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說服四
這謝氏小郎君怎麽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必然是道鸞有這樣的意思才會……她還是明白這鬼丫頭心裏頭想的那一兩點心事的。
老夫人：“可是你跟那謝氏郎君提議此事的？”
“祖母真是冤枉我了。”道鸞露出委屈的神色，竟將董玉袖那楚楚動人的模樣學了來，而她的五官比董玉袖大氣，少了幾分嬌弱，多了幾分凜然，尤其是那副鑿鑿確有其事的模樣，說的話真不似作假。
“我與謝氏小郎君交好，平日裏聊起昊哥兒也是尋常的事情。他也見過我們昊哥兒，說他是個伶俐過人的孩子，若是去西陵的私塾未免太可惜了。正巧他是謝氏族人，與他的族叔謝運相熟，可為昊哥兒引薦。我心裏琢磨著，那可是謝氏！多少人想要拜入謝氏不能夠，我哪能拒絕？”
這話說的在理。
老夫人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道鸞挑的話也都是為著昊哥兒著想的。老夫人仔細一想，這要是換成她，當然也是欣喜若狂，謝氏拋出來的金枝，是個人都得抓著往上攀啊。這麽一想，老夫人又問：“那此事可是定下了？”
此事有苗頭，好像事情已經定下了，張薇心裏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舍的神色。
但見此事，道鸞又說道：“還沒定下呢，那謝運的徒弟，哪是誰都能當得上的？謝氏郎君隻說了讓秀開春河道融冰了之後，帶昊哥兒去見一見那謝運。若是真有師徒的緣分，便跑不掉；若是無緣，那也不能強求。但是，秀擔心昊哥兒去了會稽，阿母與祖母長時間見不著他，怕是掛念。這麽一想，雖然秀覺得這是個大好的機會，卻覺得不該讓昊哥兒去。”
陳昊和張薇都是吃了一驚，聽道鸞的全半段話，全然是沒有問題，但後麵怎麽就不對勁了呢？
道鸞給了張薇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作為示意，看著老夫人那副眉頭蹙起，似在沉思的樣子，又補充道：“這西陵私塾的夫子雖然不比謝氏好，卻勝在都是我們西陵的人脈。那張氏、王氏的嫡子嫡女不都是在那私塾就學的麽？若是昊哥兒去了，能夠與那些人結識，那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畢竟都是嫡出的孩子，日後不是要繼承家業，就是要入朝為官的，能夠早點認識，相互照應可不好麽。”
張薇忍不住道：“可是那若是能當上謝運的弟子，那可就是有謝氏為後盾，謝氏這支人脈難道比我們西陵士族差麽？依我看，我們陳氏哪怕與西陵所有的士族交好，都抵不過與謝氏交好。”
“阿母這可就說錯了。”道鸞笑道。
“我們昊哥兒日後肯定是要繼承家業的，你看大兄和阿父都在朝為官了，這家裏都就隻有昊哥兒一個男丁。不是他繼承家業又是誰呢？”道鸞悠悠說道，神色認真，“所以要是昊哥兒去咱們西陵的私塾的話，就能廣結人緣，到時候繼承家業也有了人脈上的倚仗。”
“話是這麽說——”張薇不由得開口反駁道。
道鸞打斷她的話說：“難道阿母覺得秀說錯了麽？昊哥兒留在西陵，雖說是放棄了謝氏這有力的後台，但是我們陳氏需要謝氏麽？昊哥兒又不是要去洛陽，就算他當了那謝運的徒弟，那又怎麽樣呢？還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這不好麽？”
老夫人一直默默地聽著道鸞的話，低頭沉吟，陳昊本就打定主意要去。連他都拿捏的清楚，去私塾和去會稽，到底有多大的區別，他並不全都明白，但是他知道庶出和嫡出的區別。從他知道自己不是嫡出開始，他就明白了其他士族的嫡出子弟總是對自己的態度古怪的原因。
如果去私塾的話，那不就是天天都要見到那些人嗎？他要好的朋友多是庶出，但是他覺得並沒有什麽。都是一個家裏的孩子，為什麽因為不同的母親，身份就要差別那麽多？陳昊其實很想改變這個局麵。什麽嫡出，什麽庶出，都不重要。而留在西陵的話，他肯定無法實現。
因此，見原本支持他去會稽的道鸞竟然臨陣反戈，反過頭來說去會稽的不是，他不由得心焦得很
“阿姐……”陳昊擔心自己說錯了話，隻是一雙眼睛看著道鸞，夾帶著幾分疑惑、不解。
霍然，老夫人開口了。
“讓昊哥兒去會稽。”老夫人平靜道，“你說的沒錯，他的確是繼承這家業的人，去咱們西陵的私塾也有利於積累人脈。但是……哎，這孩子太聰明了。不，應該是我們太笨了。”
老夫人嘴角溢出一絲微笑，摸了摸昊哥兒的頭。她手上的老繭劃過陳昊的肌膚，陳昊乖乖地讓她撫摸著，心裏頭萌生出了濃濃的不舍。他一雙眼睛飽含著湧起的淚水，誠摯地說：“祖母，孫兒其實一點都不想離開祖母的。”
“祖母知道你的一片心意。”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眼淚，道，“但是你也知道，咱們瞞得再好，那些士族豈有不知道的？你去了私塾，怕是要受盡了欺負。”
道鸞聽了，檀口微張，詫異道：“祖母，您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昊哥兒知道他……知道他是李十娘所出了。”老夫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眼裏有掙紮的神色。她本想把這件事壓到陳昊及冠的時候再告訴他，但這孩子的聰明勁太盛，竟然自己從蛛絲馬跡中找出了端倪。從而可看清了全局。她越發覺得以陳昊的資質，不應該被束縛在西陵。
道鸞自然是早就知道此事，但是現下要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她訥訥然，目光落到陳昊臉上，緊緊地盯著他的神色，但並沒有從其中看到了任何哀色。她輕噓一聲，道：“知道了……知道了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他總會知道的。這件事要好好徹查，是哪個下人嘴雜的，一定要抓出來好好罰一頓……”
“倒不是下人透漏的口風，而是昊哥兒自己猜出來的。”老夫人把陳昊說的那些原封不動地複述給道鸞和張薇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