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味道香醇

“被發現了?怎麽可能?”

秦修文的瞳孔收縮,神色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動作完全可以做到悄無聲息,這個世界能夠發現他的人幾乎不存在,除非留下什麽機關。

可他也沒有觸碰任何機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可到頭來,居然還是被人發現了?

秦修文神色凝重,腰腹微微弓下,四肢緊緊的抓著牆上的磚土,呼吸放緩,悠長綿綿,就像是遇見了強敵的猛虎,綻放出自己最強的狀態。

這是一種生命的本能,其實不隻是動物,人類也有這種麵對強敵的本能,在麵對威脅時,都會顯露出自己的實力,用以威懾敵人。

顯然,秦修文也少有的露出自己最警惕的狀態。

半晌沒有動彈,秦修文像是一座被風化了的雕塑,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試探著對方的反應。

是真的發現了他

還是,一個試探

盞茶的功夫過去,秦修文遲遲沒有動彈,真如雕塑一般。

這時,屋子裏麵再度傳來一聲低喝:“是誰?”

聽到這話,秦修文的眉頭一挑,動作終於鬆懈下來,忍不住對聲音傳來方向翻了翻白眼,然後翻身跳了進去。

“還挺警惕的”

秦修文輕輕地嘀咕了一聲,摸了摸鼻子,從牆壁的陰影下接近,沒有提前暴露自己。

雖然知道對方的身份,但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還是幾年不見,對方現在究竟是什麽身份,歸屬於什麽勢力,是不是間諜

以秦修文的謹慎,怎麽可能不多加考慮。

沒有確定對方的身份之前,他還是需要小心行事,保證自身的身份以及安全。

隱藏在被柴火遮掩下來的角落裏,柴火的縫隙下麵,秦修文露著兩隻反射著微弱燈光的眼睛看著亮著燈的房間,默然無語,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終於,房間裏麵再次傳出聲音,這次更加逼真,甚至有些低沉。

“是誰?既然閣下都已經來了,不妨出來一敘。”

“”秦修文扯了扯嘴角,直接落實了心裏麵的猜測,聽了三次這種詐人的話,要是還會出去,一定是傻子。

不過,這種詐人的手段的實用效果確實很強,秦修文剛才就差點上當。

“倒也有幾分小聰明,很實用。”

秦修文縮了縮身子,貓下身子,翹著腳跟走了出來,在夜色下悄無聲息的靠在牆角,耳朵放在牆上,聽著裏麵的聲音。

房間裏麵。

清風順著窗戶的縫隙吹了進來,昏暗的燈光搖曳,空氣中還存有灰塵的味道,但現在更多的還是一股血腥的氣味。

靠近內臥的**,一個麵色發黑的青年靠在**,身上的黑衣被解開,露出白色的粗布衣襟,上麵已經沾著血色,像是妖豔的梅花。

“撕啦”

撕開胸膛那處傷口附近的衣服,一個五官端正,神色剛毅的青年認真的看著,用手仔細的摸了摸,微微鬆了一口氣,對他說道:“還好,子彈的軌跡比較安全,沒有命中你的骨頭,剛好擦過,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黑臉青年疼的一陣齜牙咧嘴,罵罵咧咧的暗罵一聲:“嘶~,真他娘的疼。”

“知道疼就不錯了,這次活下來都算你命大,傷口和你心髒的距離隻差十公分不到。”青年沒好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頓時讓他痛得五官一陣抽搐,差點跳起來。

“別動!器材不夠,技術也不夠,你就省著點吧。”

一隻手用力的把他按了下來,青年從簡易的醫療箱裏麵拿出鑷子和紗布,順手把一段木頭塞在黑臉青年的嘴裏,然後低頭將鑷子chaj傷口,簡單直接,堪稱粗暴。

黑臉青年一點防備都沒有,錯不及防間,頓時一個抬頭,眼睛瞪得溜圓,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臉色漸漸變得通紅,一陣熱汗流下。

