鸞的話，阿七抿了抿唇，低下頭去，將錢揣進懷中。那些孩子們見阿七接過了錢，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上前去搶，或是露出了不忿之色。在他們之中，阿七定是領頭的那一個，地位卓然。
李訓也說：“你要是改變了主意，就告訴這女郎！記住了，你師傅叫李訓，記住了啊！”
他那副恨不得立刻就把阿七帶回去當徒弟的樣子取悅了孩子們，大家哄笑著看他被道鸞拖走。
道鸞拖著他走到外頭，一出來就看見那些個從草棚裏頭伸出來窺探的腦袋一個個都伸了回去。道鸞嗤地一笑，這些人又不比那些孩子，都是有手有腳的，卻偏偏要以乞討為生，豈不是丟人？分明可以白手起家，讓自己的下一代不必再重複這樣的命運，卻個個都如爛泥一般，不是癱軟在街上，就是癱軟在草棚之中，噓歎度日，怨天怨地怨別人，偏偏就是不怨自己。這樣的人，尚不如這些孩子。
“看什麽？”李訓像條泥鰍似的從道鸞手裏鑽出來，見她正看著那些乞丐兒，開起玩笑來，“怎麽，對這些人，你也動了惻隱之心？”
“他們四肢健全，要我動什麽惻隱之心？”道鸞似有似無地瞥了阿七所在的草棚一眼，“他自然分得清什麽人該幫，什麽人不該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