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傾心
救人者本在喘息，聽到這一聲他頓了頓，抬頭扒開水草，露出一張俊美而不失剛毅的麵孔，他看著道鸞，疑惑道：“女郎認得我？”
怎麽可能不認得！
陳繡本來托著腮看著這個救人者，險些入迷了，被道鸞一聲“宋玉”驚醒，頗有點不自在地問：“陳氏阿秀，你認得他？”
聞聲，宋玉心裏一動，他往那個坐在胡床上的女子看去。隻見她眉眼如畫，眼角都是慵懶，卻帶著一種幾乎要將他的傾慕之心吸進去的甜美。宋玉呼吸一滯，心跳如鼓。
一見傾心。
道鸞組織了語言，確定沒有破綻這才說：“閣下本是廬陵的遊俠，前不久才到了竟陵對吧？我聽說過閣下，雖不曾見過，但見閣下英勇之舉，這才貿然猜測，不想居然猜對了。”
但她一番話說完，隻見這宋玉好像失了魂魄一樣，隻顧著看著陳繡，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道鸞無言以對，老天這是在開她玩笑嗎？
宋玉，廬陵遊俠，這是他如今的身份。但是在將來，他的另一個身份更加更加為人所知。漢室後裔，炎黃血脈，南朝的帝王，紫微帝。
這個人怎麽盯著她看，真是無禮。陳繡的臉微微發燙，她拋給素珍一個眼神，素珍立刻心領神會地走過來擋在她的麵前，說：“閣下救人之舉著實英勇，敢問閣下姓名？”
宋玉收回目光，擦了擦臉上的水漬，道：“宋玉。”
陳繡低聲對素珍說了幾句，素珍又道：“原來是宋氏郎君，奴——”
宋玉打斷她的話說：“是宋玉，不是什麽宋氏郎君，我沒有氏族，喚宋玉便是。”
這人好不識抬舉！素珍蹙眉，又接著說道：“……奴受女郎吩咐，已經為郎君備下了新的衣服，郎君請前往內室更衣。”
“不必了。”他起身，撣了撣身上的水草，就算是完事了，“那個人怎麽樣了？”
問的是那個溺水的人吧，素珍道：“無礙，還活著。”
“那我走了。”宋玉甩了甩濕發，水珠四濺，素珍蹙著眉強壓著不動，被那水珠甩了一臉。
“走？”陳繡愣了愣。
隨後一聲撲通，這宋玉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居然又跳下水去了！眾人跑到欄杆邊去看，隻見他不消時就遊到了岸邊，上了岸之後回頭看了一眼，便消失在河岸邊。
沒想到他們第一次相遇居然是這樣，道鸞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見證了什麽。
素珍在宋玉走後這擦了擦臉，方才她擋在女郎麵前，不敢走開，怕水珠濺到了女郎身上。這人怎麽跟狗似的，淋濕了還甩甩毛！真無禮！
道鸞突然燃起一個念頭，她如果現在就打消陳繡對宋玉的念頭，把他們以後聯手的可能性抹殺，那這倆不湊到一起，不就沒有人跟阿臻搶江山了嗎？
要說算計鄂城陳氏，道鸞那是一分都沒心軟。這會兒卻在自己最大的敵人麵前心軟了，她自詡不是什麽好人，拆個姻緣還猶豫不決？
正猶豫著，隻見陳繡閉上眼，扶著額角，說：“素珍，我乏了，回去吧。”
說完，她抬眼瞥了一下道鸞他們，說：“有人落水了，我看你們的小舟也是不大安全，可還準備在呆上一會兒？”
不等陳曦長說話，陳繡又說：“素珍，讓船靠岸，我要坐馬車回去。總覺得胃裏泛酸想吐，大概是暈船了吧。陳氏老爺，這艘船便借給你們，之後若要歸還，問船夫即可。”
陳曦長這才把剛才就想說的話說出來：“不必了，多謝女郎好意。”
陳繡哪裏是容得別人拒絕的人，她不說話，素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上前道：“那小舟不安全，諸位若是還要泛舟，用我們的船最好了。若是想回去，便等船靠岸一同離開。”
那口氣簡直不容拒絕，但說的還是有道理。陳曦長不是意氣用事的人，他想了想，並不想欠陳繡的人情，因此說：“那我們就隨女郎下船吧。”
陳繡是這樣好心的人麽？不，這大概不是好心。陳繡隻是身處高位，將自己放在一個比旁人更高的位置，所以這對她來說，更像是體恤和憐憫，而對平民、賤戶來說，那就是施舍了。
但不管怎麽樣，陳繡這番話打消了她剛才的想法。不管有意無意，她能考慮到他們的安全就是莫大的好心了。
船很快就靠岸了，道鸞他們先行下船。就在道鸞離開之際，陳繡叫住了她。
道鸞回頭與她對視，陳繡看了她半晌，道：“不知為何，我覺得我與女郎之間定有牽扯。不過我隱隱感覺到，這牽扯怕不是友意。”而是敵意。
道鸞突然笑了，道：“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想總有一天我會和女郎再次相見。若真是如女郎所說，那麽期望到時女郎手下留情吧。”
陳繡不回答，道鸞轉身離開。
素珍見陳繡一直盯著道鸞離去的身影，上前問道：“女郎，那陳氏女郎有什麽異樣麽？”
陳繡收回目光，淡淡道：“沒什麽。方才那個宋玉，你去查一查他的背景。”
“宋玉？”女郎怎麽會對那個無禮的登徒子感興趣？
陳繡怎麽會不知道素珍的想法，隻是素珍怕是看錯人了。
“那人雖然無禮，但並不是什麽惡徒。若是惡徒，怎麽會下水救人？你且看他方才，定是在水下被那溺水者糾纏的夠嗆，這才將他打暈。不然的話，怕是兩個人都要葬身水底。”說罷，她眼裏出現譏諷的神色，“水鬼？真是一群愚民。如果這世上真有水鬼的話——”
那怎麽不把三庶母扯下去？
眼裏的神色冷了冷，陳繡突然想到了剛才道鸞一家子。不知為何生出一絲羨慕來，道：“還有那陳氏阿秀，也查一查。”
但是說完，她突然意識到，查一查陳氏阿秀到底活得比她好還是壞嗎？查一查陳氏阿秀是不是和她一樣半個身子都埋在泥淖裏嗎？陳繡擺擺手道：“算了，陳氏阿秀不必查。那個宋玉仔細點查，我覺得此人不簡單。”
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催促她：去查宋玉，這個人很有來頭，他很重要，他會是——
他會是你需要的一個，很重要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