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銷金樓二

“有人出千?怎麽在這銷金樓還有人敢出千?”李光驚訝道,“是誰?可抓起來了?”

侍從出去問了之後,回來說:“聽說是下雉的什麽人,一個平民罷了,攢了點錢混進來,悄悄把摴蒱的賭具給換了。人已經跑了,溜得挺快,沒抓著。不過也沒撈到好處,下次若再見到,二話不說肯定一棒打死!”

韓褚對外頭發生的事情不感興趣,他聽著他們說話,有點心煩,扯著嗓子說:“安靜點!”

李光被拂了麵子,不高興,說:“韓褚,你還是早點認輸吧,反正你是贏不過女郎的!”

“誰說她就一定能贏的?”一番話聽得韓褚火冒三丈,故而也不管方才道鸞說的那番話。肯定是她在故作玄虛,分散他的注意力!韓褚將馬全都送了出去,都快要到博頭了,看她怎麽反擊!

如此一來,局麵上除了道鸞剩下的兵卒和馬,其他的都是韓褚的馬,已經深入敵營,即將到博頭,可以取勝了。道鸞不懼反笑,道:“來得好。”

下一把,貴采!

“貴采打馬。”道鸞又將五木一拋,“連擲。”

又是貴采,她二話不說左手拋五木,右手挪馬矢,道:“連擲。”

連連七把,把把都是貴采,每次都是連擲。韓褚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根本沒有機會出擊,除非道鸞不再投擲出貴采!這什麽意思!一直在等到他自以為贏了,然後反擊嗎!這把把貴采砸得他都快懷疑人生了!

但是更古怪的是,道鸞是按照他剛才一路深入敵營的路線走的,幾乎就是把他的路線重複了一遍!等到最後,雙方處於同樣的態勢,才有一個雜采遲遲落下。道鸞坐正,道:“請。”

這個人簡直就是在炫技!這是在告訴他,她能夠控製棋盤,區區貴采算什麽?棋盤之上,都在她掌控至下,是進是退,全由她說了算。

韓褚覺得內心受到了莫大的打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出其不意?他腦子裏一片混亂,誰知道接下來她又要在棋盤之上怎麽戲弄他?韓褚突然心生退卻之意,因此遲遲沒有投擲。

“這是怎麽了?”李光沒看出端倪,催促道,“快點啊,韓褚,愣什麽愣,剛才還不是氣勢洶洶的嘛。都跟你說了女郎很厲害的,你偏偏不信!”

韓褚沒有反嘴,他擦了擦汗,說:“女郎確實很厲害。”

這個人善攻心,或許她摴蒱的技巧並不是非常的好,但是她光是這一手,就足以讓對手開始懷疑自己原本設定的每一步,從而猶豫,從而奔潰,從而認輸。如果不是內心十分堅韌強大之人,恐怕就要輸在這裏了。

但是他韓褚並不怕!韓褚定了心,連連灌了幾口茶水,按照自己原先所想,僥幸地投出了貴采。他先是鬆了口氣,然後穩穩當當地揮馬過關,道:“連擲。”

快贏了,就快贏了!韓褚心想,陳氏阿秀現在肯定很慌張了。她不就是想要擾亂敵心麽,沒想到反到頭來被人擾亂了。韓褚抬頭去看道鸞,卻發現那女子依舊是安然若泰山的模樣,有一種與初見她時候不同的氣場。就好像……好像兵臨城下,主帥不慌不急,反倒在城牆上撫琴。明明是空城計,卻還能自信滿滿,從而將對手騙過——

韓褚出了一身冷汗,難道她有後手?

這麽想著,他的手抖了抖,五木落地,是雜采。道鸞看到雜采,呀了一下,笑道:“真是可惜。”

明明眼睛裏頭有流光,卻讓人脊背生冷。好像看到獵物掉進了自己的陷阱裏,那種愉悅與欣喜,讓獵物又是發怵又是佩服。

“重之啊。”道鸞突然回頭問謝重之,“你說我要是贏了,那袋金葉子就是我的了,對吧?”

謝重之掂了掂那一袋金葉子,說:“對!”

道鸞不知為何眼裏頭流露出鬱悶,說:“太可惜了。”

什麽意思?女郎要輸了嗎!不然為什麽會說可惜!眾人聽了她的話頓時緊張起來。但是等他們仔細一看,道鸞的馬已經快到博頭了。這勝利不是妥妥的嗎!怎麽說這種話讓人心七上八下的呢?雖然說道鸞的馬和韓褚的馬都逼近博頭,但是眾人都下意識地認為,道鸞的馬會比韓褚的先到。

“韓氏郎君。”道鸞放下手裏的五木,“我們怕是平局了。”

韓褚愣了愣,這又不是圍棋,哪來的平局一說?他們的玩法也不複雜,並不是要所有的馬都到博頭,隻是看誰的先到,誰就先贏。但是韓褚內心也知道,道鸞肯定會比他先到。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韓褚突然明白了,他起身,朝道鸞深深地鞠了一躬,誠意十足。然後把剛才那袋金葉子推到了道鸞麵前,說:“女郎大德。”

在眾人不明所以目瞪口呆之際,韓褚甩袖離開。和意想中,道鸞大獲全勝,收獲銀錢無數,而韓褚一敗塗地,垂頭喪氣,脫光跑圈的場景完全不同!而且怎麽把金葉子給了她了,韓褚這是腦子抽了嗎!

謝重之好像是想通了,傲嬌地抬了抬下巴,用鼻子哼氣,說:“真是便宜他了。”

道鸞把金葉子拿起來掂了掂,哇哦,真的好多啊。相信以韓氏郎君的家室,肯定都是真的金葉子。道鸞默默地把金葉子收到袖子裏,施施然地說:“還有誰願意來一局?”

“等等!”李光幡然醒悟,“女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韓褚說走就走了!

謝重之用寬袖打了他一下,說:“蠢死了!”

江追仔細一想,也想通了,拍了拍李光的肩膀,說:“女郎是個寬宏的人。”

李光:???

正適時,門外有人在敲門。侍從出去一看,進來稟告:“啟稟諸位郎君、女郎,門外有一王氏郎君求見。”

王氏郎君?在場的人都想到了王舞,他們都是認識王舞的。這王氏郎君會不會是王舞派來的?眾人都看向了一直在默默喝酒的王舞,王舞一臉疑惑地搖了搖頭,說:“不是我家的,可能吧……罷了,請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