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銷金樓一

正月一過,道鸞的父兄就回洛陽去了。雖然家裏人是百般的舍不得,但該走的還是要走。

雖說父兄離家去了洛陽,但道鸞也煩悶。這王舞最近常常來朝她,好像是太閑了吧。這陣子閑到要拉她去西陵有名的玩樂場——銷金樓。這地兒起名字氣得正好,那些個鬥雞、圍棋、摴蒱等等都是需要下注的,玩上半天可能把家產都輸光了,那還不是一個銷金的地方?

這事兒可不比貴女們的聚會,是不能告訴張薇的。道鸞心想著也好久沒去過這種地方,因此半推半就的就答應了。因為是王舞親自來府前接的人,張薇也沒怎麽阻攔。

道鸞還在想這種地方謝重之怎麽可能不來,結果一去,果然在廂房裏看到了謝重之,還有一群年紀輕輕的小郎君,其中有那天和他一起玩摴蒱的。認識道鸞的一見了道鸞就說:“不得了了,陳氏女郎來了,我們怕是要輸的襠褲都沒了!”

別的郎君不明所以,但也聽出了端倪,說:“這位陳氏女郎的技藝真有那麽厲害?”

“上一次不是跟你說過了嘛,把把盧采,鬥不過。”李氏郎君李光說道,“要不然你問問謝重之。謝重之,你這陣子待在西陵沒少找女郎切磋吧?可是輸得快哭了?”

江氏郎君江追也笑道:“謝重之,偷師了這麽久,也可能把把盧采,隨心所欲?”

哪能啊,去找道鸞玩摴蒱,每次都是輸得用頭磕棋盤,但謝重之不好意思這麽說,他板著臉說:“爾爾。女郎技藝之深,不是一兩個月就能學會的。”

“哈哈哈,不過我們這裏怕是有人不信邪吧。”李光看向一個穩重成熟的年輕人,“韓褚,你的臉臭得像剛剛從茅坑裏撈出來似的,是不是不服氣啊?”

名叫韓褚的人麵無表情,但目光落到了道鸞臉上,說:“沒切磋過,哪有服不服氣一說。”

“嘿,女郎,韓褚這是在下戰書啊!”江追道,“女郎和他來一盤吧,好好的挫一挫他的銳氣,教他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啊,女郎!”

“來來來,下注,我壓女郎一千錢!”

“我壓兩千!”

“等等先說好賠率!”

王舞不會玩這些個,她就喜歡喝酒,於是到一旁去看著他們頑鬧。

不一會兒壓道鸞贏得的那一塊的銀錢堆積成了小山,有人甚至用金葉子下注。道鸞看著那一堆的錢,挑挑眉道:“我若是與他下,可有什麽好處沒有?”

“我們都覺得女郎會贏,總感覺沒什麽難度。”李光臉上滿是狡黠,“謝重之,你什麽看法?”

謝重之雖然被道鸞虐慘了,但是還是十分佩服道鸞。他不知道道鸞的摴蒱到底玩到了什麽境界,故而想弄點難度高的試一試道鸞。謝重之想了想,說:“若是女郎能出其不意,那這裏所有的賭注都是女郎的。如何?”

“出其不意是什麽意思?未免也太籠統了吧?”還沒等道鸞說話,李光就開始嚷嚷起來了。

“好啊。”令眾人意外的是,道鸞居然答應了!

韓褚默默地拿出一個錢袋,打開,裏頭滿滿的都是金葉子,說:“若是女郎贏了,這一袋都是女郎的。”

“韓褚你行啊這麽闊綽!”

“等等你要是輸了今個兒就玩不了別的了吧!”

韓褚把錢袋往前推了推,表達自己的堅定的想法。

居然這麽有錢?道鸞也是很驚訝。她湊過去問謝重之說:“這位韓氏郎君是什麽來頭?”

“會稽韓氏。”謝重之小聲回答,“本家是洛陽韓氏,不過這幾代勢頭強勁,隱隱有超過洛陽韓氏的苗頭。這個韓褚是嫡出二子,他的大兄已經入仕,將來應當是他繼承家業。”

玩一局摴蒱就出手這麽闊綽,要是繼承家業,不會敗光了嗎?道鸞心裏複雜。但接下來就聽到韓褚說:“但若是我贏了,就請女郎傾囊相授,教我把把都能擲出盧采的法子。”

好小子!原來存的是這個心思!一袋金葉子換個師傅!這貨心機太深!他的意思就是,他或許能在棋局上贏道鸞,但是並不能做到把把盧采。他就是想讓道鸞教他把把盧采的手法,要是真的能學會,分分鍾贏回一袋金葉子!

“雞賊!”謝重之咬牙切齒道。他當了女郎的小尾巴這麽久,都沒學會。這貨居然想搶在他的前麵?!門都沒有!

謝重之也丟出一袋金葉子,雖然比韓褚的錢袋小得多,但也是錢啊!他說:“女郎,若是你贏了,這袋金葉子就是你的!韓褚,你要是輸了,就脫光了出去跑一圈!”

就喜歡搞事情的小郎君們眼睛立刻像狼一樣發亮,也紛紛加注,說:“韓褚,輸了就脫光出去跑一圈!”

覺得自己不會輸的韓褚抬了抬下巴,說:“行啊!”

一般來說,一盤摴蒱是可以對峙很久的。他們舍棄了杯,直接投擲。韓褚投擲的技巧雖然不如道鸞,但卻步步高歌,直逼敵營。貴采可連擲打馬,而雜采不能打馬,但能調動兵卒。一開始,韓褚集火在道鸞的馬上,眼看廝殺一片。韓褚雖然沒有把把貴采的技藝,但是在戰略上卻十分過人。而道鸞不知怎麽的,都是雜采,導致節節敗退,落在敗境的頹勢了然。

“看來女郎之名,所言有虛。”韓褚得意一笑,目光落到棋盤上,他的馬就快要到對方的博頭了。

謝重之也是蹙著眉頭,那些下了注賭道鸞贏的郎君們,也都有幾分坐不住了。紛紛說道:“女郎,你可不能輸給這臭小子啊!”

道鸞見他的馬全都被兵卒引到了棋盤中央來,微微一笑道:“郎君還是太年輕了些。”

韓褚不服氣,道:“此話何解?”

“所謂請君入甕,方可甕中捉鱉。”道鸞輕輕敲著棋盤,“郎君營中空虛,談何勝利?”

氣氛緊張了起來,頗有幾分弓拔弩張的氣勢。韓褚突然間拿捏不準道鸞的意思,難道說這棋麵有什麽不同凡響的地方?待他細細琢磨之時,卻聽見有喧囂聲從旁邊的廂房傳來。

“這是怎麽了?”謝重之問銷金樓派來伺候的侍從。

“好像是有人出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