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藥瓶?

門關得太快, 畫麵隻是一閃而逝,傑森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準確,便被人拉到了學校門口, 站在高凳上一起拍照。

在校門口不情不願地拍完照片,傑森跟著大部隊一起回到大廳裏吃飯, 餐桌上,費伊·古恩用勺子敲了敲杯子, 示意所有人暫時停下用餐。

“大家也知道, 我們的小安德魯就要離開這所學校了, 明晚這裏會舉行一場宴會為他踐行, 因為要提前布置場地,明天下午的課程暫停, 讓我們為安德魯舉杯!祝他一路順風!”

“敬安德魯!”所有孩子一起舉起杯子。

“謝謝古恩媽媽。”坐在費伊·古恩右手邊的艾德裏安舉起杯子, 不卑不亢地說了一句,然後喝下杯中的牛奶。

坐在紅發少年對麵的斯賓塞端著杯子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

長桌最後的傑森遙遙看著這一幕, 腦海中回想起剛才在費伊·古恩辦公室裏的那一幕,心中有些不安,但在晚餐時期艾德裏安身旁一直都有人, 他並沒有找到和他單獨說話的機會。

不知不覺中就寢時間就快到了, 男孩兒們排隊去公共浴室洗漱。

……

公共浴室門口, 傑森抱著自己的臉盆和梳洗物品,像個保安似地審視著每一個走過的人。

“查崗呢, 小蝙蝠俠?”帶著幾個跟班一起走過來的斯賓塞看見堵在門口的人, 語氣有些難聽。

“我說了我不是蝙蝠俠的跟班!”傑森盯著他們, “安德魯呢?他不來洗澡?”

學校裏每個孩子都要奉行嚴格的作息時間, 洗澡也是,因為熱水並不是24小時供應的,超出了這個時段,就隻有冷水澡可以洗。

“安德魯?”斯賓塞和身旁幾個男生對視了幾眼,都笑了起來,有個跟班道,“新來的,你不知道嗎?安德魯有自己的浴室。”

“那小子可是古恩媽媽麵前的紅人,金貴的很。他說他不喜歡和別人一起洗澡,古恩媽媽就特許他單獨用一個浴室,不用和我們搶淋浴頭——噥,就是那個。”那人指了指走廊盡頭的那個小房間,“不信你自己去看。”

傑森半信半疑地離開公共浴室,沒注意到身後幾個男生幸災樂禍的眼神,他來到那個小房間門口,果然聽見裏麵傳來水聲,於是他拉開門——

門沒拉開,裏麵被反鎖了。

“安德魯?”傑森敲了敲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聲太大,裏麵沒有傳來回應。

傑森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今天看見的事情有些可疑,他想要提前告訴少年,因為如果錯過了這個間隙,一直到明天的送別宴會開始之前都沒有兩人能夠獨處的機會了,所以他想了想,還是從袖子裏滑出一根鐵絲,伸進了門鎖裏。

東區的孩子都有幾分吃飯的本事,傑森也是一樣,開鎖幾乎已經算是他的本能,他嫻熟地用手指牽動鐵絲勾上鎖芯,隻聽見哢噠一聲,門被打開了。

男孩推門進去,“安德魯……”

身側傳來一股拉力,傑森不受控製地就被拽了進去,門啪的一聲闔上,幾個好事的男生衝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著裏麵的動靜。

“哈哈哈哈,我賭五美元,那小子明天絕對會鼻青臉腫。”

“安德魯最討厭有人偷看他洗澡,要是被他發現絕對吃不了兜著走。”男生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這個年紀的男生們鬼主意一個比一個得多,況且是東區這群無法無天的孩子。

艾德裏安容貌精致,簡直像個女孩兒一樣,學校裏不是沒有人傳,更何況古恩夫人還給出了這樣特殊的優待,要說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這三年裏他們想方設法地想在少年洗澡的時候偷偷使壞,屢戰屢敗不說,反倒是被收拾得灰頭土臉,不敢再輕舉妄動,這回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愣頭青,怎麽說也得好好利用利用。

但他們湊著門板聽了半天,除了淋淋漓漓的水聲之外,裏麵一點響動都沒有。

怎麽回事,難道這是一起洗起來了?

……

隔著一張薄薄的門板,浴室裏,穿著一件單衣的傑森被人壓在光滑的瓷磚上,脖頸處抵著一把鋒利的小刀,看著眼前的一幕屏住了呼吸。

熱騰騰的水柱從蓮蓬頭上衝下來,令浴室裏的一切有些朦朧,但男孩可以清晰地看見壓在他身上的少年那清麗又冷漠的麵龐。他用猶如無機質一般的翡翠色眼眸冷冷地望著他,那些濕透的紅發披在他的肩膀上,黏連在他白皙的臉頰上,襯得他就仿佛剛從水中冒出來的妖精少年一樣勾魂奪魄。

“眼珠子敢亂放,你就死了。”艾德裏安用比他手裏的小刀還要銳利的語氣說道。

被艾德裏安異常警惕和敵意的語氣所震,傑森緩了兩個呼吸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什麽?”

“呃,不如你先把刀——”傑森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就這樣說。”少年打斷他的話。

“……好吧。”男孩的喉結小心翼翼地動了動,壓低聲音道,“今天我去費伊·古恩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她好像和那個斯賓塞在密謀什麽,那個老太婆還給了斯賓塞一瓶東西。”

艾德裏安眯了眯眼,“你覺得這和我有關?”