“嗚嗚嗚”木頭差點被咬斷,一個個牙印位列其上。

疼,真的很疼

沒有麻藥用來麻痹神經,就這麽直挺挺的被人用鑷子chaj傷口。

黑臉青年的身體下意識的想要掙紮,最後勉強克製下來,身體不斷的**顫抖,眼淚順著有些變白的黑臉流下,疼的差點沒暈過去。

鑷子一動,黑臉青年的身體也跟著一動。

青年沒有時間再顧其他,認真的在黑臉青年的傷口裏麵尋找著子彈,隻有他尋找出來的速度夠快,黑臉青年的痛苦才會減輕。

鑷子chaj,循著子彈流下的傷口向裏麵尋找,但因為身體血肉的擠壓和黑臉青年身體的顫動,方向總是出現偏差,導致速度減緩。

紗布不斷地擦拭著傷口附近的鮮血,以確保視野的清晰,避免碰觸更多血管或者神經。

時間漸漸流逝,不長,但對於黑臉青年就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一般漫長。

他不斷的喘著粗氣,向上開始微微翻白眼,一副隨時都可能昏迷過去的模樣。

鑷子依舊插在傷口裏麵,紗布已經染紅,不知道換了多少個。

終於,青年持著鑷子的手臂一頓,神色一喜,他明顯能感覺到鑷子的尖端碰到了金屬製品的觸感,不出所料,找到了。

鑷子張開,青年小心翼翼的夾起傷口裏麵的子彈,緩緩抬起,漸漸抽離。

“唔”黑臉青年的身體一顫,眼睛瞪得很大,牙齒已經咬出了血來,這種痛苦對他來說,變得更加強烈。

“咻”子彈順利抽搐,鮮紅的血液緊隨其後冒出,青年手疾眼快,嫻熟的從一旁拿起繃帶纏上,然後雙手打緊。

“哢嚓”黑臉青年的體能也隨之瀕臨極限,最後殘餘下來的力量直接把木棍咬斷,口腔裏麵滿是木質的清香。

失重般的靠在**,黑臉青年的胸膛快速起伏,渾身滿是大汗,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就像是剛從水裏麵撈出來一樣。

“真真他奶奶的疼”

黑臉青年疼到懷疑人生,說話都結巴了。

“好好養傷,盡量不要有大動作。”青年並沒有因為順利拿出子彈而感到高興,反而眉頭一直都緊皺著,中過qiang傷的人並不是動過手術就沒有什麽大礙了,更為要命的是處理過傷勢之後的感染。

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員,有大部分都是死於中qiang之後的感染。

所以說,黑臉青年的生命安全在目前而言,並沒有得到保證。

必須要消炎藥來處理他身上的傷勢,避免感染的發生。

可如何購買消炎藥卻是個難題了。

消炎藥作為戰場上的必要藥品,並不是什麽人想弄到手就弄到手的,它一直都被軍方把控在手中,在市麵上即便是有錢也很難買到。

除非是跟軍方有一層關係,或者是在一些見不得台麵的物品交易市場,也就是所謂的黑市。

再有其他手段的話,無非就是強搶掠奪了。

“真是一個難搞的東西。”

青年有些煩躁,讓黑臉青年慢慢休息之後,眉宇間帶著微微的愁雲,轉身走出臥室。

“怎麽樣?”

窗戶旁,一名對著空氣剛剛說完話的男人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聽見背後傳來的腳步音,轉過頭看了一眼,說道:“黑衣身上的傷處理好了麽?”

這個男人和年紀不過是三十——四十之間,但容貌和衣著卻顯得很落魄,導致年紀看著要比本身年齡要大,像是五十歲左右的人,纏著銀白色的頭發耷拉下來,破破爛爛的樣子,跟乞丐一樣。

但這要是有人因此小覷了他,那就要吃大虧了。

別讓他的外表髒亂不堪,但他的眼睛卻很有神,仿佛藏匿著萬千智慧。

“目前看起來還算不錯,子彈取出來了,也已經止血。”青年微微點頭,然後沒有避諱的說出自己的擔憂:“可是,我們還缺少有效的消炎藥,要是消炎藥不能及時,黑子很可能就會感染。”

“感染?”聽到需要這個東西,落魄男人也是有些頭痛,歎了一口氣:“這玩意可不好弄啊!”

“是啊!”青年歎了一口氣,貴了還不怕,就怕這種東西有價無市。

“早知道弄死楊天生的時候,我們就搜一下他的家,他怎麽說也是國黨的上尉軍官,消炎藥這種東西說不定會有。”

青年的神色有些後悔,恨不得現在回到楊天生的家,找出消炎藥來。

房間外麵的秦修文聽到這話,微微一怔,楊天生居然是被他們弄死的?他們為什麽會弄死楊天生。

秦修文忽然有些好奇了,更加用心的側耳傾聽。

“不能回去。”

落魄男人一臉堅決的搖了搖頭,說道:“楊天生的老婆孩子說不定已經醒了,一旦報案,軍方一定會派人過去,到時候你過去,就是自投羅網。”

