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離開薑元柏的書房後,薑元柏沒有再找她。

暫且是平靜了下來。

葉明煜也住在客人住的院子裏,離薑梨的院子不遠。雖然薛懷遠如今是個老人,但在薑家,薑梨不可能和薛懷遠住在一處,隻能讓葉明煜和薛懷遠住著,好在離得近,可以隨時去看他。

薑景睿聞訊趕來了一趟,一見麵就迫不及待的道:“薑梨,你在長安門前辦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早知道我也去湊湊熱鬧!那麽多人,你爹之前還大發雷霆,沒想到現在三言兩語就被你說服了,行啊,過去還真是小看了你,越來越本事了。”

薑景睿這許多日不見,還是和從前一般並無長進,薑梨詢問了他一些近來薑家發生的事,發現除了薑玉娥進了寧遠侯府之外,並無什麽特別的,安下心來,將他打發了出去。

桐兒從院子裏走進來,進屋就憤憤的道:“姑娘,剛剛在院子門口,又看到幾個鬼頭鬼腦往裏看的人。明月和清風也說從下午到晚上,咱們院子外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季氏這是又來找事來了。還真是不消停,咱們才剛回府,她想幹什麽呀?”

莫名其妙的監視,在整個薑府裏,也隻有季淑然能做的出來了。薑梨笑笑,道:“隨她去,我現在沒工夫對付她。再者她要是想打聽點什麽,能打聽的外麵都傳出來了,打聽不到的,到我這裏也沒法兒打聽。別管了,還是早些休息。這段時間趕路也累得慌。”

她上了塌,很快屋裏就熄了燈。

芳菲苑燈熄的早,薑梨歇息的快,薑府裏,有些人卻是睡不著。

季淑然一邊為薑元柏捶背,一邊憂心忡忡道:“老爺,梨兒這回是怎麽了?她從前不管做什麽,總歸是在府裏鬧,如今都到府外鬧去了,別人指不定將賬算到老爺頭上。”

薑元柏蹙眉,薑梨今日的話他也聽在耳中。若說是有什麽真心能說動他的,也就是因為此事牽扯到李家。李家竟然這麽早就出手,如果真是李家在從中作梗,薑梨的做法,眼下來看倒是最好的選擇。而且由薑梨出麵,明麵上無論如何都要好看一些。

思及此,他就擺了擺手,道:“這些事你就別管了,我自有主張。”

季淑然為他錘肩的手微微一緊,薑元柏的語氣,她聽了出來,分明態度有所軟化。薑梨究竟對他說了什麽,讓他這麽快就轉變了看法。要知道之前在晚鳳堂的時候,薑元柏可是因為此事大怒。

但薑元柏不願意說的事情,她從來都不會追問,這才是她的聰明之處。因此,季淑然沒有再繼續這句話,而是換了一個話頭:“老爺,其實別的妾身倒也沒什麽。這次梨兒將瘋縣丞給帶回了府,這也就罷了,但是妾身今日聽到了些風言風語,聽說梨兒待那瘋縣丞猶如親人一般,無微不至的照顧,親自服侍喝水吃食,有人說、說比帶老爺還要關切呢。”

“胡說!”聽到最後一句話,薑元柏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季淑然連忙道:“老爺息怒,妾身也是聽到旁人這麽說的。梨兒向來溫柔善良,見那縣丞可憐,對他關切自然是應該的。隻是妾身不明白,這些事情,丫鬟也能做,為何梨兒身為薑家小姐,還要親自去做這些事?這瘋縣丞是否從前認識梨兒?梨兒好端端的,卷入桐鄉這樁案子,莫不是有別的隱情?”

薑元柏胸口劇烈起伏,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目光陰晴不定,似乎陷入沉思。

季淑然見狀,沒有再繼續說話,心中掠過一絲得意。

早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自己心中也生出疑惑。別看薑梨表現的總是溫柔大方,敦厚善良,但她也活了這麽大歲數,看得出來薑梨內心的涼薄和疏離。就連對薑家,她之所以總是能拿得起放的下,看起來毫不在意,也是因為她總是在以一個“客人”的身份對待薑家。所以對於薑家給予她的一切不公待遇,薑梨都不會有太多怨言。

薑梨本性就是一個客氣疏離,不會自找麻煩的人。對於親生父親薑元柏都隻是維持表麵的尊敬,更別說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但打聽回來的消息,卻是薑梨對薛懷遠似乎有無限的耐心,衣食起居,從不假以人手,事無巨細,無微不至,簡直比親生父親還要親切。

這實在太可疑了。可惜的是,無論季淑然再如何查,其他的都查不出一絲半點的原因。但也不急,光是這一點,就能讓她在其中大做文章,比如她將此事告訴薑元柏,這不,薑元柏就起了疑心了嗎?

