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董玉袖一
如果董玉袖的出現能夠讓張薇和老夫人的痛苦減少，她又有什麽理由阻止。可是道鸞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並不安分，她想要陳氏的一切。
這期間道鸞一直忙著盡一個士的責任，無暇顧及家中出了什麽事。後來才知道，這董玉袖掏光了陳氏大半的家底，風風光光地以陳氏女的身份嫁進了一戶士族當嫡母。這也就罷了，她居然害了昊哥兒！
那些家產本來應該是昊哥兒的，董玉袖為了能豐富自己的嫁妝，對昊哥兒下了毒！還好道鸞及時暗度陳倉，把陳昊偷偷接到了汝南去，讓不世出的神醫為他診治，這才保住了一條命。但是落下了病根，整個人形容枯槁，而且每個月一下雨就會渾身疼痛。
而董玉袖見昊哥兒不見了，將計就計，找來一具假的孩童屍首欺騙張薇與老夫人，說昊哥兒已經氣絕。老夫人大慟之下咳血，自此身子衰敗，一年後就去了。張薇也是病而不起。那個時候的陳氏父子並不知道內宅這些彎彎道道，隻知道昊哥兒死了，老夫人和張薇病了。
原本道鸞那個時候插手，就能挽回些許，但是偏偏那個時候宋玉的南軍發起了猛烈的攻擊。道鸞隻得奔赴戰場，將此事交給了手下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辦事不力，她的人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董玉袖風光出嫁，陳氏就此被掏空。
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如願的。
道鸞突然笑了，眼裏頭卻沒有笑意，隻有一潭深水般的幽暗。
老夫人得知這叫董玉袖的女郎乃是自己舊識的孫女，激動得不得了，立刻對丫頭說：“快快快，帶那孩子進來。”
片刻後，一個少女從門外走了進來。少女一襲素衣，腰間連個像樣的玉佩都沒有。但是仔細看那五官，鵝蛋臉上一雙杏眼，微微下垂的眼角顯得楚楚可憐。精致小巧的鼻子，櫻桃小嘴總是微微半張著，欲語還休，配著春水版的眼眸，一顰一笑都讓人心動。少女見了老夫人，便快步地走上前，右手攥著的帕子捂著半張臉，撲通一下跪倒在老夫人的榻前，戚戚地喊了一聲：“大祖母！”
倘若是別人來喚這一聲，定是要遭受到老夫人的白眼的。但是當初老夫人與那鄭張氏同為張氏女，雖然血緣不算緊密，至多要算個遠方表親，但二人情同親姐妹。那個時候鄭張氏打趣老夫人說：“日後若是我有了孫兒，喚我作祖母，便要喚你作大祖母。叫他也好好的孝敬你！”
孫兒倒是沒有，卻是有個孫女。老夫人又想起了當初她們在張氏的時候，互相扶持的事情。頓時感慨萬千，她拭去眼淚，扶住那同樣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的手臂說：“好孩子，起來，起來。”
少女起身之後，坐到了老夫人的旁邊。老夫人見她瘦的不成樣子，露出心疼之色，說：“你在宣城是怎麽過的？怎麽瘦成這樣子？”看上去比阿秀那猴精兒還瘦。
董玉袖抽抽噎噎的，斷斷續續說道：“我……阿父過世之後，我就去找祖母，可是祖母身體不好，那些人又……不孝敬她……”
說著，董玉袖抬手擦眼淚，袖子一往下滑，露出了斑駁的痕跡。老夫人大驚失色，拉住她的手，捋起袖子，發現白玉般的手臂上都是傷痕。有的是結痂了的，有的看上去還很新。她皮膚本來就白，這些個傷痕更顯得觸目驚心。
“這是怎麽回事？！”鄭氏那些人居然動手打她麽！老夫人怒不可遏，真是欺負她張氏沒人了！
董玉袖像是不想讓老夫人擔心，默默地把手收回，用袖子蓋住，道：“這……這是我不小心的摔的……”
“你這孩子。”老夫人露出疼惜和責怪之色，她都傷成這樣了，不想讓她擔心，這才說謊。這孩子在鄭氏究竟吃了多少苦？可這孩子有鄭張氏的庇護還能被打，那鄭張氏在鄭氏的地位究竟差到了什麽地步？老夫人臉色一白，難道她的老友竟然在那大宅子裏吃盡了苦頭麽？
董玉袖又接著說起了自己在鄭氏的事情，不過她先是講的鄭張氏：“祖母……祖母在鄭氏過得很辛苦……她不是正房，而且隻生下了阿母，所以大房非常不待見她……小的時候，我去見祖母，看到她的衣服都穿破了，補丁到處都是，而且房間裏的棉被也很薄，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熬過來的……”說著說著，眼淚又像珠兒般掉下來。
哎喲，真是可憐。老夫人拿手帕幫她擦眼淚，鄭氏那些人真是太過分了！
董玉袖接著說道：“後來，阿母過世了，我沒地方去，隻好去找祖母……可是祖母……祖母也不行了，那些人折騰她，看她一個人，就克扣她的月錢，還偷偷地拿她房裏頭的東西出去賣……我去了之後，跟那些人理論，好不容易把東西搶回來了，那些人卻……偷偷地找機會使絆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董玉袖哭了起來。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把她拉進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以後你就待在這兒，沒人敢欺負你。對了，你祖母現在呢？”
這句話讓董玉袖的眼淚一下子決堤了，她抱著老夫人，大哭起來：“祖母……祖母去了！那些人把祖母給折騰死了！我對不起祖母，如果不是因為我，那些人也不會對祖母變本加厲……我……”
竟然去了！
老夫人身體一晃，差點一頭栽下榻去。她的好友啊，過得這麽苦也就算了，聽董玉袖的話，也並非善終啊！為什麽？為什麽好人就不能過上好的日子，得到好的結局呢？老夫人老淚縱橫，抱著董玉袖哭成一團。
房中都是悲傷的氣氛，但這時候有丫頭來報說：“啟稟老夫人，女郎求見。”
孽女，居然還有臉來見她！老夫人的氣還沒消，這會兒立刻甩手說：“讓她滾，告訴她，除非我死了，否則她別想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