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同學(2)

馮祚的意識重新回到軀殼裏已經是天黑時候了,他的第一感覺就是——疼。

首先是腦袋疼,就像被人掄起棍棒打了一頓一樣,顯然是醉酒後遺症,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腿竟然也在作痛,而且程度比腦袋還要嚴重很多。

“哦,總算醒了啊。”

突然,小柯陰森森的臉像是鬼一樣出現在馮祚的視野上方,一瞬間把他嚇得差點從**跳起來,可是一折騰之下,卻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動不了,再一看,他才發現自己的右腿竟然打著石膏,像個古怪的工藝品一樣吊在半空中。

“臥槽,什麽情況!”馮祚受驚不小。

“該我臥槽的是我才對,你實在是太牛逼了,簡直就是我的偶像,舍己為人,自己把自己打成了重傷,實在是相當偉大了。”小柯搖頭歎氣道。

“偉你個大頭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還能是怎麽回事,大俠你看到一幫匪徒在欺負良家婦女,立馬見義勇為上去救人,結果一腳鞭腿上去直接踢在牆邊上,幹脆的先把自己的腿給踢斷了,滿地亂滾,鬼哭狼嚎的,把流氓們嚇得半死,還以為是遇上碰瓷的了,一秒鍾內人就跑得精光。”

“…………為什麽你會知道的那麽清楚?”

小柯深深歎了一口氣。

“因為大俠你救的人是我耶,可是讓我好好看了一場精彩表演。”

“艸,真的假的,為毛你會在這兒?”

“廢話,這裏是我家邊上,我為毛不能在這兒?”

“什麽,你也是……….可是我怎麽從沒有聽你說過土話?”

小柯的神情有那麽一點憂傷。

“這說來就是家庭教育的悲哀了,我家從小給我定下的目標是往教師方向發展,又輕鬆休假又多,還剛好能接我老媽的班,要教師資格首先得有一張普通話二甲級別的證書,所以從小我就被嚴格要求,必須電視台播音員一樣發音,說錯一個字就要被揍一下屁股,硬生生被改造成一幅朗誦腔。”

確實,小柯的說話用詞和發音相當準確,甚至可以說過於標準了,細聽下來總讓人覺得有點別扭。

馮祚痛苦地抹了一把臉。

先是女朋友跑了,然後自己又一腳踢斷了腿,丟人的模樣還被戰友瞅了個正著,自己這一整天簡直是衰爆了。

“那個,小柯,有件事想拜托你…………”

“關於別把你的倒黴事說出去嗎?”

“妹子,你太聰明了!”

“呼呼呼,看情況吧,我的口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人的態度呐。”

小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好像一隻剛偷完雞吃的小狐狸。

馮祚突然摸了一下左邊屁股,然後又摸了一下右邊屁股,眉頭緊皺起來,整個人都慌慌張張了起來,好像丟了錢包一樣。

“喂喂,你又幹嘛?”

“我我我,我的刀呐,我的刀在哪兒?”

“哦,你說這個啊。”

小柯從口袋裏掏出了馮祚的蝴蝶刀,在手指間轉出一片銀光,然後“哢嚓”一聲收回。

“抱歉,醫院裏不準攜帶凶器,這個我先沒收啦。”

說完,小柯就哼著小調,一蹦一跳的走了。

馮祚聞著滿房間刺鼻的福爾馬林味,又看著自己的斷腿,像個傻逼一樣淒慘的痛哭出聲。

因為骨折,馮祚在病房裏躺了一個多月,連年都是在醫院過的,把馮爹和馮媽忙得團團轉,連上班都沒了心思。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非但什麽忙都沒幫上還倒添了一堆麻煩,這讓馮祚頗為歉疚,隻好解釋是自己路上不小摔了。

請假在所難免,馮祚隻好打電話給鐵老板,表示自己要請個長假,同時心裏已經做好了被這老惡棍剝削到死的準備。

“啊哈,你說你摔折了腿,我沒聽錯吧?”電話那頭鐵老板的聲音非常驚訝。

馮祚生怕被鐵老板懷疑他是謊報軍情,急忙拍著自己的腿大聲報告。

“折了,真的折了,重傷,不信你聽聽,石膏還是硬邦邦的………..”

“去你媽的,誰關心這個,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搞成這樣的,你可不是那種毛手毛腳的人。”

馮祚隻好死撐。

“真的,真的就是不小心摔的。”

“說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沒什麽好說的,真就是那樣。”

“確定不說?”

“確定。”

鐵老板哼哼了兩聲,說話道。

“那好辦,根據瘋鼠正常請假流程,員工如申請一個月以上假期,扣除假內及下個月全部獎金,補貼,過節費,來回機票也不予以報銷,隻保留基本工資,我待會兒就和眼鏡去說。”

“那根本就是明搶吧!”

“不好意思,老子是按勞動紀律辦事,不服氣去勞動局告我啊。”

馮祚當然不相信除了軍隊之外還有別的什麽強力機關能治得住這號狂人,眼看上萬元薪水就要泡湯,趕緊低聲下氣哀求。

“老板,我跟你那麽久,沒功勞也有苦勞,你大人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少扣一點吧。”

“行啊,那就給我詳細說說,說得越細扣得越少,你自己掂量著。”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馮祚隻好把那一整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他越說,電話那頭越沉默,最後甚至完全沒聲音了。

“老…….老板?”

