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家回到薑府以後,薑梨至始自終都是笑著的。

桐兒和白雪不解,不曉得今日薑梨心情怎麽會如此之好,想著可能是許久沒見葉明煜和葉世傑的原因,薑梨和這位舅舅的關係向來是很好的。

待回到薑家,和薑老夫人見過,薑梨才回到了芳菲苑。等她回去後,就將門掩上,自己坐在書桌前。

書桌前麵的牆壁上,還掛著薛懷遠之前生辰的時候送她的畫,那時候薛懷遠還不曉得她是阿狸。但現在看著這幅畫,就像父親正看著自己,令人格外安心。說起來,上一次生辰的時候,旁人都送了禮來,唯獨姬蘅沒有,薑梨想了一想,大約姬蘅也知道,那並不是她真正的生辰,所以才沒有送的。

她這不自覺的為姬蘅開脫,很快就被自己發覺了。薑梨搖了搖頭,今日她實在很高興,父親和阿昭都在自己身邊,他們還相認了。這是不幸之中的萬幸,自從知道薛昭還活著後,薑梨已經不止一次的掐過自己,生怕這一切都隻是一場美夢。如今看來,上天大抵還待她不薄。

阿昭的話,也讓她不再有任何顧慮。薑家人希望她能嫁給殷之黎,卻認為姬蘅不是好的人選。似乎全世界都否認姬蘅的時候,至少阿昭還站在她這一邊。阿昭鼓勵她,讚同她,看樣子對姬蘅也沒有任何不好的看法,薑梨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來自家人的鼓勵,永遠最珍貴。

她仿佛卸下了之前所有的煩惱,接下來都是等待了許久的好時光似的,連睡覺都是帶著笑容。

就這麽一臉十幾日過去了。

燕京城中,又發生了一件事。右相李仲南李家,被查出與成王勾結謀逆的消息,李仲南帶著兩個兒子連夜出逃,被城守備軍抓住,負隅頑抗的時候中劍而亡。洪孝帝下了死令,徹查和李家有關的人嚴懲,至於李家上下幾百口,全部拉出去砍頭。

至此,曾經風光一時,幾乎可與薑家分庭抗禮的右相,就此消失在北燕的曆史之中。作為成王的左膀右臂,李家這個結局也是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洪孝帝所展露出來的果斷和冷漠。令人意識到,當年那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皇帝,如今已經成了真正深不可測的帝王。

薑梨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正在府裏看書。她這些日子沒什麽事了,除了偶爾去葉家看望親人以外,就在薑府裏看看書寫寫字,如今的看書寫字和當初又不一樣,心境也真正的閑適了下來。

李家人被砍頭的時候,桐兒和薑家的下人們一起去湊過熱鬧看過的,回來後就與薑梨道:“啊呀,那些人的血都把地麵染紅了,實在太可怕了。”

白雪聞言,不以為然道:“誰叫他們包藏禍心的,這是咎由自取。”

薑梨笑笑,薑元柏這回,算是去除了心腹大患。不過也並非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當初薑家、成王和洪孝帝這頭,局麵三分,現在成王這一派徹底崩潰,局勢的平衡被打破,焉知洪孝帝會不會轉頭對付薑家?雖然這一次在成王的事情中,洪孝帝大約可以看出,薑元柏是有心無膽,沒有謀逆的膽子,但帝王之心不可測,倘若他就是要懷疑薑元柏,該如何?

加之薑元柏還打著和殷家聯姻的主意。

想到殷家,薑梨手上翻書的動作就頓住了,不由得歎了口氣。右相的事,若說殷家沒在其中推波助瀾,薑梨怎麽都不信。一來殷湛本來也要對付成王一派,二來是清理和右相,薑家也能從此和殷家交好,他們之間的聯姻也就更多了一層保障。

但薑梨卻不怎麽擔心這門親事,蓋因那一日姬蘅說過了,隻讓她在府裏好好帶著,其餘的事交給他來辦。薑梨便相信,他的確能處理這樁事,至少不會讓她和殷之黎真的成親。

時至盛夏,最是炎熱不堪,除了晚上,白日裏幾乎都不敢出去了。太陽似乎要把人的性命奪去一般,晃的人眼花。白雪說了,再熱個十幾日一陣子,便是立秋,天氣就要漸漸地轉涼,這一年的夏日,就算是真正的過去了。

