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遊俠一

道鸞搖搖頭,不說話。李光以為道鸞的意思是不能告訴他,因此黯淡下來,好像蔫兒了的草一樣。謝重之在一旁打他的腦袋,說:“禁言!讓李訓聽到不就完了!”

“……對了!”突然間李訓一拍額頭,大叫道。眾人都以為李訓這是想出了解局的方法,因此都緊張起來。但是片刻之後,他又垂下頭去,懊惱地揪著自己的胡子。

這是阿臻棋局之中最難解的,他倒不曾為棋局起名。而這棋局之玄妙,那些個自詡學富五車的老學究們都解不了。道鸞淡定地看著李訓,她就不信這棋瘋子會比那些個學宮的博士還要厲害。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眾人都快睡著了。道鸞也有點乏了,看看時辰,她差不多也該回去了。王舞還沒下了興頭,拉住她說:“我已派人去你家,就說你今晚留宿王府,不必擔心。”

“我是真的困了。”她打了個哈欠,頭一歪差點就靠在了王舞身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了阿臻的聲音,無奈地說:“困了就回去睡,這天底下哪有把自己的國士給類似的君王?”隨後,他似乎把手伸了過來,冰冰涼涼地撫上她的臉頰。

心跳如鼓。

這聲音跟真的似,一下子就把道鸞驚醒了。她扶著額頭,捂住自己快要英年早逝的小心髒。原來她剛才一倒,倒到了案上,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那些冰冰涼涼的正是酒。道鸞接過王舞遞過來的帕子擦臉,突然聽到了李訓一掌拍在棋盤上,大吼一聲說:“我解不出來!”

他本來就嗓門大,這一聲跟獅子吼似的。嚇得道鸞抖了一抖,好像廂房都因為他的聲音震了一震。還沒等眾人從他的獅子吼中緩過來,李訓就把棋盤抱起。說來也是奇怪,他的手穩穩當當地抱著棋盤,上頭的棋子居然一點都沒有移位。

“這棋局我就帶走了。”李訓說,他看著道鸞眼裏滿是誠摯,“以後,女郎就是我西陵遊俠李訓的朋友,若是有人敢為難女郎,報上我的名號!”

道鸞這才反應過來,問:“你帶走棋盤幹嘛?”

李訓的老臉一紅,隻是隔著胡須看不見。他說:“這棋局我實在是解不出,我認輸了,願賭服輸,女郎以後就是我的好友。但是這棋局一天解不出,我就一天睡不著,我必須得知道該怎麽解局。待我解出棋局,一定來見女郎……說來也是慚愧,我有一個好友,十分擅長圍棋,比我厲害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我看,這棋局之精妙,怕是連他都解不出來……”

道鸞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要是李訓問她怎麽解局,她又說不出,那可不就慘了。道鸞立刻接他的話,說:“好,我與閣下從今天起就是好友。閣下的恒心和耐力我實在佩服,就等閣下解出這棋局了。”

又想到了他說到的好友,心下又是心思一轉,要是這貨永遠解不出怎麽辦,那他豈不是永遠不出現?道鸞道:“那個,閣下既然有那麽厲害的好友,向他請教請教,說不定會有新的領悟……”

李訓卻搖了搖頭道:“我一定會靠自己解出這棋局的,告辭!”

說完,一躍出了窗戶,像一隻靈活的山貓,消失在了夜色中。

這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的大家眼睛都直了。好了一會兒,有人問道:“女郎,那棋局實在是玄妙,不知何解?”

道鸞的脊背頓時僵了,她喝著薄酒,道:“我……其實我也不知道……”

氣氛頓時尷尬了,李光愣了好一會兒才說:“看來還真是千古棋局……”

本來以為李訓會就此被棋局難住,好一段時間都不會出現。但是過了三天,那日早晨,等道鸞起來的時候,就在後院看到了掛在樹上的大胡子。他雙腿架著棋盤,冥思苦想,十分投入。

雪稚見了不敢輕舉妄動,以為是什麽歹人,她悄悄地挪到了道鸞的身邊,道:“女郎,此人來意未明,我且在此拖住他,女郎先行離開……”

道鸞揉了揉眼睛,剛剛睡醒,嗓音還有點沙啞,說:“不必,這是我的好友,西陵遊俠,李訓。”

“女郎什麽時候認識了西陵的遊俠的?”雪稚沒想到,畢竟以道鸞的士族身份,能夠認識西陵的遊俠階層實在是不可思議。

“銷金樓認識的,他的外號是‘棋瘋子’。”道鸞並沒有多做解釋,但是銷金樓三個字已經點名了。畢竟那裏是銷金樓,什麽人都有,認識一個區區遊俠倒也沒什麽稀奇的。

道鸞不管李訓,等洗漱過後,這才將朝食挪到了後院。她對樹上的李訓招招手說:“李訓,可用過朝食了?下來與我同吃吧。”

李訓抬了抬眼皮,好像剛剛從棋局中醒過來。他一開口就道:“女郎,這棋局到底該怎麽解?”

“我也不知道。”道鸞搖搖頭,反正這人也沒說不能用本人解不開的棋局,好朋友跑不掉,告訴他也無妨,說謊反而會起到反作用,“這是我認識的一個好友布的棋局,不過你估計是見不到他了。因而,這棋局怎麽解,估計沒人知道。”

確實,讓他去找十年後的阿臻麽?

李訓從樹上跳下,那棋盤抖了抖,上麵的棋竟然絲毫都沒有掉下來。李訓帶走棋盤,買單的自然是道鸞。道鸞仔細一看,好家夥,居然把棋子全都沾上去了。這棋盤貴著呢!棋子貴著呢!就這麽對待?嗨,這人還真是道大於器。

李訓也不客氣,走到道鸞的對麵坐下,就開始嚼起食物來。邊吃邊說:“我還就不信了,這世上居然有我解不了的棋局!”

“你解不開的棋局多了去了。”道鸞倒也不介意此人的吃相粗獷,但是見雪稚,那眉頭皺地都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了。在道鸞交的朋友這方麵,她的想法倒和張薇的階級論有點像。

“雪稚。”道鸞道,“昊哥兒在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