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軍的追擊速度,遠比穆沙想象的更快。

他本來的想法是,奪下雙陽鎮後,在這裏稍加休整。若是鬆江軍過一天才能追上來,他們就在第二日早晨繼續突圍。在連續的機動後,尋找可以伏擊的地形,或者利用鬆江軍可能出現的破綻反戈一擊,搬回劣勢。

但鬆江軍的騎兵,僅僅比他們晚來了兩個時辰。

四千近衛軍前腳才剛攻進雙陽鎮,還沒完全分配好城防任務,鬆江軍的騎兵群就踩著如雷的馬蹄聲呼嘯追來,在雙陽鎮外停下了腳步。己方在營地內外做的一些布置,還有在逃離陸上準備的迷惑手段,幾乎沒有起到什麽效果。

萬幸的是,這附近還有一個雙陽鎮可以利用。

穆沙有點慶幸自己的運氣,別管雙陽鎮隻是一個大鎮,但卻有著完備的、用於防護海寇襲擊的圍牆,甚至每個方向上都還有兩個四米多高的土樓。可以用來瞭望,也可以布置一隊弓手居高臨下射擊。

若是將雙陽鎮換成一個普通小村的話,外麵那些追來的騎兵搞不好就要直接發起強攻了。

畢竟,經過半日和一夜的急行軍後,眼下的近衛軍正是有史以來最虛弱的時候。就算鬆江軍的騎兵不真的發起衝鋒,隻遠遠對峙,時不時作勢嚇唬幾次,時間久了都足以將近衛軍徹底拖垮。

“果然還是命不該絕啊。”

帶著樂觀和慶幸的態度安慰了一下自己,穆沙迅速布置起了方案。一聯隊暫且利用雙陽鎮的圍牆,跟外麵的騎兵對抗,隻要對方沒露出強衝鎮子的舉措就不用理會。二聯隊在鎮內搜刮糧草,並強行征用勞力為他們所用,加固圍牆、打造一些簡易的守城器械。三、四聯隊立即休息,準備輪流接替守城。

一道道有條不紊的命令,讓已經疲憊之際的近衛軍在雙陽鎮穩住了陣腳。

這鎮子中雖然有近萬百姓,平日裏遇到海寇也能隨便拉出幾百號青壯壯膽,但如何是這些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的對手。盡管心中憤懣,在刀劍威脅下也隻能乖乖照辦,同時期待著鬆江軍進來能夠過來剿滅這夥賊軍。

他們不知道的是,四千鬆江騎兵現在就在雙陽鎮外,隻是沒敢貿然進攻。

雖說他們知道,近衛軍連夜逃到這裏,肯定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但畢竟是據圍牆而守。騎兵們沒有攜帶任何攻城手段,強行衝擊小鎮,未必就能撿得便宜。兔子急了尚且會咬人,阿曼人的這些王牌部隊要被逼到絕境的份上,總歸還是能反咬他們一口的。

騎兵跟步兵一換一,哪怕對方是近衛軍的王牌,仍舊不賺!

權衡之後,四千騎兵選擇了就地盯梢,順便等待寧海警備旅團趕來。昨夜讓狡詐的阿曼人使了詭計突圍也就罷了,若是能將他們就此釘在這個雙陽鎮,那就算拚著丟掉這個大鎮,鬆江軍也認了。

天色黑了下來。

鬆江軍的騎兵們選擇了後退五裏,遠遠盯梢。阿曼人現在的狀態,能勉強守城就不錯了,絕對沒有多餘的體力可以再次連夜急行軍。

這場同時出乎了雙方預料的泉州登陸戰,由此進入了另外一個階段。

僅僅一夜之後,第二天的中午,寧海警備旅團迅速追了上來,將態勢恢複到泉州港附近的情況。步騎結合,看住了阿曼人的近衛軍。兩邊心裏都有忌憚,因此都沒有主動出擊。

唯一不同的,是阿曼人的處境比那時好了很多。奪取了雙陽鎮,他們有了可以長期堅守的資本。因此可以不用像昨夜那樣急於撤離死地,而是以相對更加從容的姿態,一邊守城、一邊尋找新的機會。

看到阿曼人開始不斷加固雙陽鎮防禦設施的舉措,隨後趕到的柴一知道,阿曼人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再亂動了。

本著防範萬一的態度,鬆江軍仍舊做出了最嚴格的應對。不僅將南側二十多裏外的兩座石橋拆毀,更讓附近方圓五十裏內的城鎮警惕程度提到最高,四門必須緊閉,每日隻有白天可以定點開放兩個時辰。

有這樣的法子,就算阿曼人再次連夜突圍,也很難能像雙陽鎮這樣輕易得手。而目標城鎮隻需要稍微堅持半天時間,鬆江軍的騎兵就能再次追來,將其圍殲在城下!

