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說服五
張薇聽了歎息道：“也不知道他的聰慧到底是福是禍。”
“我倒覺得是福。”道鸞笑道，“我們陳氏出了這麽個聰穎的孩子，就應該好好培養才是。要是他繼承家業的話，陳氏一定能夠繁榮昌盛。隻是可惜了，不能入仕。”
“胡說什麽！”老夫人狠狠地嗬斥說，“既然能夠去那會稽，不管能不能被謝運收下，都要試試！咱們昊哥兒，要是能夠入仕，那可就是權傾天下的國之重臣！這陳氏的家業再重要，能重要得過咱們陳氏出了一個一品王臣？”
這話說的張薇、陳昊俱是一愣，他們沒想到老夫人居然會主動提出讓陳昊去會稽這件事。畢竟老夫人十分重視天倫之情，要是陳昊去會稽的話，那可不是一天兩天，那可是至少十年啊！老夫人能夠受得了這離別之苦嗎？
“祖母的意思是，要讓昊哥兒去會稽？”道鸞臉上露出愕然之色，但眼中卻有一道微光劃過，“可是祖母，昊哥兒這麽一去，至少是十年啊。他謝氏再厲害，也不足以扣押我們昊哥兒十年吧？”
“什麽扣押不扣押的，那叫傳道授業解惑！”老夫人年輕時就知道謝氏的威名，她也常常聽老太爺提起謝氏如何如何，又是如何遺憾當初自己沒能夠拜入謝氏門下，要不然他也不會僅僅是個五品官。那個人啊，說起謝氏的時候，眼中的向往是如何閃爍，她直到現在還記得。
“可是，祖母，要是昊哥兒真的去了會稽的話……那他以後繼承家業的時候，該怎麽辦？”道鸞憂心道，“一旦離開了西陵，這一去十年，等他回來繼承家業，這西陵的人和事都不熟悉。這偌大的家業，又怎麽交到他手上？”
這倒也是個問題，老夫人聽了，半晌不語。待對上了陳昊那雙眼睛，這才恍然夢醒，輕聲問道：“昊哥兒啊，你是想要從商呢，還是想要入仕呢？”
陳昊想了想，說：“從商？是像話本上說的那樣，買賣東西麽？”
也是這個理兒，老夫人點頭：“是。”
陳昊：“那入仕，是不是就是能夠見到皇帝，能夠見到很多的大臣，能夠跟阿父、阿兄站在一起，能夠改變一些事情？”
童言無忌，老夫人沒想到陳昊會這麽說，愣了許久，才問道：“你想改變什麽？”
陳昊很正經地說：“我想要改變嫡庶有別這件事，讓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都不必因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不同。”
“傻孩子，不管你是嫡出還是庶出，祖母都一樣疼你的。”老夫人覺得陳昊說的話著實好笑，因此也沒當回事，隻是說說話哄他。
畢竟，嫡出庶出是用來分割家產的依據。如果不以嫡庶來區分地位，那麽家產該給誰呢？若是這個製度被廢除了，那天下豈不是大亂嗎？
“這不一樣。”陳昊並沒有被老夫人的話給哄騙，悶悶不樂地說，“祖母，我想去會稽，其實那些人都知道我是庶出的，他們……對我的態度很奇怪。”
老夫人以為陳昊是受了欺負，立刻追問道：“他們是誰？”
陳昊於是把自己平日裏收到的士族子弟的欺負全都告訴了老夫人，老夫人、道鸞、張薇聽完之後心裏頭都不舒服。嫡庶有別，要是陳昊去了私塾，不知道會受到多大的欺辱！哎，這私塾怕是真的不能去。老夫人心裏頭有了這個想法，轉臉問道鸞道：“此事，讓昊哥兒去謝氏的事情，有多大的把握？”
道鸞斂目，沉吟道：“謝氏郎君已經同我說了謝運的規矩，現在距離河道融冰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日，我可以將昊哥兒接到我那裏去，教導他一番。到時候我跟他一起去，想來……應當有一半的把握。”
不是道鸞在誇下海口，而是她確實相信自己能夠讓謝運收昊哥兒為徒。畢竟，那謝運再怎麽厲害，也厲害不過攻心一技。饒他如果折騰，畢竟是凡人。而隻要是凡人，人生為人，定會有欲望，定會有弱點。說是一半，未免有點太低。
但這個數字，卻讓老夫人又是緊張又是放鬆。畢竟她心裏頭舍不得昊哥兒，又不想阻攔著他的前程。這一半一半的幾率，正好戳中了老夫人的內心。昊哥兒很有可能失敗，那能夠回來接著待在他們身邊，那是極好的。
“既然如此，就讓昊哥兒去你那兒住上一段時日，再由你帶他去會稽。”老夫人大手一揮，這事兒算是這麽定下了。幾乎是同時，道鸞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了，她本來挺直了的腰板也頓時鬆了鬆，整個人周遭的氛圍都變了變。
道鸞笑彎了眉眼，道：“是，祖母。”
陳昊掇拾掇拾就跑到道鸞的小樓住偏廂去了，他的東西不多，關氏本來是住在他那兒的偏廂，隨時照顧著。現在這邊有了雪稚，就讓關氏可是回家去住，一天來一次就行。關氏家裏頭本來就有小孫兒需要她看顧，聽了道鸞的話，喜不勝收，當下就謝恩收拾回家去了。
自從那天起，陳昊看道鸞的眼神就變得神秘莫測。總是跟在雪稚後麵當小尾巴的他轉移了目標，天天盯著道鸞，道鸞被他盯得久了，便覺得發毛。
算來陳昊來小樓也有三天了，不知道為什麽那李訓好像突然失蹤了，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道鸞問雪稚道：“那個遊俠，李訓，他這幾日可來了？”
雪稚想起了那個粗獷的漢子，想起他豪邁、絲毫不知禮節為何物的姿態，心裏不爽，女郎還顧那樣的人做什麽？但是道鸞的話她還是乖乖應答了：“並無。”
“奇了怪了，他跑哪兒去了……”道鸞納悶得很，難不成那家夥食言而肥，說了要為她所用……咳咳，是與她為友，結果人跑沒了？不是聽說這個人很有信用的嘛，遊俠沒有信用還當什麽遊俠啊。
“阿姐。”陳昊陰惻惻地開口，道鸞打了個激靈，盯了她三天，終於舍得開口了麽。道鸞放下手中的書卷，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你想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