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門前的鳴冤鼓,許多年都沒有響起過了。

鼓聲響徹長空,驚動了皇宮裏的人。

洪孝帝正在花園裏和麗嬪下棋,麗嬪是他的後宮中,年紀最大的一位,甚至比洪孝帝還要年長,卻也是最受寵的一位。比起那些剛進宮的,要麽驕縱任性,要麽賢良淑德的少女們來說,她更有魅力,更有趣。

更何況,她容貌並不衰老,仍舊年輕貌美,除此之外,還要那些少女不可及的風情。

因此,每當洪孝帝得了空閑的時候,不愛去皇後那裏,也不愛去其他嬪妃那裏,隻愛去麗嬪那裏坐坐。仿佛與麗嬪多說幾句話,在朝堂之中的疲倦和不適就能一掃而光似的。

今日也是一樣。

洪孝帝的黑子,已經被麗嬪的白子吞掉了一大半。這是麗嬪和宮裏別的女人的不同之處,那些女人,要麽是真的棋藝不佳,要麽是本能贏過洪孝帝的,卻偏偏要裝作比不得帝王,輸在他手中。

唯有麗嬪,總是一點兒也不肯讓他,是這宮裏難得的真性情。

“朕又輸了。”洪孝帝笑著搖了搖頭。

“是臣妾運氣好,”麗嬪笑盈盈道:“皇上才會輸給我。”

“少來,朕在棋藝一項,向來不如你。罷了,”他打趣道:“你若是個男兒,朕一定要將你攬為己用。”

“臣妾也就是會下棋罷了,天下大事可不敢插手。”麗嬪端起茶杯來輕輕抿了一口,“男兒們要做的大事實在太累了,臣妾恨不得日日都在花園裏下棋,躲著憊懶才好,沒心思做這些。”

不著痕跡的,又將洪孝帝抬高了些。

洪孝帝就笑的更真切了些。站在一邊服侍的蘇公公內心感歎,要不說這季家的長女厲害呢,能將皇上哄得服服帖帖。如今皇帝的心結無非也是成王的勢力,小皇帝看著不說,內心卻得提防著周圍的人爭權奪利,不管怎麽說,麗嬪至少做出了無心插手朝事的表現,皇帝也就對她更信任了些。

沒有一個帝王會去提防這樣的小女人。

正想著,自皇宮外麵的天空中,遠遠傳來幾聲模糊的鼓聲。

起初那鼓聲並不怎麽清晰,後來,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是擊鼓的人換了一個力氣大的似的,將鼓錘的極重,鼓聲極大。雖不至於像在耳邊回響,卻也聽得十分清楚了。

洪孝帝一怔,問:“外麵是怎麽回事?”

蘇公公道:“陛下,奴才這就去打聽。”他招了招手,招來一個小內侍,吩咐了小內侍幾句,那內侍離開了片刻。不多時又回來了,在洪孝帝二人麵前躬聲道:“回陛下,宮外長安門前,有人正在打石獅擊冤鼓。”

“打石獅擊冤鼓?”洪孝帝一愣。

“是首輔大人府上的二小姐,”小內侍小心翼翼的道:“帶著襄陽桐鄉的鄉民,已經到了長安門。聽說是今日午後回來的,回來便直奔此處。”

洪孝帝看向麗嬪:“哦?是你妹妹的繼女。”

麗嬪微微一笑:“是呢。”又有些詫異的道:“之前外麵的風聲,臣妾也聽人說過一些。隻是一直以為是傳言,是旁人以訛傳訛的。畢竟那小姑娘我也見過,溫溫柔柔的,不像是鬧事的人。不曾想外頭的傳說竟是真的,她真的帶著人進京了。”

“鬧事?”洪孝帝道:“也未必是鬧事。朕知道,要敲鳴冤鼓,敲鼓之人自己都得坐笞五十,真是鬧事,付出這樣的代價,也實在不劃算了些。”他站起身,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朕還是親自去外頭,聽看看他們到底想怎麽說。蘇公公,你跟我來。”

蘇公公連忙跟上。

麗嬪也趕緊側身,行禮送洪孝帝離去。她沒有跟上去,跟了洪孝帝這麽久,她也知道皇帝的性子,做正事的時候,她最好還是回避。小皇帝最討厭的就是後宮幹政,當年成王的母妃劉太妃仗著先帝的寵愛和娘家的勢力,差點就讓成王做了皇帝。若非如今的太後其中周旋,如今這地位,怕早就不是他的了。