這天晚上,薑老夫人突然讓珍珠來芳菲苑,教薑梨去一下晚鳳堂。薑梨就帶著丫鬟去到了晚鳳堂,一到屋裏,就看見所有人都到齊了。

“二丫頭,”薑老夫人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道:“來,坐。”

薑梨依言在薑老夫人身邊坐了下來。

薑元柏和薑元平坐在薑梨右側,薑元柏看著薑梨,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自從上一次因為殷家的事情和薑元柏不歡而散後,薑梨就沒怎麽和薑元柏相處過了。平日裏也隻是見麵說幾句話,薑梨想,薑元柏大約也能感覺得到她的疏離。

“二丫頭,”薑老夫人開口道:“明晚我們要進宮,陛下為昭德將軍慶功,府上接了帖子,你三妹如今不能去,薑家的小姐裏,隻有你一人前去了。”

“是啊,”盧氏也熱絡的道:“介時好好打扮一些。”

她們這麽一說,薑梨就恍然了。尤其是薑景睿還悄悄地對她擠眉弄眼,薑梨就想到之前桐兒在晚鳳堂偷聽的薑元柏和薑老夫人的談話——洪孝帝論功行賞的時候,殷湛就會提出賜婚的事。

薑梨早知道那一日遲早會來臨,這些日子的平靜也隻是暫時的。今晚的談話,就意味著這份平靜結束了。

“好。”薑梨言簡意賅的回答。

見她如此爽快,薑家人反倒有些躊躇了。薑元柏更是盯著薑梨,他曉得薑梨有些不願意此事,然而在他看來,殷之黎是個不錯的選擇。薑元柏之前也擔心過,薑梨似乎和姬蘅走的有些近,然而他後來派人暗中查探,又發現薑梨和姬蘅沒什麽關係。

薑元柏不明白姑娘家在想什麽,薑梨極有主意,他的想法根本動搖不了薑梨。但如今之際,卻隻有和殷家聯姻才是對薑梨、對薑家更好的選擇。

“小梨,”盧氏道:“這些日子,你有見過郡王世子嗎?”

薑梨微笑著道:“二嬸說笑了,這些日子我都呆在府裏,怎麽會見到郡王世子?”

她說話的時候,屋裏的眾人都感覺到了薑梨的變化。從前的薑梨,雖然也是微笑著行事,即便有什麽主意,也都是溫和馴良,至少要裝作溫和馴良,且不說她剛從青城山回到薑府,就是後來她在府中地位節節攀升的時候,也是如此。

然而如今的薑梨,雖然也在笑,那份溫和馴良已經沒有了,更多的是一種執拗,仿佛不用委曲求全隱忍什麽了似的,又好像是有了儀仗,連說話都變得更直接,更有底氣。

這是為何?

薑梨將屋裏眾人各異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中一笑,自然是因為如今有阿昭和爹爹撐腰,她就不必如從前一般,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了。

屋裏氣氛莫名變得尷尬僵硬了起來,盧氏連忙岔開話頭,說起了別的事,隻是聽的人都各懷心事,興致缺缺。

薑梨也就陪著他們,直到夜深才回去。

要出門的時候,薑元柏突然叫住薑梨,他們走在後麵,薑元柏走的很慢,他道:“阿梨,你……恨不恨我?”

他問這話的時候,問的很遲疑,薑梨轉頭看他。薑梨還記得自己剛到薑家的時候,薑元柏意氣風發的模樣,風雅清雋,可後來季淑然、葉珍珍、薑幼瑤的事情一樁一樁的過去,薑梨發現,這個男人眼中隻有深深地疲憊,他的臉上甚至添了幾道皺紋。

薑梨道:“我不恨父親。”

但也不愛。

薑元柏卻像是被這句話感動了似的,他鬆了口氣,道:“我不會害你的,小梨。”

薑梨笑了笑,往前走去,沒有再回答薑元柏的話。

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連薑梨也沒有辦法判斷這一刻薑元柏的真心。她想,薑元柏對薑二小姐,也許是真的有父女之情,但他又能毫不猶豫的在薑二小姐抗拒的情況下安排這門親事,如果是真的薑二小姐在這裏,她能明白薑元柏的一片苦心嗎?

