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八張嘴
原來這八張嘴不但口風不緊，守不住秘密，還是個喜歡說謊的主。逢甲是一套，逢乙是一套。時間久了，所有人都把八張嘴說的當成笑談，也不當真，就跟聽說書似的。平日裏說書的在，就聽說書；說書不在，就聽八張嘴胡謅，總能打發時光。
今日恰逢說書的不在，八張嘴立刻就霸占了茶館的一席之地，他興致衝衝的同眾人說著他新聽到的消息。道鸞豎起耳朵聽了聽，不過都是些不打緊的閑事，還有許多小婦閨閣中的葷段子。隻是聽了一會兒，她就沒了興致。
“這間茶館的茶還不錯。”道鸞一杯飲盡，見對麵李訓興致缺缺的樣子，笑道，“怎麽，你不喜歡喝茶，想喝酒？可惜這裏是茶館。”
話音剛落，眼前的人眼睛一亮。道鸞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外麵有一個戴著及肩黑色帷帽的人，遮住了麵容，但看身形應當是個男子。他能吸引李訓的目光，不是因為他的衣著，而是因為他腰間別這一把劍。
這說明，他不是個劍客，就是個遊俠。
劍客與遊俠不同，劍客自詡是獨行客，獨來獨往，不像遊俠。
那人進了茶館，選了一處地方坐下，叫去小二上茶。雖然有人盯著他好奇地看，但是他不加理會，隻是瞧著外麵的過往來人。
道鸞問李訓道：“你認得他？”
李訓搖搖頭說：“你看那人的打扮，他如果是個劍客，那麽他的腰間沒有腰牌。如果他是個遊俠，那麽他的腰間必然有一塊遊俠的腰牌。”
李訓拿出了他的腰牌，那是木製的腰牌，上麵刻著一個如同飛鳥般的圖案。
聽完李訓的話，道鸞開始打量那人的腰間，沒有發現有腰牌。但是也許他把腰牌收起來了呢？道鸞以詢問的目光看李訓，李訓又說：“身為遊俠，如果是在當地，一定要身戴腰牌並且掛出來，為的是表露身份，免得產生誤會，尤其是像他這種，腰間佩劍，又不以真麵目示人，若是沒有腰牌表明身份，在這西陵怕是不用半個時辰就被會遊俠攔下來。更麻煩的是，被官差攔下來。”
“那麽你的意思是……”這個人不是遊俠，是劍客？
“如果他是劍客的話，孑然一身也很奇怪。”李訓說，“畢竟一個有著一身功夫的人，肯定是受遊俠注意的，如果此人有著超凡的劍術，那麽招入遊俠中不是如虎添翼嗎？”
“也許他拒絕了？”
“若是他拒絕了，那他的功夫應當十分厲害。”李訓沒有把話挑明，其實每個拒絕遊俠的劍客，都要與遊俠中最厲害的遊俠比試一番，表明他有拒絕的能力。否則，豈不是平白無故拂了遊俠的麵子？
道鸞突然明白了，道：“他沒有隨身帶行囊，說明他已經在西陵住下，那既然他來了有一段時間，如此打扮定然被遊俠注意，而且他拒絕了遊俠，說明他的功夫不錯。一個功夫不錯的劍客，獨自一人，來這西陵，莫非……”來者不善？
“不好說。”李訓的眉頭緊皺，他記得這段時間並沒有出現這樣的人物，但是打敗了他們西陵遊俠中佼佼者的倒是有一個人。那個人還有趣得緊，是個正義感十足的人，聽說他晦日那天還跳下水救了人。隻可惜他在時李訓不在，等李訓回來時，此人已經音訊全無了。
這時候，八張嘴那桌開始喧嘩起來，有人說：“八張嘴，你倒是厲害啊，現如今消息都廣到竟陵那裏去了。騙人的吧？”
八張嘴個頭矮矮，滿臉麻子，那張嘴卻很厲害，說起話來毫不含糊，且聲音很好聽。如果不看他的臉，隻怕會以為是哪家的郎君。那八張嘴嚷嚷道：“這個消息我可不騙人！真的，我親口聽到汝南王府的隨從跟我說的！陳氏要和汝南王室皆為姻親！”
李訓聽了目瞪口呆，問道：“你要與汝南王室哪位郎君成婚了？”
道鸞愣了愣，說：“我哪有這樣的打算？”話罷，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行宮看到的陳繡。道鸞抿了抿唇，莫非是陳繡要嫁到汝南王府去？
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想，接下去那八張嘴又說：“就是竟陵陳氏的女郎，那位陳氏的嫡女，陳繡，知道吧？說你們孤陋寡聞還真的是孤陋寡聞！”
隻聽見“啪”地一聲，眾人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那帷帽劍客把那佩劍拍到了桌上。風帶起了他的帷帽，露出了他的下巴和緊緊抿著的唇。
“陳氏……阿繡？”他緩緩地開口，聲音格外的熟悉。
道鸞又是一愣，心底對此人的身份有了個猜測。
“是啊，陳氏阿繡。”八張嘴的神情怪異，心想這人是誰啊，咱這西陵有這麽一號人嗎？心裏頭疑惑叢生，但嘴上不含糊，接著講，“就是那個和咱們西陵陳氏阿秀同名的陳氏阿繡，不過那個繡不是那個秀，是那個……哎喲喂大俠您管這麽多幹什麽，您認識那位陳氏阿——”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噎住了，因為有一把劍的劍尖正抵著他的喉嚨。周圍的人都嚇傻了，這位大俠這是做什麽？！眾人靜悄悄的，沒人敢說話。八張嘴盯著這把劍，眼睛都湊成鬥雞眼了，他渾身如同篩子一般嘚瑟，但是又怕自己抖著抖著可能把喉嚨送到劍上，因此使勁地忍住不顫抖。這讓他十分的滑稽，若不是現在正在送命的關頭，怕是旁人會因他這幅模樣笑出來。
“說清楚。”那人冷冷地開口。
八張嘴在心裏頭安慰自己，大俠的功夫看起來不錯，這劍應該不會抖，應該不會一不小心就送進他的喉嚨。八張嘴很想淡定地開口，但是他的聲音在不斷地顫抖，抖得八張嘴想扇自己一巴掌，他斷斷續續地說：“是、是陳氏阿繡，她要和、要和汝南王室，汝南世子成親。”
“從哪裏聽來的？”那人的劍又往前送了一點點，隻是這一點點，就讓八張嘴當場便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