洪孝帝喜愛她,喜愛的就是這份雲淡風輕,從不插手朝事,在她這裏才最輕鬆。

但……麗嬪神色不定的想,關於薑梨和薛家一案之事,她倒是看不出來洪孝帝是個什麽反應。要說震怒,分明就不是震怒的神情,要說支持,倒也不見得。皇帝一年比一年更加喜怒不形於色了,很多時候,她也辨別不出來洪孝帝的心思。

她身為季家的女兒,知曉季淑然在薑府裏因薑梨而出現的麻煩,麗嬪當然不希望薑梨順利,甚至也如季淑然所盼的一樣,希望能借著這件事,兵不血刃的除掉薑梨。

但她在宮中,雖然有皇帝寵愛,反而必須更加謹慎,不能輕舉妄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洪孝帝來到了禦書房坐下。

不斷地有內侍進來,將長安門的境況仔細的報與他聽。當說到薑梨所說的“鳴冤鼓的人不止一人,一百來號人一共坐笞五十也不過一人半杖”時,繃著的臉也忍不住笑起來,笑罵道:“薑元柏這老狐狸,生的女兒也一樣奸猾!”

蘇公公在一邊瞧著,洪孝帝雖然這麽說,麵上的神情卻沒有一點震怒。心裏便回過味兒來了,至少薑梨帶著鄉民進京鳴冤鼓這等大事,對於洪孝帝來說,並沒有震怒。洪孝帝的心裏,沒有怪責薑梨的意思。

“皇上,這十幾年來沒人在天子腳下鳴冤鼓了……”蘇公公道:“薑二小姐這回,可成了燕京城的大事。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

“蘇公公,你以為她這事做的如何?”洪孝帝問。

“這……老奴不敢瞎猜。”蘇公公道:“隻是不知道薑大人知不知道薑二姑娘這般行事。”

“當然不知道。”洪孝帝一笑,“這薑家小姐,連薑府都沒回,就匆匆忙忙的趕到長安門鳴冤鼓,真有這麽急,回府的功夫還是有的。要是薑元柏,絕不會讓她行程如此匆忙,很明顯,薑家小姐是怕橫生變故,被薑元柏阻撓,才決定先斬後奏。”

蘇公公看著洪孝帝,笑道:“薑家二姑娘是個機靈人兒。皇上上回還賞了她呢,就是膽子忒大了些。世家小姐,誰敢做這些事?還和庶民們混在一起。”

“和庶民們混在一起怎麽了?”洪孝帝道:“天下本就是由庶民組成,沒有百姓,也就沒有江山。薑家小姐的莊子,戶部員外郎葉世傑已經給朕呈上來,朕看過了!不看不知道,一看,朕才知道朕的江山,天子腳下,還有這等猖狂的匪寇!”

說到此處,聲音陡然轉冷,蘇公公不敢再接話,心中卻很疑惑,戶部員外郎葉世傑?葉世傑什麽時候給皇帝呈折子了。

既然葉世傑已經給皇帝看過有關薛家案的折子,皇帝又是這麽個態度,眼下的情形便能明白許多,至少這薛家一案,薑家小姐應當是穩賺不賠,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洪孝帝看著麵前的折子,葉世傑呈上來的訴狀,裏麵自然是寫滿了縣丞馮裕堂的罪狀,還有薛懷遠被冤的經過。平心而論,光是看到,也足以令他這個皇帝勃然大怒。但憑借這個,鳴冤鼓是可以,麵聖的話,就有些過分了。薑梨帶了這麽多桐鄉百姓進京,燕京城的百姓也都眼睜睜的看著,如果這個案子處理的不好,他這個皇帝也就等於失去了民心。所以薑梨這是給他找了個麻煩。

權衡利弊,洪孝帝不應該對這個案子過多關注,甚至應該提點薑元柏,讓他好好管教女兒。畢竟桐鄉縣丞的事與她有何關?她又不姓薛。

但葉世傑呈上來的訴狀裏,還隱晦的提到一事,這件事關係就很重大了。裏頭提到,馮裕堂背後的主子,是燕京城的永寧公主。對於薛懷遠入獄一事,也是永寧公主的吩咐。

永寧公主是成王的親生妹妹,洪孝帝不得不懷疑,永寧公主這麽做的目的,針對薛家,會不會是成王的主意。看上去永寧公主和薛家也沒有任何關聯,無緣無故的,為何要加害薛懷遠。薛懷遠身在桐鄉,永寧住在燕京,薛懷遠也不可能得罪永寧的。