薑梨慶幸她不是薑二小姐,因為如果是薛懷遠這麽對待她,她會很難過。

桐兒走在薑梨身邊,薑元柏的影子已經越來越遠了。等回到芳菲苑後,桐兒看著白雪點起了燈,把門掩上,欲言又止的看向薑梨,目光滿是擔憂。

“怎麽了,桐兒?”薑梨看她這幅神色,奇道。

“姑娘,老夫人讓您明天進宮,大抵就是說賜婚那回事了,可怎麽辦呀。”桐兒道。當初就是她聽到了薑老夫人和薑元柏的打算才告訴薑梨的。

“姑娘不是說過,國公爺會處理的?”白雪問。

“奴婢還以為國公爺會讓殷家改變主意呢,可如今看來,慶功宴還是照常,說不準國公爺沒能勸住殷家人。”桐兒急得團團轉,“現在就算要走也來不及了,姑娘可怎麽辦?”

白雪也跟著擔心起來。

薑梨看著兩個丫鬟,不知為何,搖搖頭笑了起來。旁人都說殷之黎好,可兩個丫鬟還有阿昭卻不這麽認為,這樣一來,至少她不是站在世人的對麵。

“沒關係。”薑梨安慰道:“明日會好的。”

“明日?”兩個丫鬟麵麵相覷,不明白薑梨的意思。

“總之,不必操心了。”薑梨笑道:“到了明日,自然有明日的辦法。”

她說的篤定,桐兒和白雪漸漸地也就平靜下來,她們相信薑梨,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等薑梨夜裏上了塌,想著明日的事情,不由得有些緊張。

她是故作平靜,但倘若明日姬蘅真的當著百官的麵請求賜婚……該當如何?這一步,走的實在險之又險,但,她也許心底是有一些喜歡冒險的,竟然絲毫不抗拒。

薑梨又看了看窗外,窗外靜悄悄的,隻有幽深的樹影,她已經許久沒有看到姬蘅了,確切的算起來,應當是從那一日見過阿昭之後。薑梨曉得,姬蘅這段日子是很忙碌,因此也並不覺得有什麽,但是明日……明日宮宴上,大約就能看到他了。

明日的事明日再說了,薑梨蓋好被子,閉上了眼睛。

……

燕京城的夏夜,聽得到蟬鳴,萬籟俱靜,有人從街道的盡頭走出來。

年輕男人一襲紅袍,走的不緊不慢,錦衣夜行,倘若此刻有人看到,定會懷疑自己見到了傳說中的妖精,驚訝於他容貌的絕豔。

這人徑自走近了國公府。

國公府裏,院子裏有人亮著燈籠,待姬蘅的腳步聲走進的時候,那兩人同時站起身來。一人是青衫文士,一人是翩翩公子,正是陸璣和聞人遙二人。

聞人遙道:“阿蘅,你可算是回來了。”

陸璣道:“大人,進屋說吧。”

三人進了書房。

姬老將軍已經睡去了,司徒九月倒是沒睡,但正在藥房裏忙碌。自從薛昭去了葉家之後,司徒九月不必給薛昭施針,一時半會兒竟然清閑下來。她這幾日也有些奇怪,總有些心不在焉。被聞人遙問了幾次問煩了,每日就一頭紮進煉藥房,早出晚歸,誰也不見,一心隻煉毒了。

聞人遙當然也不敢惹她,要是招惹了司徒九月,給他下點毒,雖然這麽多年的交情倒不至於要他的性命,但讓他狠狠地吃點苦頭卻還是做得到的。聞人遙便學習小紅,離司徒九月遠遠地,惹不起還躲得起。

書房裏,姬蘅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往背後一靠,按了按額心。

“大人……去見過皇上了?”陸璣問。

“不錯。”

“皇上怎麽說?”

“當然是答應了。”姬蘅笑了一下。

陸璣卻笑不出來,他道:“大人,如今做這個決定,隻怕會引來夏郡王的懷疑……過早的把目光投向您的身上。”

“就算我不這麽做,他也會一直盯著我。”姬蘅渾不在意道:“他要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我就是障礙,他遲早會殺了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總不能因為片刻的安穩,就把自己的東西拱手相讓吧。”

陸璣說不出話來,姬蘅這個人,他跟了姬蘅這麽久,不能說是了解,但有一點他是明白的,沒有人能從姬蘅手上的搶東西。

姬蘅對薑二小姐的心思,他們這些人,包括傻大個兒孔六都看出了端倪。殷之黎在這個時候想要賜婚,無疑是在找死。但陸璣還是認為,這局棋已經到了結局的時候,也是最精彩的時候,切勿因小失大,自亂陣腳。

