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乞兒二
他們衣不裹體，所以一個個都湊在一起取暖。他們的腳邊放著許多破碗，裏頭別說是銀錢了，一點米都沒有。有孩子看見道鸞這樣衣著光鮮的人走進來，立刻跳起來湊到她的腳邊，喊道：“求郎君施舍我們一口吃的，求求郎君了！”
孩子的手上全都是汙泥，隻是伸手就把她的衣衫都弄髒了。道鸞蹲下來，拿出一塊帕子幫他擦去手上的泥屑，道：“你們在這裏呆了多久了？”
她問的是“你們”，那些躺著的孩子們安安靜靜地，但都坐了起來，有的似乎是感覺到了道鸞的目光，羞得將那雙凍青紫的腳給收到了草堆裏。可惜草堆根本不保暖，若是他再這樣下去，隻怕那雙腳就會凍廢了。
見孩子們都瑟瑟縮縮地，不肯說話，道鸞又說：“我問什麽你們就答什麽，作為答謝，我帶你們去吃東西。”她沒有把銀錢給他們，而是拿出錢袋在手裏掂了掂，表示她說的不是謊話。
幾個問題就能夠換吃的，誰不願意呢？孩子們麵麵相覷，頓時活躍起來，一一回答了道鸞的話。他們在這裏呆的時間有長有短，時間長的都兩三年了，時間短的也就才幾天。
打開了話匣子，這些孩子便都將自己的遭遇講來。他們有的是遭到父母的遺棄，有的是在逃難的路上與父母失散了，流落到了這西陵來，無情無故，隻好淪落為了乞丐兒。他們之中也不乏有骨氣的人，不願意乞討，便想著去找一份差事。但那些商行的老板，不是壓榨他們就是言而無信，欺負的就是他們身單力薄。
道鸞聽著，驀地被一個一直坐在角落裏不言不語的少年所吸引。他一直都靜靜地看著道鸞，並沒有開口。正當道鸞想要問問他是誰之時，他張開那幹裂起皮的唇，聲音沙啞，說：“你一個女郎，跑這種地方來幹嘛？”
孩子們都愣住了，其中有一個孩子道：“阿七你說什麽呢，這是位郎君啊。”
那個叫阿七的少年等了那開口的孩子一眼，說：“你瞎了麽，這分明是一個女郎。她喬裝來這兒，能有什麽好事？說不定是哪間花樓來尋小倌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是花樓的老鴇，來這兒是找些長得清秀孩子帶回去當小倌的？道鸞覺得哭笑不得，她正打算好好跟這眼尖的少年解釋一番。卻聽見身後李訓抱怨道：“你做什麽弄了這麽久？”
話音剛落，李訓那高大的身軀就擠進了草棚。他手裏拿著道鸞的披風，看見道鸞被弄的髒兮兮的衣衫，翻了個白眼，說：“我說女郎喂，你這樣回去恐怕不好交代吧？”
“真的是個女郎啊。”
“女郎來這裏做什麽？難道她真的是花樓的？”
“那這個壯漢就是來替她抓人的吧……”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從剛才的熱絡到了現在的警戒，一個兩個恨不得離她遠一點。道鸞無言以對，她轉身對李訓說道：“你跑這兒來幹什麽？在外頭等我就是了。你瞧，你一來，我就被誤會成這個樣子。”
“怪我了？”李訓挑挑眉，“若是沒有我，你現在還能周全？從你一進來，那些餓狼就一個兩個盯著你。別說你的錢袋，你這一身衣裳，還有你這個人，都能值好多錢。要是沒有我，你現在指不定都被賣到哪個花樓裏去唱小曲了。”
李訓還以為道鸞至少會害怕一下呢，誰知道她聳了聳肩，對那些孩子們說：“你們可聽見了吧，我不是花樓來的。”說罷，又看那少年阿七，“你的眼睛倒是厲害，我特意選的高領，且又無耳洞，身上亦無異香，麵容也妝點改變過，你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
“男女不同。”阿七說道，閉上了眼。
“怎麽？”李訓來了興致，端詳那少年阿七，“這少年看出你是個女郎了？”
“是啊。”
話剛說完，那件披風就蓋在了道鸞的頭上。道鸞扯下披風，無奈地笑了笑，這是記著她剛才用披風蓋他頭的事兒呢。
李訓走到那少年麵前，二話不說，伸手將少年提了起來，少年被他抓小雞似的一提，立刻就驚了，睜開眼怒瞪道：“你要做什麽？！”
李訓對這少年的怒罵充耳不聞，伸手將他渾身上下摸了一遍，看的眾人那是目瞪口呆。隨後，他放下少年，拍了拍少年的肩頭，笑道：“你這小子的筋骨倒是不錯，是個習武的材料，跟著我當個遊俠，怎麽樣？”
原來是摸這少年的骨頭。內行人覺得這摸骨斷天資並沒有不妥之處，但是在外行人看起來卻很異常。其他孩子們都怕這漢子也來摸他們的骨，全都往後退了退。
阿七聽了李訓的話，並沒有喜出望外，他淡淡地掃了李訓一眼，說：“不要。”
竟然被拒絕了！要知道，這西陵，有多少人想要拜他李訓當師傅啊！好小子，居然拒絕了？李訓不死心，這小子的筋骨簡直是天生習武的材料，如果能夠好好教，將來肯定是一代遊俠。他蹲下去，又問了一句：“真的不要？”
見阿七開口又是要拒絕的樣子，李訓立刻說道：“當我的徒弟，我教你習武，以後你就是獨霸一方的遊俠。到時候，你不會餓肚子，也沒人敢欺負你，你能名揚四海，成為所有遊俠敬仰的人。”
少年似乎專門挑李訓話裏的骨頭，他懶懶地抬了抬眼皮，說：“也就是說，現在當你的徒弟的話，日子還是這樣？”
李訓頓時好像被噎住了，他撓了撓頭，說：“不會這麽慘，不過……你師傅我日子過得比較清貧，穿得也比較隨便，吃的也……”他抬頭看了看道鸞，隻見她笑了笑，吃得也很差？還是很一般？她在這裏，若他李訓還能說得出這種話，那真的是太沒臉沒皮了。
“吃的會很好，穿的也很好，住的也會很好，隻要你想。”道鸞接口道，“但是，正所謂無功不受祿，你想要過上好日子，便要為我出力辦事。”
本以為他會拒絕，但沒想到他問道：“辦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