一來是其中蹊蹺,二來是,即便查不出什麽,隻要這件事落實,永寧的名聲會受到打擊,對成王來說,未必就是件好事。成王如果禍心不死,必然要愛惜羽毛,自己的妹妹都是這樣心狠手辣,無惡不作之徒,他這羽毛,隻怕也是廢了。

因此,這案子必須得審,不僅要審,還要審的天下皆知,由他親自督辦,才能達到最好的目的。

這會兒,洪孝帝看葉世傑和薑梨表兄妹兩,便是說不出的順眼。這樁案子若是沒有牽扯進永寧公主,也就是一樁普通的案子,要是牽扯進來,對洪孝來說,就是一把絕佳的劍。

有人把這把劍送到他手上,他絕不會把這把劍推出去,相反,還要緊緊地握住,捅對手一刀,這才不枉費。

“傳令下去,刑部三日後提審,朕要親自督辦。”他道。

蘇公公退下了。

……

長安門前,鳴冤鼓敲得是震天響。

薑梨已經鬆開了鼓槌,桐鄉的百姓們爭先恐後的湧上去,像是要把長時間以來的憤懣、苦楚、壓抑全部都釋放出來似的,一個敲得比一個響。平安捂著耳朵蹲在代雲身邊,咯咯咯的笑。

每個人的臉上,帶著的都不是同歸於盡的決然,而是輕鬆的、充滿希望的笑意。

這笑意也感染了周圍看熱鬧的燕京百姓,不知為何,竟也生出一絲期盼,期盼著桐鄉這些縣民能夠贏了官司,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公正。

囚車裏的馮裕堂幾人,早已是麵如死灰。到了這份上,他們已經不祈求能出現什麽奇跡了。馮裕堂深知永寧公主不會來救他,甚至會派人來滅口,或許派來滅口的人已經在路上了,那公主連薑梨都敢殺,他算得了什麽,草芥都不如。橫豎都是死,馮裕堂索性不去想這件事。

很快,刑部的人聞訊趕來,薑梨將訴狀遞過去,刑部的人將馮裕堂一行人帶走,說是三日後提審,洪孝帝親自督辦。

聽到“洪孝帝親自督辦”幾個字後,薑梨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雖然洪孝帝可能是個好官,但關於桐鄉的案子,也不至於洪孝帝如此重視。他之所以如此重視,無非是因為永寧公主也牽扯了進來。

一個本來就想要對付永寧的帝王,來督辦這場案子,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這也就是最大的公平。她的盟友是天下最尊貴的人,至少表麵上是,於是這場案子,她可能沒有什麽阻力。

實在是太好了。

桐鄉的百姓都被葉明煜安頓好了,官府也派出人來保護這些人證,省的被人殺人滅口。薑梨特意說了,要刑部的人,京兆尹是永寧公主的人,當初薛昭就是找到京兆尹,卻被京兆尹通知給永寧,這才白白喪了一條命,同樣的錯誤薑梨不會犯第二次了。除此之外,她還安排葉明煜的人也盯著。

至於葉明煜和薛懷遠,就跟著薑梨回薑家。

薛懷遠薑梨不放心交給別人,況且也就是對薑梨,薛懷遠才稍稍親近些,別的人靠近,薛懷遠有時候會突然害怕。而葉明煜怕薑元柏責罰薑梨,有他這個舅舅坐鎮,薑元柏到底會收斂些,不敢明著對薑梨打罵。

於是安置妥了之後,薑梨才和葉明煜回到薑家。

首輔府的大門,今日是緊閉的。

平日裏大門外還有兩個門房守著,今日連個門房也沒有,自然也就沒有人上前迎接他們了。葉明煜把刀扛在肩上,道:“阿梨,看樣子,你爹這是怪你,連門都不讓你進哪。”

白雪和桐兒都很是擔憂。薑梨回京,第一時間不是回府,而是去長安門鳴冤鼓,這把薑元柏的計劃全都打亂了。現在木已成舟,刑部提審都下來了,薑元柏就是想要將此事壓下去也行不通,自然會遷怒薑梨。

“不怕。”薑梨坦然道:“我做錯的事何止這一件?當初連殺母弑弟的事都幹了,不也沒事了麽?”她一邊說,一邊走到門口,輕輕叩擊宅門。

葉明煜也是一噎,合著薑梨覺得她這惡名還挺光榮似的,非但沒有避之不提,還主動說起。不過那件事葉明煜也覺得有問題,薑梨是她外甥女,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雖然有時候有股狠勁,卻還是很善良,有時候甚至很有幾分嫉惡如仇的大俠風範。這樣的好姑娘,能做出害人的事?怕是其中有什麽故事。