“那也不能由著黑子自生自滅啊!”青年咬了咬牙:“我的兄弟就剩這一個了,不能沒有他,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如果軍方沒有來人,我就進去揉揉。”

“回去什麽回去,你怎麽知道軍方會不會派出眼線進行監視,就等我們自己自投羅網。”

落魄男人攔在青年的麵前,說什麽也不讓開:“還有,不久前暗殺刑文濤的時候,突然出現的那些人倒底是什麽勢力還不清楚,說不定就在外麵找我們呢,這個時候出去太愚蠢了。”

“那些人對我們應該沒有惡意,都已經放我們走了。”

“天真,沒聽說麽?對方是為了避免刑文濤逃跑,才沒有耗費人力搭理我們的,一旦他們騰出手來,就憑我們三個殘兵敗將,哪個跑得了。”

“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黑子他”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青年煩躁的坐在凳子上,胸中一陣氣悶。

“反正現在太危險了。”落魄男人搖了搖頭,想了想,也是不忍黑子自生自滅:“白天的吧,白天街上的人多,找東西什麽的都好找,晚上我們要是動彈起來,目標太大,遇見人也不好解釋。”

“哎,隻能這樣了。”

青年雙手叉在胸前,低頭歎了一口氣,隻是覺得有些愧對於黑子。

氣氛正沉悶著

忽然間,青年吸了吸鼻子,然後開始觀望四周,最後把視線鎖定在落魄男人的身上,微微皺眉。

落魄男人一臉莫名其妙,看著青年奇怪的眼神,問道:“幹什麽?”

“奇怪,怎麽這麽大的狐臭味兒。”青年吸了吸鼻子,對落魄男人說道:“黃老哥,有功夫你還是去洗洗澡吧,身上有一股味兒,熏得荒。”

窗外的秦修文臉色一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二手夜行衣,忍不住後仰了仰頭,一臉的嫌棄和無法容忍。

這股味道著實太過濃重了一些,鬼知道這身夜行衣的前任主人究竟是什麽汗腺,狐臭味道居然這麽大。

而這個時候,屋子裏麵的落魄男人還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低頭嗅了嗅身上的衣服,大皺眉頭:“沒什麽味啊,哪來的狐臭味兒。”

“你仔細聞,味道真的很大。”

“有麽?”落魄男人特別認真的嗅了嗅身上的衣服,然後皺了皺眉,開始向周圍嗅著,說道:“確實有點狐臭的味道,但不是我身上的。”

“一點兒?”青年默默的吐了個槽,味道明明很大的,好麽?

“真不是我身上的。”落魄男人解釋道,他平日裏的生活習慣邋遢,氣味也是千奇百怪,雖然因此鍛煉出來了一個近乎失靈的嗅覺,但這股狐臭的味道一旦注意起來,還是非常明顯的。

“不是你?”青年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好吧,也是有一股狐臭味,但和空氣中的狐臭味道比起來,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啊!

“也不是我。”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覺得空氣中這股子狐臭味真是來的莫名其妙,何從而來的呢?

“難不成是黑子身上的?”

“不是,一定不是。”青年搖搖頭,他剛才給黑子處理傷勢的時候距離很近,清楚聞到了黑子身上的狐臭味,很淡,已經被血腥味掩蓋了下來。

“那”

“是我。”

窗戶忽然敞開,一個黑漆漆的身影騰然而出,蹲在窗台上,被完全隱藏麵貌後的兩雙眼睛看著屋子裏麵突然呆了一下的二人。

秦修文很無奈,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因為狐臭味而暴露自己的存在,這一幕的發生對他而言,簡直不要太過戲劇性。

短暫的呆了一下後,屋子裏麵的青年和落魄男人立刻舉qiang指著秦修文,神色有駭然,也有緊張。

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來,任誰都會緊張。

“不用緊張,我沒有敵意。”這句話秦修文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

看著qiang口遙指著自己的二人,秦修文抬起空空的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敵意,態度非常的淡然。

落魄男人的手指放在扳機上,qiang口不敢移動,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

“一個熟人。”

秦修文淡淡地解釋了一句,然後看向青年,沉默了一下,問道:“你怎麽會在南京?”

青年一愣:“你認識我?”

“三年前,北平城的和順商會,我被你和那個愣頭青差點坑死。”

“啊?”

青年驚訝了一聲,然後麵色一變,趕緊示意燃燒起敵意的落魄男人放下qiang,抬頭看著一副黑色夜行衣裝扮的秦修文,和三年前那身雪白色夜行衣的神秘人進行對此,雖然變化很大,但還有熟悉的感覺,忍不住驚訝道:“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