在對雙方而言都是非常漫長的時間流速後,雙陽鎮的防禦得到了大幅度的強化,近衛軍不僅完全休息了過來,更以“不老實就抄家殺人”為威脅,反複訊問、多方比對,從本地的鎮民這裏完善了周圍的地圖。不過,他們始終沒找到第二個可以輕易突圍的機會。

原本位於兩郡交接處的登州警備師團第三旅團,在這樣的情況下風塵仆仆的抵達雙陽鎮外。

有了這四千名士兵加入,鬆江軍的軍力終於在麵對近衛軍時占了上風。

就算這支部隊極其精銳,也沒可能在一個旅團的牽製下,在短時間內幹掉另外一個旅團。而這個過程中,四千鬆江騎兵可以任意尋找衝鋒的發起位置,從阿曼人最薄弱的地方突擊。

阿曼人抱有的一線翻盤希望,在四千登州警備部隊加入後已然徹底破滅他們沒有了在正麵一戰中戰勝鬆江軍的可能,隻能死守雙陽鎮。

這意味著,鬆江軍隻要不犯錯,勝利已經是必然,唯一的懸念在於需要付出多大的傷亡!

老實說,穆沙將軍是沒料到鬆江軍援軍會如此快抵達的。在他看來,就算鬆江軍從登州那邊抽調軍力趕來,算上消息傳過去的時間和動兵的準備階段,至少也得半月到二十天。萬萬沒想到,鬆江軍有一個旅團就盤桓在兩郡的邊界處,而且做好了一切準備,可以即時開拔!

這個過程,僅僅用了八天多的時間!

如果早知道這樣,穆沙或許會選擇更早的拚死一戰。但現在,他是真的沒有了任何勝算,隻能在雙陽鎮死守到底。以近衛軍的精銳,他有信心讓進攻的鬆江軍付出至少一萬人的傷亡。就算最終全軍覆沒,也能再拉上鎮子上的一萬帝國平民陪葬。

隻可惜,他低估了鬆江軍和陳武的能力。

見阿曼人打定主意死守,鬆江軍這邊倒也不急著立即進攻。畢竟雙陽鎮的資源有限,限於圍牆本身,防禦再怎麽加固也有一個上限。他們一邊等待登州那邊運來攻城器械,一邊將泉州這邊的戰況源源不斷的送到前線。

得知阿曼人竟然做出了跟自己一樣的決斷,派精銳部隊走海路登陸,著實吃了一驚。

曆史上,阿曼人可是堅持陸地主義十幾年不動搖的,他們從哪冒出來的一支水師艦隊?

短暫的驚疑後,確定了勒拿的大洋水師沒有異動,陳武很快從遊戲中的無數線索找到了答案。放眼東大陸諸國,能拿出規模遠超寧海水師的艦隊,除了勒拿人和帝國外,隻有一家,那就是南洋上的安達曼城邦!

而且,跟帝國有海貿往來、以商人起家的他們,一貫的作風,倒是很符合那支水師畏而避戰的怪異表現。

“安達曼城邦麽?”

陳武記下了這個場子,日後早晚要讓這個海上的城邦國好看。

不過,眼下鬆江軍的水師才剛起步,還遠沒有到橫行大洋的地步,倒也犯不著立即跟安達曼人撕破臉。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把那支已經變成孤軍的阿曼人精銳消滅掉,防止再掀起什麽風浪。

至於如何解決困守雙陽鎮的四千近衛軍,這一點陳武有太多的辦法了。

玩家們的見識、詭計和花招,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能想象的。在陳武一封手書送出後,有了他的指點,雙陽鎮外的鬆江軍很快行動起來。

核心的策略隻有一個,圍而不攻、摧毀圍牆、讓雙陽鎮內的百姓逃出!

隨著大批的攻城器械由戰備署移交給登州警備部隊,這些訓練程度還不夠的士兵們手忙腳亂的開始操作,利用拋石機轟擊起雙陽鎮的圍牆。

不管怎麽加固,它的防禦能力和堅固程度都無法跟真正的城牆相比。雙陽鎮內的守軍又沒有同等的武器,隻能一邊驅趕鎮內的百姓搶修,一邊徒勞的等待。可出乎他們預料的是,在摧毀了一個寬闊的口子後,鬆江軍並沒有從缺口中攻進來的意思,而是孜孜不倦的擴充缺口的寬度。

很快,圍牆上的缺口就從三十米擴展到了五十米,再到了一百米,最後到了阿曼人幾乎沒辦法修的地步。

不僅僅是一麵,四麵城牆都是如此!

不可避免的,有不堪欺壓的雙陽鎮百姓,趁夜間從缺口中逃了出來。阿曼人不是沒有動用人手進行阻攔和殺人立威,但這些手段隻會加劇他們跟鎮內百姓的仇恨。

整整一周時間,鬆江軍始終沉得住氣,利用這些手段消磨守軍的士氣,激化鎮內的矛盾,但就是不進攻。

如果鬆江軍大舉進攻,那近衛軍也沒什麽好說的,轟轟烈烈的拚死一戰、報效皇恩也就罷了。但眼下這樣搞,不時抽冷子用弓箭床弩偷襲,加上鎮內百姓們的仇恨眼神,近衛軍的士氣便隨著時間久了,一點點的跌落下來。

無形的巨大壓力下,很多近衛軍士兵開始自暴自棄,甚至陷入了絕望,隻求鬆江軍快點打進來速死。

一支沒有了精氣神的部隊,還能叫做精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