而且近來薑梨操心桐鄉案子的事,必定沒工夫應付她。同薛懷遠如此親切,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隱情,她肯定會查出來的。

到時候,就是薑梨的死期。

……

第二日一早,薑梨起了個大早。

吃過早飯,她想要去葉明煜院子裏看看薛懷遠,還沒來得及出門,白雪就進來道:“姑娘,外頭有人來報,葉表少爺來看您了。”

葉世傑?薑梨還沒來得及先去找他,他倒是先來薑府了。薑梨道:“好。我去見見。”

待到了晚鳳堂,隻有薑老夫人在和葉世傑說話。薑元柏和季淑然都不在。葉世傑見了她,喚了一聲:“表妹。”

薑梨回禮:“葉表哥。”

薑老夫人了然道:“二丫頭,你表哥來府上,是有些話與你說。你們兄妹二人就先去說說話,老身也乏了,先回屋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薛家一案,讓薑老夫人到底對薑梨也生出一些怨言,她對薑梨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的。葉世傑看在眼裏,沒有說話。

薑梨並不在意,等薑老夫人走了後,薑梨才道:“表哥,明煜舅舅也在府上,我剛剛正要過去,既然你過來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他。”

“好。”葉世傑道。

二人一同往葉明煜的院子走去。

“在襄陽的事我都聽說了,古香緞的事,謝謝你的幫忙。”葉世傑一邊走,一邊道。

“沒什麽,”薑梨笑了笑,“我雖然姓薑,我娘卻姓葉,幫葉家是應該的。再說這件事要不是你在燕京城去找織室令,斷沒有這麽順利。不該謝我,該謝你自己。”

葉世傑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薑大人的名義,織室令的動作不會這麽快。”

“那也不該謝我,”薑梨道:“我頂多是狐假虎威罷了。”

葉世傑側頭看她。多少日不見,她似乎又長高了一些,更像是個少女了。多少年前,他決計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和薑梨如此平心靜氣的談話。仿佛過去那些隔閡、誤會全都消失不見。

當然,現在她和葉家的隔閡誤會真的都消失不見了,葉家徹底的接受了她,但不知道她有沒有徹底接受葉家而已。

“葉表哥,兩日後的提審,你也會在場。”薑梨問。

葉世傑點頭:“是。”默了默,又道:“不知是何光景。”

薑梨笑著看他:“怎麽樣,這些日子做官的感受如何?還行得通麽?”

葉世傑苦笑。

做官和做商一樣,講究人情世故,可做官比做商更難。且不說多少真正的好官得不上升遷,官場之上,想往上爬,就得溜須拍馬,和上級處好關係。旁人做的那些事情,你得跟著一起做,若是不做,便被堅決的劃開到自己的陣營。

久而久之,葉世傑就成了一個沒有陣營的人,因為他不肯同流合汙,就隻能一輩子望不到頭。難道要一輩子做個戶部員外郎麽?但若是還要更進一步,就得違背自己的本心做事了。

葉世傑感到很煩惱。

薑梨拍了拍他的肩,像是能聽到他心聲似的,道:“表哥不必煩惱。倘若你不願意違背本意去得到一些東西,那就堅守你自己的東西。總有一日會有人看到你,就像當初國子監校考,你拔得頭籌一般,你需要的隻是一個機會,如果你沒有機會,那我們創造機會也行。”

葉世傑一愣,忍不住看向薑梨,薑梨唇邊的微笑依舊,但葉世傑覺得,又和從前的不一樣了。從襄陽回來後的薑梨,像是放開了什麽,又像是有了底氣,從前那張麵具被輕輕撕開了一層,她的顧忌便少了些。

她變得更加不像以前的那個“薑二小姐”了,就連後來那個溫柔大度的薑梨也不像。她開始顯露出一些咄咄逼人的鋒芒。

是什麽改變了她?

正想著,薑梨指了指前麵,道:“到了。”

桐兒和白雪先去通報。

很快,葉明煜的大嗓門就從裏麵響了起來:“阿梨,世傑,你們來的挺早的啊!”

