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的事情,另一本則是關於生

活是瑣碎。她沒有仔細看,已經猜到他大致寫一寫關於記憶中的花葬禮吧。

“路公子,你此時好像瞧了我很久了。”他輕輕的聲音傳來,在這喧鬧的地方顯得

格外的幹淨。這突來的一句當即打斷了她的回憶,讓她一怔,哈哈哈大笑了三聲,搖著

手裏的扇子說,“然公子你,哪裏是我看你啊。是台上的女子在看你呢?”

“哦,在看我嗎?我感覺她是在看你。”泱未然笑著提醒道。

“是嗎?”路樂樂回頭,看向那女子,也突然覺得那女子是在看自己,“這個……

應該還是在看你。”

“然公子,時候不早了,還是休息了吧。”羽見走了上來在眼未然耳邊小聲的說道

“你是……”泱未然手裏的扇子顫了一下,看著眼前模糊不清的影子和陌生的聲音

,順勢警惕的握住路樂樂的手,將她帶到身側,回頭看向羽見,“閣下是?”

“公子……我是……”羽見看了一眼路樂樂,落在泱未然臉上是,已經說不出話來

了。

“然公子,他是你的貼身護衛,羽見。”路樂樂將泱未然拉起來,“時間真的不早

了,我們還是先下去吧。”

“我是不是又忘記了什麽了?”他無助的抬起臉,看向路樂樂,詢問道,握住路樂

樂手在不經意的發抖。燈火下,路樂樂看到他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紫色,心裏頓時不安

,知道這最後一次毒發就要開始了。

他已經忘記了羽見,接下來的那個人應該會是她路樂樂。接下來的七日,他心裏隻

有最思念的那個人,隨著死亡的臨近,他的思念就如毒素一樣啃噬著他整個人,最後在

絕望中死去。

今夜之後,在剩下的六個日子裏,他泱未然的生命中,隻剩下花葬禮三個字。

而路樂樂這個名字,這個他泱未然僅僅知道的幾天的名字就會再度被他遺忘,不留下

一點痕跡。

“沒有,你什麽都沒有忘記。”她柔聲的說道,然後將他扶住,“走,我帶你回去

。”

“為何,周圍這麽暗。讓他們點上燈吧。”他小聲的提醒道,隨著體內一月相思的

侵入,他此時的視線已經不再處於模糊,而是陷入慢慢的黑暗中。

“剛才那位漂亮的胡姬還要表演。息了燈是在營造一種氛圍,等我扶你回了廂房,

我命他們將燈點上。”她攙扶著他,鼻息間是他獨有的墨香味,發絲掃過她的眼角,將

淚痕擦去。

回頭,看到羽見抱著劍站在遠處,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表情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痛。

這讓路樂樂想起當時羽見跪在她身前,請她為泱未然留下一子嗣,然而她沒有做到

沐春風在他體內讓他身體保持著恒溫,然而卻無法控製住這最後一次毒發。泱未然

坐在下榻之上,頭發散開,臉色變得青紫,唇邊隱隱有血絲,緊擰的眉顯示著他此時正

承受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手用力的握緊,他抽了一口氣,遽爾大吐了一口血。看著一身白衣的路樂樂正低著

頭將銀針排成一排,然後一根根的放在火苗上消毒,她的前方放著她自己配置的藥汁,

帶著麻醉的效果想要減輕他此時的痛苦。

點點的火苗,沉靜下來的暗,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情況了,抬起手,將路樂樂拉住

,“樂樂……”他的聲音透著一種悲涼,“你的針下去,我是不是會睡著?”

“未然,這是最後一次毒發了。書上說會萬毒聚心,血液會倒流到心髒,如果你一

旦承受不了這種痛苦,恐怕……所以,我想讓你睡一覺,這樣就不會痛了。沒事,我一

直都在。”

“是不是,明早醒來,我什麽都看不到了,也什麽都不記得了?然後,連你也會忘記嗎

?”他緊緊的握著她,猶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板,不肯鬆開絲毫。

她身子一僵,眼角酸痛難忍,然後輕輕的嗯了一聲。

明天,他就忘記了她,也看不到她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他痛苦的垂下修長的睫毛,眼底有什麽東西在閃爍。沉默了半響,他抬起另外一隻手

,將路樂樂手裏的銀針輕輕的拿掉,放在旁邊,輕輕的說,“如果這樣,請不要給我施

針吧。”

“不行,這樣你會熬不過去的。那是腐骨之痛,你承受不了的。”

“我能承受。”他堅定的說道,血絲從嘴角慢慢溢出,“我所不能承受的將身邊的

人忘記掉,是一夜之間,忘記了所有的人,是一夜之間,世界一片黑暗。如果有時間,

我寧肯在這種痛苦之中再看看你們,在將你們記得更久一些。”

路樂樂低下頭,已經說不出話來。

就“今晚毒發,你可不可以就在這裏?”