姬蘅不喜歡下棋,不是因為他下棋下的不好,陸璣曾和姬蘅有過一局對弈,姬蘅的棋藝,實在精妙,之所以不願意與人對弈,實在是因為以棋觀人,多少會泄露一些對弈人的想法,而姬蘅不喜歡被人揣測。

“那大人,應當考慮一下倘若現在殷家對我們動手,我們的對策了。”知道勸不了姬蘅,陸璣便換了個話頭。

“殷湛沒有本事,隻能屯兵馬。”姬蘅眼裏的輕蔑一閃而過,“沒有別的對策,到最後都會殊途同歸。”

聞人遙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隻是聽著姬蘅和陸璣之間的談論,他突然插嘴道:“阿蘅,我突然覺得,薑二小姐恐怕就是那個卦簽裏的女子。”

姬蘅動作一頓,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陸璣又與姬蘅說了一陣子話,才和聞人遙離開姬蘅的書房。出去後,他並沒有跟聞人遙各自回屋,而是站在屋前,陸璣問聞人遙:“你一直說,薑二小姐是卦簽裏的女子,是什麽意思?”

聞人遙道:“我們乩仙門,一生隻為一個人扶乩。你要知道,阿蘅這個人,自來為他扶乩算卦的時候,都是十分順利的,隻有一次。”

陸璣皺眉:“什麽時候?”

“阿蘅十四歲的時候,我為他扶乩,那一次的卦簽,十分不同。”

莫名的,陸璣竟有些緊張起來,大約是因為聞人遙臉上的玩笑之色也消失不見,甚至稱得上是凝重了。

聞人遙也想起了當年。

那時候姬蘅還是個美貌的少年,他坐在對麵,香爐裏的青煙嫋嫋,他穿著一身紅衣,眉眼豔麗的不可思議,仿佛不是凡塵中人。聞人遙道:“阿蘅,你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害怕紅顏薄命四個字。”

小姬蘅沒有理會他。

緊接著,龜甲上漸漸出現了卦象。

姬蘅不耐煩的問:“是什麽?”

麵前的陸璣也問:“是什麽?”

兩句話,隔著十年又重合在一起,讓聞人遙仿佛回到了當年,他隔著煙霧繚繞,看著紅衣少年,一字一句的解卦道。

“冬月生,王侯之相,十年後,因女禍遇劫,暴屍荒野,鷹犬啄食。”

……

第二日,薑老夫人果不其然的又送來一匣子首飾,讓薑梨好好挑幾樣,幾日穿戴打扮好些。

之前的幾匣子首飾,薑梨讓桐兒收好,自己也沒怎麽用,這一匣子首飾送來,桐兒也犯了難,道:“姑娘,箱子都裝滿了,您到底要戴哪一樣?”

薑梨隻好從其中挑了幾樣看起來不那麽誇張的,道:“就這些吧。”

桐兒一邊把剩下的匣子收到箱子裏,一邊道:“老夫人對姑娘真是大方。”

薑梨笑了笑,如今薑幼瑤已經成了這幅模樣,便是送給她一箱珠寶首飾,怕是她也不懂高興。薑家又沒有別的姑娘,薑景睿和薑景佑還未娶妻,不給薑梨,薑老夫人還真是不知道能給誰。

不過既是老人家的好意,薑梨當然也就受了。稍稍收拾打扮了一下,薑梨看天色也不早,估摸著時間應該已經差不錯,就讓桐兒和白雪一起出發。

到了晚鳳堂外麵的院子裏,薑老夫人果真已經在在等薑梨了,盧氏笑道:“剛剛正要叫珍珠去叫你,不想你自己倒是來得巧。”

薑老夫人打量了一下薑梨,目露滿意之色。

薑梨愈來愈好看了,她的容貌肖似薑元柏,氣質也一點兒也不像。倒是有一點葉珍珍的爛漫溫柔,但又比葉珍珍多了幾分靈動和狡黠。她和薑家人站在一起,卻是一點兒不像是一家人。

薑元柏被自己心裏突如其來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連忙趕走腦子裏的荒謬想法,隻道:“既然都到了,那就走吧。”

薑梨和薑景睿兩兄弟坐在一輛馬車上,薑景佑倒是沒說什麽,反而是薑景睿,一直看著薑梨。

薑梨莫名:“你看我做什麽?”

“你知不知道今日祖母讓你一起去宮中,是做什麽?”薑景睿問。

薑梨心中頓了一下,盧氏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連薑景睿和薑景佑都知道了殷家的打算。她就笑了一笑,不鹹不淡道:“慶功宴,還能做什麽?”

