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回去

眾人沉默的聽道鸞說完“她自己”的故事,見她一講起任老太爺的時候,就抑製不住哭起來。那副樣子自然不是作假的,其悲慟十分真切。

張合和李群在一旁聽著,本來心裏頭想的是:故事編的真好!但是自道鸞講起“任老太爺”時候泣不成聲的樣子,他們又默然了。

女郎何嚐不是在說她自己呢。

這份真切不是作假,老人家們也隻能感慨,說:“任老太爺真是個了不得的人啊……”

說完,李其問道:“那麽,海神大人的旨意到底是什麽呢?”

“海神大人吩咐了,你們切不可以放棄祖業,也就是打漁和曬鹽。”道鸞說道,“我此番來,也是為了助你們村能夠在這兩件事上重新振作,讓你們村子過上富足的日子,這樣的話,海神大人的香火也不會斷。”

道鸞又詳細將自己的打算說了,聽完了之後,李其眼中終於出現了一絲光芒。

不管這個年輕人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他既然願意為海神大人修繕廟宇,且讓他們村脫貧致富,那就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其實李其對村裏頭的人也是有所愧疚,他不是沒有去過榕城,也看到了那些住在榕城的人如此的日子過得是多麽的好。

可是他們村子裏的年輕人們呢?大字不識一個,半個先生都沒有,又受到了海神大人的懲罰,這些年來村中的婦人多生出畸形兒,難道他不想改變嗎?

這是一個機會。

李其是這群元老之首,既然他答應下來了,其他人也沒有意見。李朋心裏激動,麵上努力壓抑著,他眼中滿是喜色,說:“事不宜遲,貴客需要我們做什麽?”

“我離家在外,父親對我多有不滿,再過不久,我也要去洛陽入仕了。這是我的兩個堂兄弟,任文正和任文清,他們會留下幫你們的。”道鸞說道。

事情能夠如此順利,當真是意想不到。三人離開村子之後,回到客棧,道鸞給他二人留了錢財,事事吩咐清楚了,準備隻身啟程回西陵。

張合笑眯眯地捅了捅李群,說:“怎麽,服了沒?”

李群表情有點僵,他直覺李其不是好對付的,畢竟上了年紀的老狐狸,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說服呢?可是為什麽,女郎的計謀成功了呢?

他忍不住問道鸞,道鸞聽了,失笑道:“其實,重要的不是目的,而是心意。”

“啊?”兩人詫異地對望一眼,“什麽意思?”

“以前來的那些人,想的都是自己能夠如何從中獲利。”道鸞說,“你說得對,李其是一個老狐狸,我覺得,從頭到尾,他都沒有信任過我。但是不管我的目的是什麽,我的心意到了,他自然就鬆口了。”

李群聽了道鸞的話,細細咀嚼了一番,恍然大悟。

因為他們信奉海神的同時,也想著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是以打漁為生,可以過上富足的日子嗎?

這麽多年,李其看著那些以前和他們村子一樣,都以打漁為生的人,放棄了打漁,去了榕城,經商的經商,入伍的入伍,過的日子比他們好上百倍。

其實,李其也可以這麽做。他是村子裏威望最高的老人,連村長都要聽他的,他一聲令下,大家還不是會放棄這裏?

可是他舍不得,他是一個有信仰的人。

海神,就是他的信仰。

“所以他一直苦於沒有出路,而女郎偏偏是來給他提供出路的,所以他才會答應下來。”李群喃喃自語道。

片刻後,他的神色頗有些黯然,隨後又變得嚴肅起來,站直了身板,朝道鸞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女郎贏了,我甘拜下風。從此願為女郎鞍前馬後,赴湯蹈火。”

道鸞扶他起來,說:“何必說得這麽嚴肅,隻需要你忠心耿耿就好了。”

見張合傻站在一邊,道鸞招招手對他說:“你過來,我也有事要吩咐你。”

張合看上去傻傻的,其實精明得很,若他真的要認真去思考的話,並不比李群差。隻是這年輕人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倒和李訓那般“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像極。

將事情都交辦完了之後,道鸞換上女裝,雇了一架馬車,悠悠地回西陵去了。

庭院裏的花竟然謝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春寒,將它的生氣全都掠去了。

張薇靠著窗,抬眼掃了外麵那凋謝的花,悲戚之色愈深。珠蘭見了,立刻差人將那幾株凋謝的花給搬走,免得讓夫人應景傷情。

“好端端的,搬走做什麽?說不定再澆點水,還能活過來呢。”張薇見人要將花搬走,便淡淡開口道,那話裏盡是傷感。

搬花的家奴頓時不敢動了,這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到底怎麽辦?

還好這個時候有人來解圍,珠蘭一聽到小丫頭的通報,立刻興高采烈地上前來道:“夫人,勳小郎君來了。”

“勳哥兒!”

果然,張薇一聽,那雙死氣沉沉的眸子頓時變得靈動起來,滿是喜色。

“快,讓那孩子進來!”她著急地說道,下了榻,連外衣都沒披,就往外廳走去。

珠蘭急攘攘地為她披了件外衣,跟在後麵。

陳昊如今不在府裏,道鸞又是去了榕城,張薇一人難免寂寞。好在有一個新入府的小郎君,叫陳勳的,日日都來找張薇,這才解了她的七分寂寥。

要說勳小郎君的母親,卻是曾經和大郎君有過婚約的女子,叫楚氏阿喬的。隻是後來不知為何解除了婚約,還銷聲匿跡了。如今帶著孩子出現,說是大郎君的親生骨肉,孰知真假呢?

珠蘭這陣子也是常常見到帶著孩子上來認親的,如果她們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大郎君可謂是處處留情了!大郎君那麽一個潔身自好的人,怎麽會這麽做?這些人,無非是看到陳氏落困,想要從中撈好處罷了。

就連這勳小郎君,是不是大郎君的親生孩子都不清楚。

但他也是個頂聰慧的,就論楚喬,隻來過一次,乃是入府的那天,來向夫人請安的。之後就很少來這兒,反倒是那個勳小郎君,天天往這跑,嘴裏喊的可甜的,“祖母”“祖母”的叫著,把夫人的心都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