“不然呢?他今天晚飯的時候對你笑得這麽不懷好意,你沒看到?”

?

淋浴頭中的水衝到地上嘩啦啦的聲音遮掩住了兩人的對話,傑森看著對方變幻的神色,再次勸說道,“你確定不和我一起逃走?”

“……”紅發少年定定地看了他幾秒,然後將抵在他胸前的手肘鬆開,撤下了小刀,“不。”

“我說過,這與你無關,傑森。”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現在可以走了。”濕漉漉的少年冷冷地說道。

被鬆開的傑森靠在牆上有些茫然,“可是……”

“出去!”對方沒給他更多時間發揮,直接一把暴力傳送將他推出了門外。

傑森都沒察覺出來是怎麽回事,隻覺得少年隨手一甩,門被從裏麵帶上,而自己則像個被丟出去的保齡球瓶一樣砰砰連續撞倒了好幾個趴在門上偷聽的搗蛋鬼,和所有人一起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哦,該死,他是怎麽知道我們在偷聽的。"被壓在最底下的男孩憤憤地砸地。

從地上爬起來的傑森看著一屁股墩坐在地上齜牙咧嘴的斯賓塞,眼神有些複雜。

“看你X的看?”相比其他孩子,體格已經和成年人差不多的斯賓塞身上也有一股駭人的戾氣,他雙手撐地從地上爬起來,凶神惡煞地看向他。

要是往常的小孩肯定就被嚇退了,斯賓塞一直都是這樣在新來的男孩麵前建立威信的,但傑森·陶德可不是那種吃軟怕硬的性格,在犯罪巷獨自生存下來的他懂得這裏的法則——強者恒強,被欺淩和恐嚇而嚇退的慫蛋永遠隻有被欺淩和恐嚇的份兒。

盡管來到這所學校隻有短短一天,但傑森已經受夠了這些目中無人的小子們!

他直接走過去用雙手揪住斯賓塞的衣領,冷笑一聲,“怎麽,難道你是妓|女?看你還要付費嗎?”

“你他X的……”對方瞪大眼睛,臉上肉眼可見地出現怒意。

而傑森當然不甘心隻有口頭上的挑釁,他直接一個頭槌打斷了對方的粗口,疊加一個幹淨利落的上勾拳將那個比自己大了半個頭的少年打到了地上。

昔日的老大被一個小孩給打趴在地,這一驚人的一幕將身旁的男孩兒們都嚇呆了,他們圍成一個圈將兩人圍在中間,一時間不知道衝上去幫誰好。

一時不察被打倒在地的斯賓塞臉色漆黑,剛剛傑森出其不意的頭槌讓他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疼得要死!他“噗”的一下從口中吐出一口血沫子,站起身來大著舌頭怒吼,“給鵝(我)打達(他)!”

四周的跟班狗腿子們這才反應過來,拿著自己的臉盆牙刷衝了上去,在浴室走廊中上演了一場混亂的全武行。

等到古恩夫人趕到現場的時候,戰鬥已經落到了尾聲,黑椒 膛 鏄 懟 睹 跏 鄭 嚟發藍眼的男孩鼻青臉腫,嘴角流血,臉色倔強,但好歹還全須全尾地站著那裏,身旁那些哀嚎□□著躺了一地才是真的淒慘。

“古恩媽媽,就四(是)達(他)在故意挑亞(架)!”跟在古恩夫人身後的斯賓塞可憐兮兮地捂著自己的嘴,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發現勢頭不對溜號去打小報告的。

穿著黑色長裙的女人臉色嚴肅地掃過現場所有男孩,直將人看得羞愧低下腦袋,唯有最中央的男孩像一隻被侵犯到領地的幼獸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地抬著頭,用敵意的眼神看著他們。

“傑森,學校不允許同學之間互相打架,你可知錯?”古恩夫人發話了。

“哼。”男孩冷哼了一聲,“是你旁邊那個人先來挑釁的。”

“鵝沒有!”斯賓塞連忙否認,卻又在女人斜睨過來的時候心虛地低下頭,抿了抿唇,不情不願道,“……很抱歉,古恩媽媽,下次唔會惹。”

“既然你們不珍惜有熱水的時間,那麽從今天開始所有參與打架的人,連續一周不許使用熱水。斯賓塞和傑森,你們兩個現在去清掃整棟樓所有的廁所和浴室,不打掃完不準睡覺。”

“……”所有人沉默以對。

“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麽,想留下來一起打掃?”女人看著那些原地裝鵪鶉的男孩們一眼。

頓時所有人作鳥雀散。

盡管不情願,但古恩夫人的話在學校就是規矩,況且還有斯賓塞這個老婦人的心腹監督,傑森隻好不情不願地和那個大個子兩人一起拿著沉重的清潔工具,挨個清掃廁所。

這可真是一個惡心又繁重的工作,總之,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兩個腰酸背痛的男孩兒才算完成工作,各自用看不起對方的眼神瞪了對方一眼,也沒力氣折騰了。

被這麽一打岔,傑森的夜晚逃學計劃也臨時推遲,他回到了集體宿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的床鋪上,踩著樓梯爬到了上鋪,經過下鋪的紅發少年的時候,他特地打量了一下對方,但少年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似乎睡得正香。

不知道對方第二天看見他會不會感到意外呢,傑森有些好奇,不過精疲力盡的他很快沒心思想那麽多,便進入了黑沉的夢鄉,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

他所不知道的是,當他在上鋪躺下的時候,下鋪的紅發少年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無聲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