“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驟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而且一笑之下就停不下來了,變成了一連串爆笑,猶如重機槍貼著人耳朵掃射,差點沒把馮祚的耳朵震聾。

“有那麽倒黴嗎你小子,先是女朋友跑了,然後你見義勇為又一腳踢斷了自己腿,哈哈哈,老子手下怎麽會有你這種衰貨,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的假我批了,好好養傷吧,哈哈哈哈!!!”

馮祚還想問問薪水的事,可是鐵老板已經把電話掛斷了,氣得他嘴斜眼歪。

這時候,有人推開病房門徑直向他這一床走過來。

馮祚一開始以為是老爹或者老娘,畢竟他身邊也沒其他靠譜的親人,可是定睛一看,卻發現來者是個西裝筆挺的小夥子,衝著他嘿嘿發笑。

媽的,這不會是來拉皮條的吧,他對做鴨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馮祚頓時警惕起來,好在拐杖就在手邊,他立刻高度戒備起來,要是這小子圖謀不軌,當即就打爆他的狗頭。

“嗨嗨,不會吧,才一年沒見就不認識了,馮祚。”

那小子把頭發搓了搓,弄出一個亂糟糟的發型來,他整個人的形象立刻變得熟悉起來。

“劉銘!”

馮祚立刻想起來了,那是他高中時代的後桌,當年和他並肩作戰,在市內各個網吧和老師展開轟轟烈烈的遊擊戰,算是學校裏少有和他這號爛人交情不錯的家夥。

按理說兩人的學習水平也是不分伯仲,但是沒想到高考的時候這小子水平稍高一手,以十來分的差距低空掠擊,竟然擦過了錄取線混進了一所大專,而馮祚卻一敗塗地,什麽都沒有考出來,心灰意冷下幹脆和誰都斷了聯係。

“嗨,好久不見,本來想去你家找你,伯母卻告訴我你躺醫院裏了,我去,怎麽搞的,弄成這樣了?”劉銘一臉驚訝。

“沒事沒事,出了點意外事故,”馮祚怕丟麵子,趕緊胡亂糊弄過去,“坐坐坐,你這傻雕怎麽穿成這樣了,你才上大二就開始上班了?”

“嗨,那破大專根本沒什麽好讀的,大一修完基礎課,大二一個個就放鴿子了,不趕緊找個活幹,大三一畢業就等著喝西北風吧,唉,說著都心累。”

劉銘擺擺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

“對了,馮祚,你不上學以後去幹嘛了,好像你也沒複讀吧。”

“複讀個毛,就我這水平,去讀也是找死,親戚介紹了個安保公司,進去混一份閑差。”

“哦,安保公司啊,是搞內銷還是出口的?”

馮祚的心跳一下停了半秒鍾,扭頭盯著自己的老同學。

在傭兵圈子裏混了一段時間,馮祚也對一些行話有所耳聞,內銷,就是指那些給銀行押押車,清清場,基本不負責動手的普通保安,而出口,指的就是瘋鼠之類遊走在法律灰色地帶的雇傭兵團。

“咳咳,夥計,你聽錯了吧,安保公司又不是搞銷售…………”馮祚開始裝糊塗。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內情,”劉銘微微一笑道,“聽伯母說你是長年累月在外麵跑,那應該就是搞‘出口’的公司了。”

這下馮祚再也沒法裝下去了,事實上,他現在已經驚訝的要命。

“臥槽,這段時間你都在幹什麽工作?”

“啊啊,差點忘了差點忘了,這是我馬上要向你介紹的。”

劉銘一副回過神來的模樣,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馮祚,馮祚接來一看,隻見上麵寫著“格蘭進出口貿易公司”。

“老弟,這就是我正在服務的公司,新公司,新老板,新員工,上升途徑很大,一個月光工資就開8000+,還不算年終獎,好賺得很,我才幹了一年,就當上了辦公室科長,啥房子大車都有了,來一起幹吧夥計,不比你在外麵累死累活玩命強?”

劉銘唾沫星橫飛的說著,卻一點沒注意到,一邊馮祚眼睛裏的狐疑越來越深。

因為條件太好了,讓馮祚內心產生了強烈的懷疑。他很清楚,自己的學曆很低,能力也一般,除了打仗幾乎什麽都不會,絕不是任何企業所需的人才,可是劉銘卻給他開了一個人才的價格。不對等的條件怎麽看都會和陰謀掛鉤在一起。

媽的,這小子該不會是混了傳銷,現在來誆騙他入夥的吧。

雖然劉銘是老同學,老朋友,但是他們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麵了,有時候一年已經足夠讓一個人大大改變,這一點馮祚深有體會。

馮祚收下了卡片,然後隻是淡淡告訴劉銘自己會考慮一下,然後不管劉銘怎麽勸,馮祚繞來繞去就是這句話,一點都不鬆口,萬般無奈之下,口幹舌燥的劉銘隻好先行告辭。

一出門,劉銘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掏出手機。

“對不起先生,我沒完成任務…………是的,看來瘋鼠和鐵老板的荼毒實在太深了…………我知道了,我會繼續跟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