隻是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待到來日,慢慢打聽。

門房並沒有馬上來開門,倒是外麵路過的百姓見薑梨二人等著,覺得看熱鬧,也在一邊看。葉明煜自來臉皮厚,不覺得有什麽,有人看他,他也就是嘿嘿一笑。偏薑梨也從容,還很耐心,等了一會兒,也不知裏麵的人是不是按捺不住,終於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小廝看見薑梨,道了一聲:“二小姐。”又看了一眼拿刀的葉明煜和被桐兒攙扶著的薛懷遠,麵色複雜的開了門,道:“老夫人在晚鳳堂等著您。”

薑梨和葉明煜進了薑府。

薑梨對桐兒和白雪道:“你們先把薛大人扶到我院子裏去照顧著,我和舅舅去晚鳳堂。”

桐兒和白雪帶著薛懷遠離開後,薑梨才和葉明煜去了晚鳳堂。

剛進晚鳳堂,薑元柏的暴喝聲就傳來:“孽女,跪下!”

薑梨抬眼,看見的就是薑元柏怒氣衝衝的眼神。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薑元柏身為一個首席大學士,學富五車,但為何每次責罰自己的時候,都永遠是那句“孽女跪下”,好像隻有這句話說出來才舒坦一般。但轉念一想,這句話又隻是對她而言,至少薑梨沒見過薑元柏對薑幼瑤說過這句話。

也許是因為薑幼瑤沒有自己會惹事,也或者是因為薑幼瑤自小跟在他身邊,他舍不得讓薑幼瑤跪,不過也無所謂了。

跪就跪唄,薑梨也沒想過這次回薑府,會安然無恙。薑元柏隻是讓她跪下沒拿鞭子抽她,讓她免收皮肉之苦,她應該感到慶幸才是。

她正準備跪下,身旁的葉明煜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對薑元柏中氣十足的吼回去,道:“跪什麽跪,憑什麽跪!阿梨聽好,不跪!”

薑元柏大怒:“我是她爹!”

“我還是她舅舅呢!哦,是她爹就能讓她跪啊,阿梨身上還流著我葉家一半兒的血呢,那是不是也該聽葉家的話。我不讓她跪,再說了,都說外甥像舅,要說起來,阿梨一點兒都不像你,還是像我多些,當然該聽我的話!”

秀才遇到兵,真是有理說不清。薑元柏是首席大學士不假,但遇上葉明煜這般胡攪蠻纏的無賴,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好。

季淑然看著薑梨,道:“梨兒,好歹他是你爹,旁人管不了你,你爹總管得了你。你可是姓薑不姓葉。”

葉明煜聞言,轉頭看了季淑然一眼。季淑然被他盯得心中發毛,後退一步,側身躲在薑元柏身後。

薑梨站出來,道:“爹,是女兒錯了,錯在不該不與您打招呼就參與薛家一案,回京之後也沒有先回府,而是去了長安門擊鼓鳴冤。更錯在在襄陽的時候,葉家古香緞一事,借用您的名聲調令織室令,令織室令的人盤查。”

她自小犯了錯和薛昭就在薛懷遠麵前來這一招,承認錯誤承認的行雲流水,十分真誠。薑元柏都沒辦法繼續罵她。

加上還有一個葉明煜在一邊虎視眈眈。

薑老夫人坐在榻上,沉聲道:“二丫頭,認錯的事,日後再說,我來問你,你與那薛家縣丞非親非故,好端端的,如何會牽扯進這麽一樁案子裏。還帶了這麽多鄉民,聽說你連那已經瘋了的罪臣都一並帶回了府中,你是瘋了嗎?做出這等事情。”

薑梨沉吟了一下,道:“其實這件事情,和葉表哥有關。”

葉世傑?不僅是薑家人,連葉明煜也一並朝她看來。

“這件事情,我隻能告訴父親。”薑梨歉意的道:“我能和父親單獨談談麽?”

