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支阿曼人近衛軍的總攻,發動在雙陽鎮防禦體係被打破的半個月之後。

由於拋石機源源不斷的轟擊,雙陽鎮的城牆被摧毀了大半,幾乎完全失去了防禦的價值。阿曼人雖然沒有放棄對這一線的防守,但留守的部隊卻少了很多,主力撤進了雙陽鎮內部,顯然是準備依托街巷,打一場殘酷的巷戰。

鬆江軍當然不會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抱著將整個雙陽鎮打成平地的準備,大軍開始前移,順著大段的圍牆缺口進入了鎮子,但並沒有急於深入。負責守衛圍牆一線的阿曼士兵,在象征性的抵抗後,便明智的拋下了十幾具屍體退回了鎮中。

在這裏,每一條街道都被他們利用、改造,用來對抗鬆江軍可能的進攻。

隻可惜,殺入鎮中的士兵們,在踏入這些死地的前一步停了下來,將後麵的拋石機前移。重複利用先前拋投在圍牆附近的石頭,配合弓手們的火箭,以及工部試著改進的一批火藥,逐條街道的往裏平推——這些火藥雖然沒什麽爆炸威力,但燃燒起來效果卻很不錯,輕而易舉的將一幢幢房屋點燃。

為了防止夜間被偷襲,每天收兵之後,鬆江軍都會從鎮內撤出,退入鎮外的營盤中。經過這麽些天的不斷鞏固,營盤的防禦森嚴程度已經不比雙陽鎮差多少,看上去簡直向一個無處下口的刺蝟,讓人毫無進攻的想法。

盡管這樣的舉動收效緩慢,但勝在幾乎沒有傷亡,而且每天都能看到成果。

為了展示自己的決心,就連阿曼人試圖用鎮子內的近萬名百姓做人質威脅他們時,鬆江軍都沒有絲毫手軟。沒人願意對自己治下的子民動手。但若是這時候妥協了,之後隻會付出更多的犧牲和難以想象的代價。為此,幾十名平民的犧牲。死得其所——盡管這看上去很殘酷!

“鬆江軍瘋了!”

終於明白了敵人的打算,死守在雙陽鎮內的近衛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老實說。雙陽鎮是個上萬居民的大鎮,鬆江軍放火的時候也留了分寸,真想要這樣一點點推過去,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是,這種手段對於近衛軍心理和士氣的打擊卻是難以想象的。眼瞅著一條條街道被引燃、燒成廢墟,讓他們可以回旋的空間越來越小,腦袋中那根弦崩潰的近衛軍終於做出了亡命的決定。

他們要跟鬆江軍野戰!

死守在雙陽鎮,隻不過是慢性死亡;以鬆江軍展現出的謹慎。主動襲營更是自尋死路。唯一還算體麵的、可以選擇的結局,就是主動衝出雙陽鎮,誘使鬆江軍追擊,然後在外麵跟他們拚死一戰。

經過了一夜的休整、吃了一頓倉促下能湊出的最好酒肉後,還剩餘不足三千五百人的近衛軍在下午時放棄了據守的雙陽鎮,從北側主動衝了出來。

“阿曼人忍不住了,要逃!”

鬆江軍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立即調動軍隊準備追擊。

然而,出乎他們預料的是,這支置生死於度外的近衛軍。已然在不斷的煎熬中耗盡了精神,帶著瘋狂和尋求解脫的念頭,在衝出雙陽鎮兩三裏的空地上主動停下了腳步。開始就地整隊、排列起戰陣。

這是一處對他們相當有利的地形。

背靠一片樹林,可以防止腹背受敵;附近的地麵也崎嶇不平,可以有效壓製騎兵衝鋒的威力。如果鬆江人仍舊不肯接戰,那不久後就是天黑,他們可以趁夜晚再次轉移!

這個求戰的意圖,鬆江軍的幾名將領讀懂了。

登州警備師團的第三旅團、寧海警備旅團,總計八千名的步軍,很快匯合到一起,從阿曼人的正麵壓了過來。四千騎兵則在己方的八千步軍後麵遊移。顯然是準備伺機攻擊兩翼。但究竟是攻擊近衛軍的左翼還是右翼,卻始終沒有標明態度。讓近衛軍必須分神在兩翼同時做好防備。

不得不說,阿曼人的近衛軍的確堪稱強軍。

哪怕局勢惡劣到這種地步。仍舊展現出了平日的訓練有素。數千名將士甲兵如林,看上去就帶著一股難以撼動的氣勢。或許身上沒有城衛軍那種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傲氣和榮耀,但卻另有一種南蠻人的野性——還有絕境下的瘋狂!

