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紅豆沙

天井之中,黃麒英負手而立,神情肅然。

“阿誠,所謂武學之道,旨在健體強身,鋤強扶弱,護國安民。日後你若學有所成,切記不可好勇鬥狠,恃武逞凶。”

任以誠聞言,正色道:“師父教誨,弟子謹記。”

“好,看清楚了,為師今日就傳你虎鶴雙形拳。”

說著,黃麒英將衣擺一撩,亮出起手式。

隨後,他就在任以誠的麵前,仔細地演練了起來。

虎鶴雙形,虎形練勁,鶴形練神。

於出手之間,兼具虎之雄勁威猛,鶴之靈秀飄逸。

黃麒英身為一代宗師,拳術造詣自然是爐火純青,非同凡響。

隻見他進退之際,身形步法中正平穩,好似腳下生根。

拳、掌、指、爪、鉤,招式變幻之間,更是浩浩如五爪金龍,盤盤如老僧入定,剛柔淩厲,並濟陰陽。

一時間。

天井內拳影重重,勁風呼嘯,直看的任以誠眼花繚亂,向往不已。

不多時,一套拳法施展完畢。

黃麒英的身影倏然而停,輕輕的呼了口氣。

“怎麽樣,阿誠,記住了多少?”

“呃···”任以誠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弟子愚鈍,隻勉強記住了三成。”

他的醫術是因為那些記憶,所以才進步神速。

但在武功方麵,他其實並不比普通人強多少。

“無妨!”黃麒英擺了擺手,微笑道:“你初學乍練,能記住這麽多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你先把剛才記住的演練一遍,剩下的我以後再慢慢教你便是。”

“多謝師父。”任以誠應了一聲,便擺開了架勢,一邊回憶著剛才的動作,一邊磕磕絆絆的演練了起來。

“手要伸直。”

“腳再抬高一點兒。”

“把腰挺直了。”

任以誠的資質總算還不是太差,在黃麒英的耐心指點下,他已經可以順利的將之前記住的招式演練出來。

兩個時辰,轉眼即逝,不知不覺已到了中午。

突然。

吳嫻神色匆忙的跑了進來,一把抓住了黃麒英的手。

“相公,飛鴻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黃麒英神色頓時一變。

“師母,飛鴻到底怎麽了?”任以誠亦是神色焦急。

吳嫻慌慌張張道:“飛鴻剛才失手打死了人,現在被送進衙門了。”

“什麽?”任以誠和黃麒英聞言,俱是一驚。

平日裏黃飛鴻雖然總是調皮搗蛋,但沒想到這次竟然鬧出了人命。

“快走,去衙門。”話音未落,黃麒英人已到了門口。

任以誠和吳嫻見狀,二話不說,急忙也跟了上去。

。。。。。。。。。

衙門。

公堂外,此時已站滿了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公堂下,黃飛鴻正不知所措的跪在那裏。

在他身旁,一個中年婦人正對著一具屍體,哭嚎不止。

除此之外,還有個滿頭白發,衣著樸素的老者也站在一旁。

“肅靜!”

知縣梅成責止住了眾人的議論和婦人的哭喊,看著老者道:“徐老頭,本案是由你的紅豆沙引起的,你把本案詳細的再說一遍。”

徐老頭應了一聲,便開始將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梅仁廣在我這兒,連喝了好幾碗紅豆沙,沒付錢不說,還打了我一巴掌。

黃飛鴻看他不慣,就上去罵他,先是口角,接著動手,兩個人就這麽糾纏了起來,然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梅仁廣他就死掉了。”

梅成責聞言,看了看堂外的百姓,問道:“此事還有其他人看到嗎?”

“有,我們都看到了。”公堂外的百姓,紛紛舉手回應。

梅成責點了點頭,看向了黃飛鴻,沉聲道:“黃飛鴻,你在大街之上把人活活打死,你可認罪?”

“大人,冤枉。”黃飛鴻急忙否認道:“我沒殺他,我隻是隨便碰了他幾下。”

“你還敢狡辯。”梅母指著黃飛鴻,怒斥道:“街上的人都看到了,你就是殺人凶手。”

“我沒殺他,我不是殺人凶手。”黃飛鴻終究隻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此刻已然是六神無主。

“大人,我是寡婦,又喪獨子,仁廣他是你的親堂弟,你可不能讓他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梅母再次哭喊了起來。

“哦!”十三姨恍然一笑,話裏有話道:“原來大人和死者是親戚,那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梅成責聞言,“啪”的一拍驚堂木,肅聲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本官向來是大公無私,秉公辦案。

據徐伯所述,梅仁廣和黃飛鴻在大街上爭吵後動起武來,然後就被打死了,這證據確鑿···”

說著,他又拿起了驚堂木,道:“黃飛鴻應判···”

“且慢。”黃麒英突然站了出來,道:“大人,死者並未經過仵作的檢驗,就此判刑,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吧?”

梅成責放下了手中的驚堂木,道:“這徐老伯就是證人,其他的街坊也可以作證,此案已是鐵證如山。”

黃麒英道:“大人,草民鬥膽,請允許草民為死者檢查一次。”

梅成責略作沉吟,隨後道:“你黃麒英是名滿廣州的大夫,如果我不答應你的要求,隻怕難以服眾。也罷,本官就答應你了。”

“多謝大人。”黃麒英拱手一禮。

“師父,讓我來幫您。”任以誠忽然也站了出來。

黃麒英點了點頭,隨即師徒二人一起掀開了梅仁廣屍體上的白布。

一番檢查後。

“啟稟大人。”黃麒英抱拳道:“經過我的檢查,死者並非是受到了拳腳所至的內傷,而是另有別情。”

“什麽別情?”梅成責問道。

黃麒英道:“死者生前有病,至於得了什麽病,還需要詳細的檢查。”

“嗬嗬。”梅成責譏諷道:“黃麒英,你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分明是想包庇你的兒子。”

“不,大人。我師父說的並沒有錯,死者生前確實有病在身。”依舊在檢查屍體的任以誠突然停了下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梅仁廣的衣服裏拿出了一個寫著洋文的小藥瓶。

適才,黃麒英隻檢查了梅仁廣的屍體,卻忘了查看他的隨身衣服。

“我認識這種藥,這是西洋藥,是用來治糖尿病的。”十三姨看著瓶子上的洋文,一臉驚喜道。

梅成責卻搖頭道:“這裏懂洋文的人隻有你一個人,所以你的話,並不足以取信。”

任以誠微笑道:“這個問題倒也簡單,廣州城內唯一的西醫,就是廣濟西醫館的葉世軒葉醫生。

隻要大人派人將葉醫生找來,那一切自然也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就在這時,一個衙役突然小跑著來到公堂外。

“啟稟大人,葉世軒求見。”

梅成責搖了搖頭,道:“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傳,葉世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