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國

還在家休假的時候接到楊帆一個電話,他問我有沒有空,想約我出來吃飯。我遺憾地告訴他我正在老家休假,抱歉不能出來。他“哦”了一聲,說:“那就算了吧。”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總覺得他有話要說,欲言又止。難道他要跟我表白?我想入非非,結果一天都無法安靜下來。第二天幹脆提前結束休假,趕回G市。

可是還沒有等我打電話給楊帆,朱婉明的電話就來了:“楊帆要出國,你知不知道?”

我開始還以為是出國短期培訓之類,奇怪朱婉明為什麽大驚小怪。誰知道她說:“不是的,我聽周啟明說他們公司有一個外派的機會,去美國總部兩年。通常這種機會先是外派,很容易就轉成永久居留的啦。”

我如雷轟頂。

他要離開G市,去另外一個國家?我是不是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我拿出手機,翻出他的電話號碼,卻半天沒法摁下去。

心裏覺得空蕩蕩的。

電話沒有人接。我掛了線,好像鬆了一口氣,即使接通,我又能說什麽呢?

可是沒到一分鍾,電話鈴就響了,屏幕上麵顯示:“楊帆來電。”

“喂?”

“趙穎湄,不好意思,剛才在外麵太吵,沒有聽見電話響。”

“哦,沒什麽。”

“你找我有事?”

“......聽說你要出國?”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說道:“是的,很難得的一個外派機會,兩年合同。”

“恭喜你......有機會留在那邊吧?”

“看看吧,如果發展得好,也未嚐不可。”

“那......先祝你前途似錦。什麽時候走?”

“沒那麽快,還有好多手續要辦,大概過完年吧。”

“那......先再見了,祝你一路順風。”

那邊頓了一下,卻沒有掛電話的意思:“趙穎湄?”

“嗯?”

“我前兩天打電話給你,其實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哦,我知道了。”

早點告訴我又如何,你會為了我留下嗎?

“其實你們公司也會有很多這種機會吧?”

“也許吧,不過暫時沒有聽說過。”

這算是邀請我跟他一起走嗎?有沒有更含蓄的?我勇氣再大,也沒法像毛琳一樣,連對方的心意都沒有搞清楚,就跑到異國去啊。何況,我有愛國情結,從來沒有打算移民,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也許是上天看見我這樣不鹹不淡地拖著,幹脆給我一個了斷,好讓我死了這條心。

“過幾天出來吃飯吧,再見。”

“再見。”

我倒在床上,任由眼淚不停地流。

過了好多天我們都沒有再見麵或者通電話,中間有一次幾個同學出來吃了一頓飯,忽然覺得和他很疏遠,連說話也變得客套起來。

快到過年的時候,周啟明領頭,我們幾個同學準備給他開一個歡送會,之後他就會回C市過年,然後直飛美國。

我打算送他一件禮物作為紀念。即使是普通同學,送件禮物也是很應該的吧,何況我和他,曾經有段時間,好像超越了一般的普通同學關係。

我和朱婉明逛了一天的街,都沒有找到合心水的禮物。逛到最後,兩個人都累得半死,找了家甜品店吃糖水歇著。

朱婉明說:“你不如送他筆呀,表呀什麽的,夠小巧可以隨身帶。我和周啟明就打算送他一對筆。”

每個人都送他這些,我的又有什麽特別呢?我怔怔地看著對麵百貨商場櫥窗裏的模特,忽然心裏有了主意,拉起朱婉明說:“走,我想到送什麽給他了。”

可是我拉著她轉遍了整個商場,都沒有找到賣毛線的地方。

朱婉明吃驚地問:“你買毛線幹嗎?你要打溫暖牌毛衣給他啊?你會嗎?”