就算是全軍覆滅於此,他們也要狠狠反咬敵人一口,讓對方留下永生不滅的印象和對近衛軍的恐懼。

被這種氣息感染,或者說壓製,正麵的八千步軍,哪怕人多勢眾,背後又有騎兵群壓陣,仍舊出現了畏懼和不敢上前的跡象。

的確,這次戰鬥太難為了他們一點。登州警備部隊還好一點,寧海警備旅團可是不折不扣的新兵,哪怕統一裝備了帝國的製式武備,也跟海寇的餘孽們打過幾次交道,但第一次正麵戰鬥就對上近衛軍這種頂尖級別的對手,很有點剛出新手村就遇到敵人六十級大號的感覺。

就這麽打過去,隻怕會損失慘重啊!

親臨這邊的燕東行歎了口氣,向一周前從前線趕回來坐鎮的典勇發出了請戰。

對付這些近衛軍,八千步軍本就是輔助力量,主力還是他們這些騎兵。此刻,燕東行決定以騎兵先行,對近衛軍發起衝擊,動搖敵人的防線後再讓八千步軍從正麵進攻,合力擊垮這支部隊。

“燕師團長親自出馬,我自然是放心的。”

典勇略一思索,做了一個靜待對方凱旋的姿態,許可了燕東行的請戰。

片刻之後,四千騎兵轟然而動,從步軍的本陣後麵繞行出來,在近衛軍士兵們仇恨和些許惶恐的注視中,抵達了左翼兩百步外,開始重整隊形。短短時間,原本略顯混亂的騎兵陣列就重新變得整齊一致,在燕東行的命令下開始了第一波衝鋒。

“盾兵,穩住!”

旅團長黎文匈親自指揮了左翼的防線,在他的大聲喝令下,一批持盾的士兵井然有序的來到了最前線。單膝跪地、肩膀斜抗著盾牌,做好了應對衝擊的準備。手持長矛的士兵也躲在盾兵後麵,長矛從鐵盾的縫隙中露出矛頭,就像是猙獰的獠牙。

在這後麵,一批弓手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對進攻的騎兵發起齊射。

來之前,近衛軍認定登陸之後幾乎不會遭遇大隊騎兵,因此幾乎沒有做應對騎兵的準備。這些鐵盾和長矛,大部分是在攻占雙陽鎮後,驅使鎮上鐵匠熔煉武器後趕造的。質量肯定遠不如近衛軍配備的精良,但至少關鍵時刻能拿出來用!

一百五十步的距離!

鬆江軍的騎兵們開始不斷加速,在大量戰馬的奔騰之下,地麵微微震顫起來,仿佛就連腳下的大地都被鬆江騎兵的衝鋒嚇住了。

一百步的距離!

衝鋒的同時,鬆江軍的騎兵們也紛紛張弓做好了騎射的準備。

這齊刷刷的舉動,讓近衛軍的士兵臉色發苦。

騎射這種技能,可不是隨便什麽騎兵都能掌握的。大部分二線的騎兵部隊,隻有少數精銳才能動用,大部分還是靠衝鋒和砍殺。隻有主戰部隊的精銳騎兵集群,才能玩出這種高難度的戰法。

毫無疑問,一支全體掌握了騎射能力的騎兵旅團,戰鬥力會遠遠超過那些不善於騎射的騎兵部隊。

八十步的距離!

近衛軍的弓手們,果斷的開始了第一輪騎射。數百支箭矢呼嘯而來,籠罩了衝在最前麵的騎兵。不管是力道還是精準程度,都是鬆江軍見過的翹楚。一下子就有十幾名騎兵從馬上栽倒,更有不下二三十名騎手受傷。

然而,短暫的混亂,並沒能影響鬆江軍的衝鋒!

燕東行平日的苦訓,這時候展示了成效。不僅如此,在衝到七十步以內的距離後,鬆江軍的騎兵趕在近衛軍的第二輪齊射前開始了反製。

遠遠比近衛軍步弓手數量更多的箭矢,烏壓壓一片破空飛出,帶著呼嘯和死亡落入了近衛軍的軍陣之中。雖說近衛軍裝備的盔甲極為精良,是綴了鐵質甲葉的魚鱗甲,但在鬆江騎兵的反擊下,仍舊付出了更大的傷亡。

隻是,就跟鬆江軍一樣,意誌如鐵的近衛軍同樣也沒有因此陷入混亂。

受傷的士兵忍著傷痛、沒有呻吟,戰死士兵的空位也自動由後麵的同袍依次補位。近衛軍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機器,哪怕麵對數千騎兵的可怕衝鋒威勢,仍舊保持泰山壓頂不改色的氣度。

各自又是一輪箭雨交錯!

鬆江軍的騎兵先鋒,距離近衛軍的陣列已經不足四十步!

這一刻,燕東行心裏在反複的權衡,到底要不要強衝近衛軍的陣列。如果自己率領的是重騎兵,或者近衛軍的陣勢有稍微的混亂,他都敢帶兵直接衝進去。但很可惜,他統領的隻是輕騎兵,麵對的又是阿曼人的王牌近衛軍。

如果守軍陣勢不亂的話,輕騎兵其實沒有太好的辦法,除非不惜代價拚個兩敗俱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