“你怎麽一點兒也不好奇?”

薑梨反問:“有什麽可好奇的,難道你知道些什麽?”

薑景佑拉了一把薑景睿,顯然是提醒薑景睿不要胡說。這事情沒落定之前,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平白害了薑梨的名聲。薑景睿也曉得利害關係,便沒有說下去,隻是仍舊有些不甘心,大約是見薑梨自己都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成王和右相都倒了,不知四妹妹和五妹妹如何。”薑梨突然道。

她隻是隨口提起,這些日子也沒聽到三房的消息。薑景睿道:“好好地,你幹嘛提這家人?難道你還同情他們,要知道你當初被擄到黃州去,可就是三房下的狠手。”

“不是同情,隻是有些奇怪罷了。”薑梨道。

“三房的消息,我倒是聽過一點。”說話的是薑景佑,他輕咳一聲,道:“三嬸……聽說不小心落水死了,三叔把四妹妹托付給楊家的親戚,如今也不知所蹤。至於五妹妹的消息,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寧遠侯府最近在和城裏的高家議親,聽說高家小姐將要嫁到寧遠侯府了。”

薑梨聞言,倒是沒有太大驚訝的感覺。三房當年能站在成王一邊,賭一個前程,自然也要做好賭輸的準備。楊氏的落水和薑元興的不知所蹤,隻怕都是有心人故意為之。薑玉娥也沒什麽可同情的,寧遠侯府那家子本就不是什麽好相與之人,她當年心心念念要嫁過去,沈如雲出事後還盡力打壓,自然也該想到,她自己也許有一日會落到沈如雲的下場。可惜的是薑玉燕,出生在三房並非她能主宰,她自己其實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隻是性子懦弱了些。卻要為這些不是她做的事情複出代價。也許三房貪婪的惡果,如今卻是讓薑玉燕承受了。

“他們那家本就心術不正,死了也活該。”薑景睿厭惡的道。

薑景佑搖了搖頭,沒說什麽,薑梨也沉默下來。

不管怎麽說,成王的事,隨著他的最後一條走狗右相的覆滅,似乎徹底的落下帷幕了。那些和成王明裏暗裏有關的官僚,也都終止於這場戰爭。一切似乎風平浪靜了下來。

但薑梨卻隱隱感到不安。

就像這夏日的天氣,分明還是陽光大好,日暖風輕,但薑梨總覺得,過不了多久,就**雲密布,風雨欲來。

唯有見機行事了。

……

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薑梨和薑景睿他們下了馬車,站在宮外,朝宮裏看,薑梨一時感慨萬千。

她進宮過好幾次了,校考過後的授禮上,宮宴上,廷議上……一樁樁一件件,輾轉辦成了許多事情。如今再到這裏來,原先針鋒相對的,季淑然死了,薑幼瑤瘋了。原先一心想要報複的,永寧公主和沈玉容,也早已為他們犯下的罪孽付出了代價。

起起落落,兜兜轉轉,其實統共也就隻有一年功夫,然而短短的一年裏,她幾乎完成了自己重生以來所有的夢想。這一切順利的像是上天特意為了補償她前生受的苦,又像是老天爺惡意的挖了個陷阱,她現在不過是嚐到了陷阱上鋪好的蜜糖。

周圍也有一些同僚早已到了,熱絡的與薑元柏打招呼。如今右相徹底崩潰,右相一派的人也都全部倒黴。文臣之首當仁不讓的回到了薑元柏身上,連帶著跟著薑元平一派的人也與有榮焉。似乎眼前看來,這位首輔大人的位置還是非常穩固的。官場之上,見風使舵的人最多,忙著來恭維的人也不在少數。

也有許多家中尚有未娶妻,年紀正好的同僚夫人,便將目光投向了薑梨。

可以說,如今薑梨算是薑家真正的掌上明珠,誰要娶了薑梨,便能借著薑家的勢頭,蒸蒸日上。

加之薑梨本身生的也不錯,之前在六藝校考上,才華橫溢,容貌秀媚可愛,不會過分濃豔招來禍患,看樣子性情也溫和。雖然之前帶桐鄉縣民打石獅鳴冤鼓這件事做的有些出格,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在百姓中頗有好名,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總而言之,瑕不掩瑜,在燕京城裏的貴女中,也算得上頭幾名了。

薑梨注意到那些官夫人打量她的眼神,熱絡的,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她微微皺眉,站在了薑景睿身後,隔絕了那些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