“不是毛衣,隻是想打條圍巾而已,應該不難的。我住的隔壁有位師姐是這方麵高手,我可以向她討教,現學現賣啦。”就是剛才看見那個模特圍著圍巾,給了我靈感。

朱婉明一付我服了你了的表情。

我打電話給那位師姐,問她哪裏可以買到毛線,還討教了線料,用量等,就趕緊按她的指點去采購齊了材料。

接下來那個周末,我一直窩在公寓裏,跟隔壁師姐學習打圍巾。

師姐教我最簡單普通的元寶針。我從來沒有打過毛衣,連毛線針都是問師姐借的,還好本人的領悟能力和動手能力還較強,一會就學會了,於是連針帶線抱回自己宿舍,窩在床上專心打起圍巾來。

一開始因為力度不均勻,搞得有些針疏有些針密的,於是又拆了重來。如此拆了三四次後,才慢慢順了起來。

我一邊打一邊想起往日與楊帆的點點滴滴,想著可能與這個人以後再也不會見麵,不禁淚流滿麵,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圍巾上。

好不容易打到快半條長了,卻發現在三分之一處竟漏了一針,隻好又要拆掉重來。我再也忍不住,扔開毛線和針,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平靜下來,爬起身,繼續打圍巾。

楊帆的歡送會選在一個茶座的包間在舉行。我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先到了,正圍著楊帆在那聊天。

楊帆看見我進來,站起來叫了一聲:“趙穎湄。”

我把包好的圍巾遞給他,說:“送給你的。”

他接過說了聲謝謝,順手把包放在旁邊的一堆禮物裏。

我心裏有些黯然,心想:“會不會就這樣被他扔在一角,根本就不會打開?”

席間又有人問楊帆外派的情況和他將來的打算,楊帆的回答和在電話裏跟我說的差不多,不外是機會難得,如有可能,就留在那邊發展了。

我心情壓抑,一直想哭,所以席間沒有怎麽說話,隻在那裏默默地喝茶。恍惚之中好像有人提到我的名字,才茫然地抬起頭。

朱婉明捅了一下我,說:“問你們公司有沒有這樣的外派機會呢。”

“可能也會有吧,不過僧多粥少,也不會輪到我吧。”

周啟明說:“其實出國也不難,像我們學IT的,技術移民最容易了,隻不過風險比較高。先要放棄這邊一切,去到那邊也不見得容易找到滿意的工作,一不小心就兩頭空。不像楊帆,可以去到站穩了腳跟,才決定留還是不留。”

朱婉明白了他一眼:“你想移民啊?我可不會跟你去。”

周啟明揶揄她:“我要自己去還有可能,帶上你?就算移民局被你蒙過關批準了,你在那邊能不能混下去還不知道哩。你也敢說你是學IT的,趙穎湄還差不多,人家去到哪裏都吃得開,你還是留在機關混吧。”

朱婉明進了機關沒到一年就轉了行,轉做行政去了,有時我們聚會討論到IT的技術發展,她都經常一臉茫然,所以現在周啟明才會揶揄她。

朱婉明聽了,把身子挨了過去,作小鳥依人狀:“我回家替你做飯,行了吧?”

周啟明沒有說話,卻是一臉得色,暗暗自喜的樣子。

誰知道朱婉明馬上一反臉:“想得美呀你,我改行當官去,說不定十幾年之後,G市的市長就是我,到時候你替我拎鞋吧。”

“行了你們倆,別在這裏打情罵俏了!受不了了。”李慶冬在那嚷嚷。

“朱婉明,你不用當市長,現在周啟明都在替你拎鞋啦。”楊帆笑著說。

周啟明一拍楊帆的頭:“你幫誰呀,吃裏扒外。別說我,你又在替誰拎鞋呢?”

楊帆笑著躲避:“我哪有你那麽幸福,沒鞋拎啊。”

“你去了美國,要麽娶個洋妹,要麽在唐人街當女婿去吧。”周啟明不甘示弱地說。

楊帆嘿嘿訕笑,沒有回嘴。

我僵著笑臉坐在那兒,看著他們笑鬧,心裏隻覺得空蕩蕩的。

楊帆的目光,不知有意無意,老往我這邊掃。

氣氛一直是活躍愉快的,直到最後,眾人一一起身與楊帆擁抱,才有點傷感起來。楊帆一路抱過來,最後一個輪到我了。他站在我麵前,叫了一聲:“趙穎湄。”然後張開雙手抱住我,快要放開的時候,明顯地又緊了緊,像是不舍得。

我的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眼淚很不爭氣地湧了上來。

“有空去美國看我。”

我點點頭,拚命忍住眼淚不要掉下來。

我連默默守在他身邊看他的機會都沒有了。