薑梨也葉世傑進了葉明煜的院子。

一進院子,就看見葉明煜正在給薛懷遠擦嘴,兩個護衛按著薛懷遠,薛懷遠掙紮的厲害,弄得葉明煜也是手忙腳亂。

薑梨走上前道:“我來。”接過帕子,讓兩個護衛鬆手,慢慢的安撫薛懷遠。

薛懷遠看著她,漸漸地停下來,乖巧的坐著,薑梨拿帕子仔細的給他擦嘴。

葉明煜大大的鬆了口氣,道:“還是阿梨你有辦法,真是累死我了。”

葉世傑看的怔住,問:“這是……”

“這就是桐鄉原來的縣丞,薛懷遠。如今瘋了,阿梨怕他在外麵被人滅口,就帶回了府上。”

葉世傑又轉頭看向薑梨,微微發愣。

薑梨喜歡笑,唇角總是含著一抹溫柔的笑意,但那種笑意究竟是不是發自肺腑,旁人無法揣測清楚。葉世傑有時候會覺得看不明白薑梨,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道理,但連在一起看,就覺得怎麽都不明白。

但現在的薑梨,在薛懷遠麵前流露的笑容,葉世傑可以篤定,那是真心的。看過真心的薑梨,就能夠明白過去薑梨的笑容有多虛假。當她拿帕子小心仔細地擦拭薛懷遠的嘴角時,冬日的日光爬上她的側臉,讓她顯現出從未有過的單純和美好來。

“小子,”葉明煜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邊,嚇了葉世傑一大跳,葉明煜賊兮兮的和他說悄悄話:“怎麽樣,小表妹長得好看?是不是看呆了,是不是想娶她為妻?”

“三叔!”葉明煜臉漲得通紅,厲聲道。早知道這個三叔說話口無遮攔,最不靠譜,沒料到連這種玩笑也敢開。

“好好好,我不說了。”葉明煜雖然這麽說,麵上卻帶著一副了然的笑意,讓葉世傑更為羞惱。

薑梨這頭照顧完了薛懷遠,讓桐兒和白雪陪著薛懷遠玩兒,才走過去道:“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葉世傑忙道。

“我在說,好久沒看到我世傑侄兒,我世傑侄兒長得都這麽高了。”葉明煜撫摸著下巴,一本正經的開口,“看看現在,也是一表人才,年紀輕輕的,又靠自己本事做了京官,這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人家。是時候給他說個好媳婦了,不知哪家的姑娘這麽有福,能找到我世傑侄兒呢?你說是,阿梨?”

葉世傑羞惱道:“三叔!”

“是啊。”薑梨也笑,“我若是遇到合適的大家閨秀,定會幫著葉表哥留意的。”

葉世傑和葉明煜同時一愣,葉明煜看了一眼葉世傑,突然哈哈大笑,撓了撓頭道:“這個嘛,也不急,先成家後立業,不急不急,慢慢來慢慢來。”

葉世傑沒有說話。

“明煜舅舅,昨夜客棧那頭沒有什麽問題。”薑梨問。她擔心的就是有人會對桐鄉百姓們出手,雖然尋常人肯定不會在這個風口浪尖多生事端,那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永寧公主不同於尋常人,她交橫跋扈,膽大包天,總以為有劉太妃和成王護著,萬無一失,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事情。

“沒事,今兒來報信的人說了,昨晚外頭是有些動靜,不過出去看又沒什麽事。我看阿梨你是不是多慮了,這是天子腳下,誰敢在天子腳下殺人,還這麽多人,這得多大動靜,不要命了?”

薑梨道:“那就好。”心中卻是思忖起來。大約是姬蘅的人在外幫著應付,才會有動靜。姬蘅的人手,薑梨是放心的。雖然和姬蘅交易如同與虎謀皮,但能夠狐假虎威,到底也是一件得了便宜的事。

葉世傑道:“皇上已經讓刑部提審,說實話,鳴冤鼓能做到如此,讓陛下親自督辦,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那有啥,”葉明煜滿不在乎到:“世傑啊,你是沒看到。那桐鄉的百姓可慘可慘了。馮裕堂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皇上得為民做主啊,咱們都冒著坐笞五十的代價鳴冤鼓了,皇帝聽到了,當然得出來為老百姓出頭,是不是?”