“我會的,接下來的日子我都會的。”她咬著唇,將淚水逼了下去。

“樂樂。”他笑了笑,有些蒼白無力,模糊的視線中,她一襲白衣猶如空中的浮雲

,慢慢散去。心裏頓時一驚,他驚慌的抓住她,想起初見時,她站在正王府的大廳裏,

一襲紅衣,衣衫還有些淩亂,甚至頭發上還沾著草屑,摸樣精致的可愛,有些傻裏傻氣

堙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眼底閃過一抹陌生的驚豔。如果那個時候,他知道她是

路樂樂,今天會不會不是這種光景。

“你穿紅色的衣服,好漂亮。”他輕聲的說道,聲音在風中顯得那般的無力和輕柔

,如暖暖的春風,“像南疆傳說中紅色的西番蓮。千年來,白色的粉色的西番蓮居多,

而最為罕見的是一種黑白花瓣和純紅色的西番蓮。而我獨獨認為,紅色的最好看。那樣

的熱烈,那樣的明媚。”

“未然,你等等我。”路樂樂起身,忙奔回自己的房間,將那件紅色的衣衫穿上,

鏡子中的自己,已經相比前半個月前消瘦了許多,蒼白的臉孔,唯有那雙早就哭得有些

紅腫的眼眸有些神色。

其實,她心裏已經滿足了。他沒有喊她一聲禮兒,而是將她當做路樂樂。

無盡的黑暗,要讓人窒息的痛苦,那些翻卷的記憶猶如潮水般將自己湮沒。那年的

飄雪,那個小女孩一身白色的狐裘站站他身前,拉住他的手,朝他偷偷一笑。

他蜷曲著身子,咬著唇忍受著毒發的痛苦——禮兒……他低聲道,對不起。

他也不明白,為何此時,會對禮兒說對不起。為何此時,會如此的想念她。心裏會

無限的愧疚……

對不起。他再次低喃。

門被推開,他慌忙抬頭,在黑暗中,一抹暈染的紅色漸漸靠近,朝他緩緩走來——

那是他一生中,在他生命盡頭唯一想得起,看得到的顏色了。

他笑了笑,想到自己一定笑得很難看,身子因為疼痛不時的顫抖著,好幾次,專心

的疼痛就快讓他暈厥過去,然而,他怕的就是,醒來,周圍連這唯一的顏色都看不到。

他慢慢向她伸出手,拉住她的冰冷低聲手,學著她平日輕快的語氣道,“路樂樂,

再下泱未然,很高興認識你。”真的很高興認識了她,不是因為前世,不時因為她的命

定中人,隻是因為她是路樂樂。

“泱未然,小女子路樂樂,很高興認識你。”她微微欠身,行了一個禮,亦微笑著

“那日樂樂你唱了一曲勿忘我,今日可有其他曲子?”他挑眉微笑,將她拉到他身前的

位置上,兩人相視而坐,這樣,他就會一直看到前麵那一點點暈紅。

“有是有,不過,然公子,這裏可是需要配樂的。往日我可是瞧見你房內有一把古

琴都蒙了灰,不知,你能彈否?”

他微微一愣,伸手往前一模,身前果真多了一把古琴,病態的臉上有一抹羞澀,“

再下並不擅音律,若是獻醜……樂樂你……”

“我從不取笑人的。”她玩味的笑道,“因為我習慣了偷笑。”

話語間,手下的古琴突然響徹了起來。路樂樂笑容當即凝注,便見泱未然認真的坐

在位置上,纖纖手指跳動著琴弦。

那琴聲並不像他本人那樣輕柔悠揚,而是錚錚的破空而出,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

時候,琴音在他指尖激越起來,竟如驚雷劃破長空,照亮陰森的暗夜,然而聽起來卻,

滿含哀傷的甜蜜,失而複得的狂喜,又似切切地安慰,又似不舍的離別。

明明是第一次聽到他彈琴,心底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隨著感情的聚集,他的

眉微微凝了起來,眼眸半合,睫毛透著細碎的陰影在臉上,薄唇緊抿,手指拂動得飛快

,帶起的音律攬起了他屢屢發絲。

她記得這首曲子,在解剖大樓的對麵是音樂係的教科樓,每個周二的晚上,是對麵

的古箏課,而每次音樂係的教授總會探這一首曲子——《長相守》。

橫膝臥箏弦,指尖流音泄,錚錚然。

隻驚瓊楓落,攏袖歸玉宇,施施然。

入君手,閑步走,笑語晏晏滿溪樓。

蕙蘭綻然間,香粉撲衣襟。

折下一枝且化簪,入煙髻綠鬢。

待春日好,錦袋盛沉香,贈卿玉帶下。

比翼雙飛遊,月缺亦月圓。

許君一世情,與君長相守,待至奈何橋,

此生已無憾。來世兩相忘,莫忘蕙蘭香,莫忘莫忘

“砰!”琴弦突然斷裂,琴聲戛然而止,銀色的弦劃過他的手指,露出點點殷紅。

隨即,他整個身子往前一傾斜,一口鮮血噴灑在她的衣服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古琴掉落在地上,發出破碎的聲音。路樂樂上前跪在地上,將泱未然扶住,然後扣住

他的筋脈,此時,他全身血液已經完全混亂,麵色通紅,血液繼續倒流到心口,毒素在

體內翻卷,一口口的鮮血從他嘴角溢出。

他難受的閉上眼,全身瑟瑟發抖,拳頭緊握。

路樂樂抱著他,淚如雨下,知道他疼得厲害。甚至可以在他蒼白的皮膚下,看著那

藍色的毒在他血管中肆意橫行。

他喘著氣,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底有一種驚恐,湛藍色的眼眸一片灰暗,汗水染濕

了他的青絲,沾了雙眼。

就伸手撿起地上的銀針,她再也不忍心看到他如此的痛苦下去,銀針慢慢的探向了

他的脖子。

“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