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變數
秦隆的頭微微一歪，靠著榻背，他的麵色如灰，一旁的林協看了，觸目驚心，他連忙低下頭，目光與秦慎的眼神交匯一刻，隨即錯開。
看來父王命不久矣了。
秦慎心裏頭湧起了爽快來，他等著一天等了很久了，要說此時他定然是欣喜的。
十分欣喜，十分雀躍。
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那個黃昏，他高高興興地從私塾下學，推開門卻看到了阿母那雙赤白的腳丫空懸著。他從來沒見過那樣一雙腳丫，一時分辯不出是誰的，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愣愣地走前了三步，抱住了那雙腳。
這是誰？
他反複的問自己。
嫡夫人吊死了。
直到一大群人拿著火把衝進院子，他被管家抱起，秦慎才晃過神來。
“這是誰？”他問。
管家的臉上帶著恐懼，啐了地上一口唾沫，喊道：“臭娘們！死了就算了，還敢讓自己的死狀汙了大郎君的眼！”
“這是誰？”他又問了一遍。
管家依然不回答，吩咐一旁的人說：“快，放下來，拉到外麵去扔了！”
他都沒能看那個生養他的女人一眼，就看到她被一塊草席匆匆裹住了身體，隻露出了那雙白的刺眼的腳丫子，然後被一群人抬了出去。
直到他有能力尋找她的屍首的時候，已經不知何處去了，連白骨都不曾留下。
秦慎有點恍惚，他那一直都很渾濁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道亮光。這亮光是來自於秦隆將死的愉快和慶幸，而這個眼神被秦隆捉住了。
他能夠穩坐這個位子這麽多年，讓汝南在亂勢之下跟朝廷抗衡這麽久，且隱隱占據上風，且有那麽大的勢力讓繼位的秦慎足以拿著跟胡人打交道，足以說明他是個狠角色。
但是秦隆這次怕是猜錯了。
他以為秦慎與胡人勾結，隻是因為野心太大。野心，有野心是好事，但是這種野心在他這兒卻不是好事。秦隆並不想扼殺秦慎的野心，但是他要搓一搓他的銳氣。
秦隆說：“阿慎，上前來。”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濃濃的疲倦。
秦慎彎下身子，附到秦隆的耳邊，突然間他覺得胸前一緊，原來是被秦隆拉住了。他的手軟弱無力，感覺到這一點的秦慎蹙了蹙眉，眼前秦隆那張散發著濃濃枯槁和死氣的臉湊了上來。
他心弦一動，突然摸不準父王的心思了。
這對父子，總以為自己是了解對方的，但到頭來卻突然發現看不懂了。
秦慎，這孩子是跟他長得最像的，就跟他年少時錦衣縱馬時候的模樣一樣……隻是那個時候的他卻沒有這麽多的心思，也沒有這麽深沉的城府。
秦隆笑了起來，聲音嘶啞，他說：“阿慎，你想要這天下？”
秦慎的眉心一跳，垂下了眸子，再次抬起的時候裏麵波瀾不驚，什麽情緒都看不出，他笑著說道：“阿父在說什麽？兒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