“三叔,你想的太簡單了。”葉世傑沉聲道:“很多事情,並不是有理就能做的。這案子一個不小心就會處理的連皇上也失了民聲,棘手的很。我看並非因為案子,而是因為案子上的人,對?”他看向薑梨。

薑梨微笑。葉世傑成長的很快,她一開始就覺得這少年非池中物,如今做官時間尚短,卻也領悟了一些官場規則。

她道:“是。”

“那封折子裏究竟寫了什麽,”葉世傑問,“你說薛家一案背後還有主使,此人……必然就是讓皇上親自督辦案子的關鍵,那人到底是誰?”

寫給皇帝的折子,並非葉世傑寫的,而是薑梨寫好,由葉世傑幫忙呈上去。葉世傑並沒有看過折子,也不知道折子上頭薛家一案還牽扯到了什麽人。但他能感覺到此事的關鍵就在於此人之上。

“對啊阿梨,”葉世傑這麽一說,葉明煜也想了起來:“之前你不是告訴我,薛家一案背後還有一個有權有勢的人,這人才是背後主使。你說到了燕京城我自然就知道了,現在你能告訴我,這人是誰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有權有勢的人這麽不要臉,和薛家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這麽整人家?”

薑梨看著他們二人,輕輕歎息一聲,吐出一個名字。

“永寧公主。”

……

公主府上,永寧公主“啪”的一下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她大約是氣的狠了,被杯子帶出的碎片劃傷了手,身邊的下人們見狀立刻大駭,永寧公主出了事,倒黴的是他們這些下人。

沈玉容招了招手,道:“去拿包紮的傷藥來。”

下人們這才鬆了口氣,感激的去尋傷藥。永寧公主的脾性壞,沒有人能製的了她。唯有這位中書舍郎小沈大人,在麵對小沈大人的時候,永寧公主要收斂許多,他們這些下人的日子也好過許多。小沈大人待人溫和,心地善良,從不為難他們這些下人,偶爾下人犯了錯,小沈大人還幫著勸永寧公主不要為難她們。公主府們的下人都覺得,倘若永寧公主日後的駙馬真是這位小沈大人,對公主府的人來說,也是喜事一樁。

傷藥很快便尋來了。沈玉容示意下人們都退出去,自己拉起永寧公主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拿傷藥細細的給她塗了。

永寧公主被他的溫柔打動了,他總是這樣,時而冷漠,時而體貼,教她看不清楚。但她的心中仍舊憋著一腔怒意,恨聲道:“薑梨!”

如今整個燕京城都在傳薑家二小姐帶著一幫桐鄉縣民要為之前的薛懷遠平反,永寧之前不知道,她一心想劉太妃促成自己同沈玉容的親事。劉太妃並不如何喜歡沈玉容,沈玉容到底是有過一個夫人的,況且沈玉容雖然如今蒸蒸日上,可沒有家族扶持。劉太妃還是希望永寧公主能嫁給一個世家大族,門當戶對。

好在成王也幫著沈玉容說話,劉太妃好容易才答應了下來。尋思著再過些日子就同洪孝帝提起此事。洪孝帝雖然厭惡成王母子,明麵上無論如何都不會撕破臉,加之永寧公主任性妄為洪孝帝早就知道,隻要一口咬定永寧公主看上了沈玉容,非沈玉容不可,洪孝帝也不好橫加阻攔。

本以為這件事已經萬無一失,永寧公主都在歡歡喜喜的為自己準備嫁衣,因此也沒顧得上去打聽桐鄉那頭的事。直到薑梨昨日回京,在長安麵前打石獅鳴冤鼓,刑部決定提審的事下來,傳到公主府後,永寧公主才得知了這件事。

永寧公主勃然大怒,她以為薑梨早就死在桐鄉了。馮裕堂之前說薑元柏的女兒來到桐鄉,調查薛家一案,有心想為薛家一案平反的時候,她便吩咐馮裕堂,讓馮裕堂殺了薑梨。

薑梨是什麽身份,即便是薑元柏的女兒,她也絲毫不怕。一來薑家現在已經不如從前了,二來薑梨在薑家也不是特別受寵。桐鄉那麽遠,誰知道發生的了什麽,便是馮裕堂被抓住了,她派人滅口,旁人還是抓不到把柄。