季淑然笑道:“有什麽事情,是我們不能聽的……梨兒,你……”

“此事事關重大,我看母親還是不要插手得好。”薑梨打斷了她的話。

季淑然的笑容僵住。

薑梨這一次回府,越發的有恃無恐了,如今當著老夫人和薑元柏的麵,也敢這麽待她,季淑然咬緊了牙關。

薑梨看著薑元柏,目光堅定,薑元柏頓了頓,突然道:“你跟我來。”

薑梨綻開一個笑容:“好的,父親。”

她和薑元柏來到薑元柏的書房。

薑元柏的書房,旁人是不許進去的,薑梨已經是第二次來到。一進屋,薑元柏就把門關上,讓人在外把守,問道:“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為什麽做這麽出格的事?這事和葉世傑又有什麽關係?”

“父親,在襄陽葉家古香緞一事中,燕京來的織室令唐大人發現此事是有人陷害葉家,想來這件事你也從信中知道了。懷疑的哪家藥鋪,又一夜之間被人滅了滿門,線索就此中斷。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父親,陷害葉家的人,十有**,就是右相李家。”

“李家?”薑元柏皺眉:“李仲南?”

“不錯。”薑梨道:“不僅如此,桐鄉薛家案子,也可能牽扯到了李仲南身上。葉表哥隻是一個新任戶部員外郎,朝廷之中連腳跟都沒站穩,李家卻開始針對葉家,毫無疑問,這是針對葉表哥。堂堂丞相,又何必在一個小小的戶部員外郎身上花費這麽多心思,父親,右相這不是針對葉家,是針對薑家。”

薑元柏冷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李家和咱們薑家自來不和,自從李家和成王漸漸走近,咱們薑家就漸漸不如往昔了,這一點,早朝為官的父親和二叔應該最是清楚不過。如今還能撐上一撐,日子久了,咱們薑家也是撐不住的。現在右相他們已經按捺不住,在蠢蠢欲動,咱們難道還能置之不理?”

薑元柏像是第一次認識薑梨般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知道薑梨聰明,但在校驗上才華橫溢的聰明,後宅爭鬥中耳聰目明的聰明,和眼下談論朝政時局的聰明,是不可以相提並論的。

這不僅僅需要聰明,還需要格局。

“葉表哥也查到了此事,拜托我在桐鄉將薛縣丞從獄中救出來。我是您的女兒,打著薑家的名聲做事,也方便些。既然右相已經對我們動手,一味躲避也不是辦法,倒不如反擊。要知道薛家一案就是最好的反擊利器,順著薛家一案拉扯出來右相,將右相牽扯進來,豈不是反將他們一軍?”

她說的十足平靜,絲毫不覺得這是一件可以牽扯數百人,甚至數千人利益的案子。薑元柏搖頭:“你說的簡單,自古以來,冤假錯案數不勝數,能翻案的,也不過寥寥無幾,你以為,你又能如何翻案?”

“父親有所不知,馮裕堂在桐鄉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百姓對他深惡痛絕。此番進京,光是進京的就有百號人,卷宗漏洞百出,證據確鑿,最重要的是,馮裕堂竟然在桐鄉私自開采金礦,這是重罪!若非無人在背後支持,他哪裏有這麽大的膽子。”

“你太魯莽了,李家不是那麽容易被打倒的。這一次你隻能挫傷李家的銳氣,卻能讓他對你懷恨在心,一旦尋到機會,就會對薑家瘋狂報複……”

“難道不反擊,李家就不會對咱們府上出手麽?”薑梨打斷他的話,“就比如現在,咱們什麽都沒做,李家就借用葉家想要打擊我們了。而且父親忘記了,當我在長安門鳴冤鼓,得到的結果是什麽?結果是三日後刑部提審,皇上親自督辦。皇上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

薑梨淡淡道:“這些年,右相和成王越走越近,難道皇上沒有看在眼裏麽?皇上也是忌憚的。薛家一案牽扯到右相,因此皇上也重視起來,才會要求親自督辦。這一次,皇上是站在我們這邊的。父親,倘若薑家和陛下沒有生出纖細,如今的您,應當是站在皇上一邊的,不是麽?”

“住嘴!”薑元柏急迫的打斷她的話:“活的不耐煩了,這種話也是敢亂說的!”

薑梨靜靜的看著他。

薑元柏煩躁的揮了揮手:“算了,你先出去,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此事我還要再想想。”

薑梨頷首。

她故意要把薛家一案和李家扯上關係。知道右相是薑元柏最忌憚的心結,她攪混了對象,讓薑元柏迷惑。混淆她的真實目的。

因為薑元柏倘若知道此事牽扯到了成王和永寧,是一定會阻攔的。

但對手變成了右相李仲南,他的態度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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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黨們今天都高考完了?恭喜恭喜,可以盡情浪暑假啦!

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