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請君入甕
這樣下去，如果真是有心害人的，怎麽得了？
珠蘭奉了道鸞的命令，好生待在夫人身邊，仔細瞧著這對母子。見張薇和陳勳走得太過親近，她不可謂不擔心。
但是她一介下人，怎麽好評頭論足的？心下幹著急著，盼著道鸞早日回來。
簾子被拉開，一個唇紅齒白的小郎君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袍子，讓張薇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的陳錚。她悄悄地抹了抹眼淚，對陳勳招手道：“來，勳哥兒，到祖母這兒來。”
陳勳乖乖地走到了張薇麵前，他先不往榻上坐，而是懵懂地看著張薇，好奇道：“祖母，您怎麽眼睛紅紅的啊？”
“進了沙子，揉了揉。”張薇伸手抱起他，抱到了懷中。
“這些日子功課學得怎麽樣？”張薇伸手去撩開他額角的碎發，拿了一塊糕點給他。
陳勳卻搖了搖頭，小臉上帶著倔強，說：“祖母，我不餓。”
陳勳和陳昊不同，他不是一個喜歡撒嬌的孩子，最多也就是喚幾聲“祖母”。這些糕點他也不大喜歡吃，除非餓了才會吃上一兩口，不然斷不會像陳昊那樣，小吃貨見著就流口水。
但正是如此，才讓張薇更加心疼，因為陳錚小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張薇細細地端詳陳勳的眉目，越看越像陳錚。怎麽不會是陳錚的孩子呢？這怎麽會不是陳錚的孩子呢？這，這就是陳錚的孩子啊！
陳勳開始說自己近日來的功課，因為他剛剛到陳氏沒多久，所以雖然到了去私塾的年紀，卻並沒有去，而是請了先生每日來府裏頭教授。
這孩子是個聰慧的，懂得舉一反三，也十分有悟性，先生喜歡得很。張薇也很喜歡，遙想當初，陳錚也是年紀小小就展露出了驚人的天賦，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入仕了。
雖然說入仕的前提是出身士族，但就算出身滿足了條件，沒有真才實學也是過不了考試的。
張薇越聽越覺得難受，她忍不住擦起眼淚來，突然間一隻小手撫上了她的臉，為她擦拭眼角的淚花。張薇看到陳勳那張認真嚴肅的小臉，眼淚再也憋不住，以袖遮麵，嚶嚶地啜泣起來。
“祖母。”陳勳的眼裏帶著擔憂，卻也帶著不解，童言童語無邪，“你為什麽要哭啊？是不是因為……因為阿父？”
這個年紀的孩子，對死亡並沒有深刻的了解，況且他從未跟陳錚接觸過，並未有那種痛徹心扉的喪父之痛。雖然，他也見過不少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有父親，覺得羨慕，覺得嫉妒，但是陳錚已經死了，他無論如何都見不到他了，又怎麽能夠了解那種得到，卻又失去的痛苦呢？
“祖母，我沒見過阿父。”陳勳想了想，開口道，他的語言稚嫩，帶著一種不解，“你可以給我講講，阿父是什麽樣子的嗎？”
這無外乎是在張薇的心上割刀，每一個回憶，每一個念想，都是對她無窮的折磨。平日裏她總是想阻止自己去想陳曦長、陳錚和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想起那個孩子晚上醒了，哭聲震天，她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就摸黑過去哄他；想起他在她的懷中，小小的像隻狸奴，安穩的睡著；想起他年少時意氣風發，帶著道鸞在庭院裏玩耍，看到她來就展顏一笑，喊“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