但永寧公主沒想到馮裕堂會如此沒用,不僅沒殺了薑梨,還被薑梨捉住了把柄。更沒想到薑梨會如此出格,居然帶著桐鄉縣民進京鳴冤鼓。

本來永寧公主得知了消息,就立刻令人去長安門,想要暗殺馮裕堂滅口,但薑梨的人馬如此了得,她派出去的殺手們竟然沒能得手。

接著到了夜裏,永寧公主再派出去人去,桐鄉縣民住的客棧外,竟然滴水不漏,這一次仍舊沒能得手。永寧公主也不是傻子,薑梨如何尋得這麽厲害的人,她那個大個子舅舅頂多也就是個跑江湖的,也不可能鬥得過她的人。這一回,永寧公主隱隱察覺到,薑梨的背後,可能也有人在幫她。

但她思來想去,仍舊沒有頭緒。但接二連三的碰壁,已經讓永寧公主十分惱火了。她並不害怕馮裕堂說出自己的名字,馮裕堂沒有那個膽子,也沒有什麽證據,牽連不到自己。但她心中惱恨的,是薑梨居然將薛懷遠給救了出來。

那是薛懷遠,薛芳菲的父親!她就是要對薛家趕盡殺絕,任何一個薛家人逃出生天,都會讓她不悅!

永寧公主本就討厭薑梨,薛芳菲彈得一手好琴,薑梨也彈得一手好琴,薛芳菲才學出眾,薑梨在明義堂校考中得了魁首。薑梨和薛芳菲身上,共同之處實在是太多了,每每看到薑梨,就會讓永寧公主討厭。

如今,薑梨更是破壞了她的計劃,將薛懷遠給救了出來!實在可惡!

“永寧,此事算了。”沈玉容道。

永寧公主抬頭,看著他問:“沈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薛懷遠的案子,你不要插手了。即便薑梨帶著桐鄉縣民告禦狀,也牽連不到你。你若再生事端,就說不一定了。”

永寧心中“咯噔”一下,看著沈玉容,沒有說話。

她沒有告訴沈玉容薛家的事,授意馮裕堂將薛懷遠下獄,她是沒有告訴沈玉容的,私下裏沈玉容知不知道,永寧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永寧猜測沈玉容是不知道的,因為以沈玉容的脾性,若是知道了,應當也不會袖手旁觀,他對薛芳菲還有餘情,怎麽會眼睜睜的看著薛芳菲的父親受苦。

薑梨帶薛懷遠進京,永寧迫不及待的想要人殺人滅口,除了不讓牽扯到自己,更多的也是不願意沈玉容知道。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此事鬧得這樣大,沈玉容無論如何都會知道。

但他這麽平靜的,溫和的的陳述這件事,不知為何,永寧公主全身上下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早就知道了,他甚至知道自己暗中交代馮裕堂對薛懷遠做的那些事,但他不知出於什麽目的,並沒有阻攔,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做的一切。

永寧公主倏而也有些迷惑,這個男人,真的愛薛芳菲嗎?若是愛,又能做到如此無情嗎?他愛不愛自己呢?他對自己,會不會也是如此冷酷呢?

“永寧,”他的聲音含著一種理智的溫柔,“我不希望你出事。”

他鮮少會說這般好聽的話語,雖然永寧公主知道他學富五車,能做好文章,說一兩句好聽的話應當不是難事。但他總是很吝嗇似的,別說是情話,便是溫柔關切的話,也不是日日都能聽到。

但今日他就說了,看著永寧,說的誠摯。

於是永寧心中的迷惑和不安頓時一掃而光,又陷入他深情的眼神中。

“我隻是覺得心裏奇怪,”永寧公主道:“這不過是一件小小的地方案子,便是薑梨帶著人去長門安鳴冤鼓,也不至於立刻讓刑部提審。便是提審,皇兄也不至於親自督辦。燕京城每日大大小小的事情無數,總不能事事都要皇兄過問。但皇上不僅過問了,看樣子,還很認真。”

“沈郎,你聰明,你能想到皇上為何要這麽做麽?”

沈玉容搖了搖頭。

他的確不知道,因為皇上的舉動確實反常。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倘若薛芳菲還在就好了,她冰雪聰明,與她商量幾句,或許就能得到真相。

可惜,薛芳菲隻有一個,而那一個已經死了。

他親眼看著她死的。

------題外話------

葉三: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找我們家侄兒。

阿狸:我若是遇到合適的大家閨秀,定會幫著葉表哥留意的。

葉表哥:紮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