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秦楓之死
血。
到處都是血。
被斬下的頭顱軲轆軲轆的滾到了秦臻腳邊，秦臻冷漠的低頭，看到秦楓那雙死也不瞑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到了秦慎的劍上，那把沾了秦楓的血，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劍。
秦慎撤出了鋪在桌案上的綢布，一甩，輕巧地裹住了劍身，緩慢地擦拭而過。他的動作很仔細，臉上平靜而沒有絲毫表情，好像隻是在擦拭一件普通的玩器。
秦臻一直低著頭，愣愣的，呆呆的，哪怕秦楓的頭滾到他的腳邊，他也不動，隻是低頭看著。
嗬，傻子。
秦慎在擦拭他的劍，說明他不打算取秦臻的性命。但如果秦隆不改變主意的話——
秦慎抬頭看去，秦隆的臉色慘白，他沒想到這個兒子居然直截了當地殺了秦楓，他和林協，都以為秦慎會取的是他的性命！
為什麽？
秦臻卻並不意外，如果說他和宋玉是宿敵，那麽他和秦慎作為一對兄弟，那更是宿敵中的宿敵。他從方才秦隆說出那樣的話開始，就知道秦楓的性命不保了。
如果秦楓懂得惶恐地拒絕，而不是帶著一種自滿和得意向秦慎炫耀的話，興許能夠活下來。
“為什麽？！”
秦隆震怒，他動了氣，身子才從榻上離開，站起來卻隻能夠說完為什麽三個字，然後就猶如頹山一般落下，倒在榻上，大口的呼吸。
“兒怎麽會殺父王呢。”秦慎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那劍已經被擦拭幹淨了，沾滿了秦楓鮮血的綢布被扔到了一邊，秦慎挽了個劍花，帶著欣賞的目光打量他的佩劍。似乎是感覺到了秦隆那食人一般的目光，他扭過頭去，語氣驟然變化。
“兒想看到的是，父王懸梁自盡的場麵。兒想看到，父王光著腳丫，掛在梁上的樣子。”
“你、你……”秦隆瞠目結舌。
這是他那位正室的死法。
這孩子在怨恨他！在怨恨他！怨恨了很多年，很多年！直到現在，那怨恨已經成了無法剔除的毒刺！深深地紮在他的肉裏，他卻不知道！
秦隆突然笑了起來，狂笑不已。
“可惜了，可惜了……”
他連連說了數個可惜，林協在一旁戰戰兢兢的，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向秦慎表忠心還來不來得及。因為，這位大郎君，真是讓人看不透！而如今看透了，讓人生懼不已！
“可惜了！”秦隆這三個字，好像要咬碎自己的牙齒，惡狠狠地說出來，他指著秦慎說，“你不夠心狠！可惜了，你不夠心狠！”
秦慎的身體一僵，目光複雜的看著秦隆。
原來，他並不像自己！秦隆似乎看到了秦慎的下場，他看到了秦楓的頭顱，和那個盯著秦楓頭顱看著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麽，秦隆突然警覺到了，似乎他從來都沒有看透自己的孩子，一個都沒有。
“阿臻！”秦隆喊道。
秦臻抬頭，這時候暗衛們全都湧了進來，秦慎的暗衛之長向他稟報道：“郎君，王府已經被我等重重圍住！”
“做得很好。”秦慎說。
他看向秦臻，這個一直癡癡傻傻的孩子，一直被自己各種試探的孩子。秦慎冷哼一聲，說：“把五郎君帶下去，嚴加看管。”
他看向那個差點就要龜縮到角落裏的林協，說：“還不快滾過來，林郎君？”
林協不敢去看秦隆的眼神，他連滾帶爬地跑到了秦慎身後。本想開口說些討好的話，下一刻所有的話都哽住了，因為血正從他的喉嚨中噴湧而出，濺了那還跪在地上的暗衛之長一身。
他沒有躲，因為浴血沙場，這種腥味早就習慣，沒有秦慎的命令，哪怕死他都不會躲。
“庸才。”
秦慎淡淡的拋下這個評價，而在自己的短短人生中聽到最後一個評價的林協，睜著眼睛倒在地上抽搐著，不多時就死了。
“阿慎，你要殺了本王嗎？”低低的聲音，問著秦慎。
秦慎突然扯出一抹笑容，陰測測的，說：“當然不會了，父王又忘了兒方才說了什麽嗎？”
兒想看到的是，父王懸梁自盡的場麵。兒想看到，父王光著腳丫，掛在梁上的樣子。
秦隆打了個激靈，他終於覺得有心無力了，隻是他是一個惜命的人，此時卻恨不得自己身上帶了什麽匕首或毒藥，能夠給自己一個痛快。
如果看到自己的孩子用非人的手段去對付自己的對手，那必然是欣慰和暢快的，可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便是苦澀無邊。
方才押解秦臻的暗衛邁著飛快的步子走進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說：“啟稟郎君！方才出現一個蒙麵人，將五郎君劫走了！”
下一刻，暗衛之長的劍就出鞘，將暗衛的頭顱幹淨利落地切了下來。
辦事不力者，當斬。
秦慎絲毫都沒有在乎這個暗衛的死，他看向遠方，目光微黯，歎息道：“五郎啊。”
藏匿的真好。
其實方才他並不是沒有也將他殺了的打算，但是一想到這孩子從小到大的隱忍，不知道是欣賞還是同情，還是僅剩的一半血緣在隱隱作怪，秦慎沒有下手。
就如同秦隆的那一個停頓，他也無意中緊了緊握劍的手。
沒有指他，沒有殺他。
“哈哈哈，哈哈哈……”
秦隆突然瘋狂地笑了起來，他笑得岔氣了，停下來咳嗽，接著紅著眼睛，看向秦慎，嘲弄道：“可惜了，可惜你不夠心狠！斬草，要除根！哪怕是自己的至親，都要毫不猶豫！可惜了，可惜你為了一個女人，就要殺了為父！”
心不夠狠，怎麽成為梟雄？
“你遲早，要敗！”秦隆斷言道。
秦慎定定的看著他許久，突然長劍入鞘，轉身即走，臨走前說道：“父王老了，身體不好，起居飲食就呆在這殿中，讓人好生看管著。”
暗衛之長領了命，卻不想突然間秦隆好像瘋了似的，哪怕沒有力氣，也要朝他跑過來，人瞬間撲通一下，從台階上掉了下來。
“秦慎！秦慎！”他的頭撞破了，血汩汩地流，“要想贏，就一定要狠心，就不要猶豫！殺了秦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